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回归 ...
-
楚留香斜倚着箱子,微闭双目,很久都一动不动。
他自然不是在睡觉,他是在听,非常仔细的听。
一个内功深厚的人,只要丹田凝起一丝真气,游走至耳部的穴位,凝神静气,就能听见百丈之内的声音。
飞花落叶无声,但落针可闻。
客栈里一大早的自然是非常的吵,很多无关的声音,他必须过滤出自己需要听到的声音。
他听见了常胜镖局那群弟兄此起彼伏的打呼声,显然是昨晚喝的太醉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然后总镖头第一个醒来了,喝了一大壶的冷茶醒酒,然后听见他敲了敲一间房门,叫醒了里面的人。
那间房有一个人很小声的应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再然后,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来了四位高手,其中一位比另三个加起来还要厉害的多。
楚留香皱眉,他已经感觉不对了,霍然站了起来……
常胜镖局的总镖头大名就叫常胜,吴常胜。
他入行三十余年,能做上总镖头是用百余次出生入死换来的,这十年来,镖局的生意蒸蒸日上,名气益发的大。
不过,近几年他已经很少出镖了,已经准备退休,把镖局让给年轻的一辈了。
但这次的镖不同,对方出价三十万两,单这一趟镖就几乎是常胜镖局一年收入的总和。
而对方的条件就是指名要总镖头亲自押镖。
好在这次押镖很轻松,一路上几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顺顺利利,昨晚就到了地方,而今日就会有对方派来的人来接镖。
只要安全交了镖,三十万银子就能到了帐。
吴常胜想到这里,就想到了那位大姑娘。
隔壁住的一位客人,就是这次镖局所保护的人,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
这位姑娘性情古怪,若非必要,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总以面纱示人,看不见长得什么模样。
她很喜欢弹琴,弹得总是同一首曲子,他们这些大老粗也听不出是什么调子,反正就像小姑娘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样的,不怎么喜欢听。
她还非常喜欢洗澡,不是一天洗一次澡,而是洗好几次澡,至少也是三次。
早一次,午一次,晚上一次,雷打不动,而且洗一次至少一个时辰,也不怕洗脱了皮。
她昨晚就洗了非常久,一个晚上都没有出来。
吴常胜想到这里,笑了一下。
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尤其这位是宫里来的,据说身份还极是尊贵。
他刚才还去敲了门,那姑娘似乎刚睡醒,只是低低应了一声,他也就不好再打扰,人在就行。
时辰不早了,对方也该来人了。
想到这里,他踱步到了院子里。
弟兄们昨夜喝的太凶了,到现在还没酒醒,只有他这位总镖头亲自交镖了。
忽见客栈来了几个古怪的人,说他们古怪,不是样子长得奇怪,而是这几个人是同时出现的。
一位满面红光的老公公,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还有一个白面书生。
这四个人就这么同时出现在客栈门口,同时走了进来。
吴常胜注意到了,正觉得奇怪,正想问问。
“吴总镖头……”那位白面书生不知怎么就到了吴常胜面前,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微笑,说道:“我姓白,白云悠悠的白……”
不等他说完,吴常胜大喜道:“原来你就是白公子。”
白面书生点头道:“我就是白云生,让总镖头久等了。”
双方交换了走镖的信物,吴常胜道:“我去请姑娘出来。”
白云生折扇一收,“不忙,我亲自去请。”
他说着一点头,站在他身后显然是他属下的三个人就把吴常胜拦在了院子里,虎视眈眈的瞪着人。
吴常胜脸色微变,他纵横江湖三十年,几曾受过这种气,不过转念一想,为了三十万银子,勉强忍下气来。
再说白云生倒转折扇,轻轻敲了敲门,轻唤道:“在下白云生,奉命前来迎接姑娘……”
等了片刻,才有一个低低的声音道:“进来吧。”
白云生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姑娘俏生生的站立在一个巨大的铜镜旁,淡紫色衣裙,紫纱覆面,身形窈窕。
她轻笑一声,问道:“你说你叫白云生?”
白云生道:“正是,白玉的白,白云的云,玉生烟的生,所以叫白云生。”
紫衣姑娘道:“真的是好名字,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还不可以。”白云生折扇轻摇,微笑着道:“在下奉命前来迎接姑娘,不希望出了什么差错,所以还需要姑娘做一件事。”
紫衣姑娘沉默片刻,问道:“你想怎样?”
白云生道:“只需姑娘摘下面纱即可。”
紫衣姑娘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白云生道:“这个无妨,在下可以代劳。”
紫衣姑娘哼了一声,竟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想不到这白云生如此难缠,过了半晌,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
银铃般的笑声中,她的紫裙流云般落在了地上。
除了脸上的覆面紫纱,女人全身上下就像婴儿一般干干净净,不着寸缕。
她就这样俏生生的站着,声音变得甜腻无比,“这样你满意了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随时随地爱脱衣服。
楚留香心里叹息了一声,他自然没有闭上眼睛,这女人既然喜欢在男人面前脱衣服,他看看又有何妨?
原来楚留香就在这间屋子里,又一次做了梁上君子。
就在不久前,他趁白云生还没有进来之前,就悄然进了屋,藏在了房梁上。
他可以保证,这两个人绝对发觉不到他的存在,因为他就像只壁虎一样,贴在房梁上,几乎和房梁融为一体。
这是梁上君子的最高境界。
白云生似乎并不吃惊,脸上的眉毛甚至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本来一直摇着折扇的手停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脸上又露出了微笑,“还不行,你的面纱还没有脱下来。”
女人娇笑道:“那你帮我脱吧,我不介意的。”
“好!”白云生好字出口,手中的折扇突然犹如风车般转了起来,转飞了出去。
只见女人脸上的面纱犹如纷飞的紫蝶,扬扬洒洒,竟然被折扇搅碎成了无数片。
女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是一张柔美的脸,带着动人的异域风情。
白云生伸手一招,折扇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折扇竟然就是他的兵器,十分厉害。
他的目光一凝,看清楚了女人的样子,终于有些惊讶了,说道:“原来你是东瀛忍者。”
女人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说道:“白公子真是好眼力呢。”
白云生道:“报上你的名字。”
女人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带着很浓的异域口音,“我叫樱子,樱花的樱。”
白云生道:“哦。”
“你有没有见过樱花?在我的家乡,一到了春天,樱花就开了,开得满山遍野一片花海。”樱子的声音柔若春水,“我们就躺在樱花下,弹着弦,唱着情歌,喝着又酸又甜的淡米酒,似乎一切的烦恼也没有了。”
她喃喃说着,仿佛整个人已经回到了自己开满樱花的家乡,表情仿佛已经醉了,仿佛已将倒入男人的怀抱。
她全身上下连藏一根针的地方也没有,似乎一点也不危险。
所以白云生就算真的抱住了她,大概也安全的很。
就像躺在棺材里又埋入地下一样安全。
曾经抱过她的男人确实已经很安全的埋入地上了,说不定坟头都已经长草了。
楚留香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位樱子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这叫白云生的男人有多可怕,想要色.诱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果然,白云生淡淡道:“你的家乡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我们欢迎异国来的客人,却绝不欢迎包藏祸心的恶人。”
他嘴里说着话,折扇又已风车般转了出去。
樱子大惊,总算闪得快,娇呼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白云生沉着脸,也不追击,冷冷道:“你把人藏到了哪里?”
樱子仿佛没有听见,弯腰捡起衣裙一件件的穿了起来。
白云生道:“你把人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樱子眼波流动,笑道:“你打算怎么饶了我?”
“我最多把你这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的砍下来,轻轻的放在匣子里,带回去作纪念。”白云生淡淡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的手虽然没有了,命终归还在的。”
樱子听得脸色发白,再也笑不出来了,咬着嘴唇道:“你如果这么样对我,我保证你得到就是一个死女人。”
白云生的脸色更冷了,冷冷的看着她。
樱子的眼色比对方更冷,“我保证,在她成为死女人之前,你绝对找不到人。”
她真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色.诱不成,她就立刻改变方式,抓准对方的弱点。
她笃定白云生一定不想带一个死女人回去复命。
白云生的态度果然变了,脸上又露出了微笑,“既然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们两位姑娘能平平安安的活到八十岁。”
樱子也笑了,笑得像只雌狐狸,“只要你好好对我,我保证还你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大姑娘。”
白云生道:“那你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这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子出去了。
白云生还带走了那三个属下,居然也没有为难吴总镖头。
吴常胜终于松了口气,这趟镖圆满完成,三十万两也即将到手,他开心的进屋又想喝两杯。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闯了进来。
一口好大的樟木箱子,这个人一只手就抬了进来,似乎还轻轻松松。
吴总镖头揉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的酒还没有醒,见了鬼了。
他忍不住大喝道:“你这人是什么毛病?”
来人自然是楚留香,他放下了樟木箱子,说道:“吴总镖头,我是楚留香……”
他说着抹了抹脸,露出了本来面目。
吴常胜又惊又喜,实在是意想不到,“香帅你果然还活着,我本来就不相信,以香帅之能,怎么可能会有事!这下好了!太好了!”
“我的行踪还请总镖头勿向任何人说起。”
两人简单的叙了旧。
“香帅放心,我吴常胜就当没见过你。”
楚留香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道:“我有急事待办,箱子里的人就交给你了。”
吴常胜讶异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道:“这事说来有点复杂,等人醒来你问她就清楚了,还有,你必须寸步不离,否则我怕会出什么意外。”
箱子里的是位大姑娘,楚留香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大姑娘身上也没有穿衣服,只是披着一件浴巾,似乎是被那位樱子姑娘在洗着澡时,装进了箱子里。
这姑娘肯定就是白云生要找的人。
楚留香想来想去,这件闲事不能再管了,自己的事要紧,所以箱子里的大姑娘放在吴总镖头这里正合适。
至于他自己的宝贝箱子,早已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香帅放心,箱子在人在,老吴我一定不会有负香帅所托。”吴常胜郑重的保证。
楚留香点头,他的身子立刻仿佛被风吹一样的飞了起来,飞上了对面的屋顶,又一闪,就消失了身影。
他这一走,再也想不到,因为箱子的姑娘,吴常胜乃至整个常胜镖局的镖师将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