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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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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太医令连跑带爬赶来,跪地为李纯把过脉后深舒一口气:“陛下彻夜不眠,劳累过度,遂造成目翳头沉之症,龙体并无大碍。”
内侍们将李纯扶到后面的寝榻上,郭氏,杜秋,纪美人等嫔娥相继赶来,一个个跪在龙榻前拭泪不止。
“下去。”李纯阖目道。
“陛下,请允许妾侍奉在侧。”郭贵妃最先开口道。
李纯还是摆了摆手,见状,郭氏只好扫了杜秋和纪美人一眼,示意一块下去,走到寝榻外,见谢若耶捧着汤药侍立在一旁,正准备端进来,她迟疑地看着药碗,“郑氏,好好服侍陛下。”
“是。”谢若耶行了个宫礼。
“快进去吧。”郭氏和颜悦色地道。
出来浴堂殿的门槛,郭氏道:“秋妃,纪氏,看来这掖庭出来的宫婢郑氏深得陛下欢心,连你我有封号的贵人都不能随侍在侧,她却能,他日宠冠六宫,指日可待。”
“陛下或许都不记得妾长什么样了。”纪氏苦笑道。
“陛下是明君,心思并不在宫闱之内,郑氏能端药侍奉,不过是她的职责,至于宠冠六宫,妾以为我朝不会有女子有此殊荣。”杜秋道。
女史的内起居录她都看过,李纯少有临幸嫔娥的记载,纵使她有幸封妃,看似恩宠大于天,也不过常常伴他批阅奏折、月下对弈而已。
一路走到太液池,郭氏才道:“各自回殿去吧,管好宫里的人,陛下病着,万不可节外生枝。”
***
“陛下,药来了。”谢若耶跪在龙榻前,双手把汤药举过去。
适才的一阵头沉过去,李纯直起身来,双目又是如炬一般,对侍立的宦官道:“去,把奏折搬到这儿来。”
说完,从谢若耶手里接过药,一饮而尽,“你说的边市上贩卖绢马的商贾,可有熟识的?”
“妾只知张驰一人。”
李纯示意她坐到榻上来,“说说,张弛是个什么样的人?肯为我所用否?”
谢若耶愣了愣,拘谨地在离他较远的一角跪坐,道:“至少重情重义,陛下若有兴致,何不召他一见。”
“嗯。我打算遣王锷出任西北节度使,他在岭南、淮南的时候,为朝廷征集的财富非一般官吏可比,吾担心西北外族之地,他一时水土不服,若有张弛时时提供消息,办起差会得心应手许多。”李纯边道边似是不经意地把她拉到身边。
他的脸近在咫尺,俊朗却透着冷肃,眉峰微攒,薄唇紧抿地看着她。
“陛下......”下一瞬,她的脸已涨红。
“我一直好奇,你的情郎究竟是谁?说出来,朕赐婚于你。”
谢若耶道:“妾接下宫里的差事,没有婚嫁的打算。”
他的体温很高,像火炉,烤的她遍身是汗,“规矩是人定的,你为我办差,亦不误婚嫁。”
谢若耶一言不发。
“你还惦记着元稹?我赐你当他府里的平妻并不难。”李纯像是非要礼尚往来一般,施个恩德给她。
“不,不,妾和元拾遗的缘分早就尽了。”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终都会成就一段佳话的。
李纯面凤目一瞟,冷清地看着她:“我择日带你去延英殿看看,新晋的年轻正直的郎君不少。”
“陛下为何非要赐婚于妾?”谢若耶不自觉的有些讨好:“妾愿多侍奉君侧几年。”
有情人人尚未现身,何妨等而待之。
李纯似乎被她问住,面色微沉:“谢归元几时到长安?”
“妾的信才发出去,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看来她还要再追加一封信回去,问问张驰的去向。
李纯指了指那堆奏折,“从下往上,依次念给我听。”
“陛下,太医令说你需要卧床休息。”谢若耶道,何况这种事情向来不是杜秋做的吗。
“念。”他的威严不容置疑。
“臣中书舍人裴洎......”谢若耶一板一眼地念起来。
“准。”
“臣右拾遗白居易......”
“再议。”
“臣......”谢若耶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一看,帝竟酣然入睡。
她望向窗外,已是暮色锁楼时分。
***
“郑氏。”有人从外面进来,小声唤她。
谢若耶出来,小内侍问:“圣人传晚膳了吗?”
“陛下睡了。”
小内侍退出去,只余下她伴着李纯。
她把奏折一个个整理好,放到临时的御案上,无聊的紧,顺手拿起他平时看的贞观年间魏征的谏书来看,翻着翻着,乏味的条陈催人昏昏欲睡,手里的书砰然掉在地毯上。
果然不是女宰相的材料,她心里自嘲一句,弯腰去捡拾书本,“啊......”谢若耶捂住嘴巴,那书里,赫然夹着一卷春/宫图。
......
空白处一行不羁的小楷:两情相悦,方能得知其中三味。
“......”看似冷情的帝王骨子里,竟也如此香艳。
谢若耶好奇地摊开,触目的画面艳而不淫,却把阴阳之道纤毫毕现地曾现在笔下,她看的脸红心慌,初绽的春情如洪水一般倾泻而来。
“仁贞弄来的。”忽然一声,惊的她双腿一抖,跌跪在地毯上。
“陛下......妾不是有意......”
“拿过来,与我一同观摩。”李纯的声音暗哑不明。
谢若耶羞赧的无地自容,双手死死攥着裙襟,“陛下病中,宜寡欲静养,不宜......”
“来我身边观摩。”李纯眼眸清湛,略带戏谑,“你与情郎燕好时能达到此中境界否?”
简直要羞死过去,谢若耶收好那图塞进刻板的书页中,捧了盏温水上前:“陛下,这种事情无法言说。妾一时失态,请陛下恕罪。”
一帝一婢,谁都没说话,他淡淡扫过她颊上的红晕,接过温水,仰头饮尽,尔后意味浓厚地看着她笑。
“陛下好些了吗?”
李纯从榻上下来,点头道:“传膳。”
“是。”谢若耶如遇大赦般从暖阁出来,对内侍道:“陛下命传晚膳。”
片刻,殿中省的内侍们便右手托着黄龙布罩着的九飣食,左手拿着红罗绣的手巾鱼贯而入,摆好膳桌,浑羊殁忽、西江料蒸彘肩屑、百花糕、乳酿鱼、醪醴等二十几道主菜、面点一一呈上,摆在李纯面前。他登基后严令宫中铺张浪费,平素的膳食一切从简,除去宫中大宴,一顿五十八道菜的惯例已减去许多。
银筷子试过,侍膳宦官尝过,很快退下侍立在一侧。
大体每道菜夹上三筷子之后,李纯指着装盛乳酿鱼的九飣食:“赐与郑氏。”
“是。”
侍膳太监上来把膳桌和余下菜食抬走。
李纯像又想到什么:“明日换些南省的菜品来。”
“是。”殿中省的内侍领命退去。
“妾谢过陛下赐食。”谢若耶受了赐,行礼拜谢。
“宫中的饭菜不比扬州清淡。”他道,似要问她什么,却又打住了。
谢若耶在吃食上不算讲究的,老实道:“说起来,还是蜀地的饮食最有味道。”
李纯眉目微攒:“不曾去过。”
兴元四年,泾原兵变,朱泚祸乱长安,他同皇室诸人在李晟大军的保护下向西出逃,德宗几次想入蜀,都被李晟劝阻。
“尚食局有蜀地出身的御厨。”谢若耶道。
大明宫里的天家富贵也并非民间想象的那样,帝也不是万事顺遂的,比如适才提到蜀地的时候,她就听出李纯的声音中夹染一丝压抑。
“喔。”李纯随意应一声,拂了拂衣袖,抬腿出去。
谢若耶大抵真的饿了,看着那九飣食中丰盛的御食,食欲大发,拿到宫婢用饭的地方吃过,才猝然想起,这道菜,李纯似乎一筷子都没动过。
***
当晚不是她当值,到了时辰,她便出门到太液池边看荷叶,盛夏过半,张张又大又圆地舒展在水面上,翠绿饱满。
以太液池为界的前朝后寝的那条街上,闲散下来的宫女三三两两,有的在吟诗,有的在练舞,有人在闲谈,香影翩翩接踵。
花木扶疏,清香随夜风带出令人愉悦的清爽,皎白的月光映衬着嫔娥如花的娇颜,似天上宫阙。
花深深宫夏夜长。
一声轻叹溢出唇,谢若耶低头,伸指拔出一株鸭跖草,在手心里揉着。
“郑氏。”吐突承璀带着着两名小内侍,扬眉吐气地走过来。
李纯登基后,他一路青云,从东宫的一名小内侍做到神策军的中尉,连朝中大臣见了他,都要几分笑脸相迎。
“吐突中尉。”谢若耶迟钝地转过身来。
“不在殿中陪伴圣人?”他望了一眼浴堂殿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