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年代记事》崽崽雅

14、014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8月部分伤员由医护人员护送撤出战场，霄礼亲自送走了再一次小规模战斗中中弹负伤的董仕义离开。

　　“别送了，等我回去养养伤，好差不多我再回来。”董仕义有些狼狈，看起来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觉似的，眼睛有些红肿，嘴唇周围因为缺水长了一圈小泡，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腹部周围随着他说话的时候渗出点点血迹。

　　“回去好好养伤，别只想着回来。”

　　在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剪了个男生头的小护士，小护士不停地朝两人看过来，皱着好看的眉瞪着两人。

　　霄礼用眉头示意董仕义，“赶紧上车吧，看把人小护士急的。”

　　董仕义轻笑后咳了两声，小护士听到咳声小跑过来，看到伤口处已经渗出的谢，脸上带着微怒的神情，冲着董仕义毫不客气的说道：“血都已经渗出来了，伤口指定又裂开了，您就没觉的疼吗！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都受伤了还不老实，您知道这样给我们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吗！”

　　小护士说着，便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不悦的看像霄礼，那神情好像在说：人家伤员任性不懂事，你作为战友不照顾着、劝着点，怎么能看着对方胡闹呢。

　　“咳~那啥你赶紧上车吧。”在不上车小护士估计要杀了他们两个的心都有了，霄礼咳嗽一声，抿着嘴笑着说：“同志，需要我帮忙送他过去吗？”

　　他们站着的不远处有一辆军用大卡，车上现在已经坐了不少受伤的战士，几个医疗部的小护士忙忙碌碌的照顾着，情况严重的身边还有着专门的医生照顾，霄礼抬眸便看到了低着头细心照顾伤员的王雪梅。

　　不知是不是霄礼看过去的眼神太过炙热，忙碌中的王雪梅总有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好在她并没有从中感觉到恶意，便没怎么在意。

　　安顿好身边的伤员，王雪梅这才终于腾出了时间，她抬头，刚好看到了霄礼转身离去的背影。

　　“祝你幸福。”

　　转身那刻，霄礼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他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

　　一个人孤独太久的人，他渴望一个家庭，当有那么一个人刚好出现，满足了霄礼所有的幻想，那就像是他心中的一个影子，他亲手给那个影子披上了一件梦幻的衣裳，他把影子当成了自己感情的依托，陶醉在那个梦中不愿意醒来，当他看清影子的感情时，才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影子，一切将恢复原状。

　　受伤的兵走了，新来的兵补上，霄礼他们阵地中分过来几个新兵蛋子。

　　M军炮弹飞过时，尖锐的呼啸声在头顶响起，刚来的新兵小王吓得四处躲，“老M的炮弹打过来了，卧倒、卧倒！”

　　谁说华国军人各个英勇不怕死的，霄礼看着撅着屁股抱着头吓得一动不动的小王，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刚来朝鲜战场的自己。

　　看吧，怂的人不止自己。

　　他笑着踢了一脚小王撅的老高的屁股，打趣的说道：“瞧，把你吓的。这炮弹的落点处离咱们这边远的很呢，落得进的炮弹声音可不是这样的，到那时候一个炮弹落下来，你喊多少声卧倒屁股蛋子撅多高都没用。”

　　小王在众人的嘲笑中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恼火就坐在刚才的地方，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唉呀妈呀~吓死俺了。刚才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去了，咚咚咚的响个不停，连长你要不要摸摸。”

　　“滚你丫的，老子摸你个男人干啥。”都是过来人，老子难道不知道那种感觉。

　　霄礼嫌弃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小王，觉得有些辣眼睛，这人可比自己当初差远了，想当初自己可一点没让人看出怂来，部队中上到领导下到小战士那个不说我勇敢。

　　我TN的真是华国第一‘勇士’。

　　这样一想，霄礼有些飘了。

　　完全忘记了他曾经怂到想自残当逃兵。

　　“连长，你们教教俺，怎么才能不怕。”小王这个兵脸皮忒厚，他在军装中掏了好久，掏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捋直了递给霄礼，那谄媚劲别提霄礼多喜欢了。

　　“嘿，你小子还有好东西呢。”老兵们看着小王手里的香烟眼睛都值了，不少人搓着手咽唾沫，香烟啊，好东西啊。

　　霄礼看了眼那几个搓着手的老兵，接过烟递给了他们，几个人拿在手里轮流闻味。

　　一个老兵把手里的烟递给小王说：“来点上，你抽一口就没那么怕了。记住，只能抽一口，多了没啥用。”

　　霄礼：.....出息。

　　当兵的不少老烟枪，上战场后受环境的控制，再大的烟瘾都要忍着，尤其是在坑道中的难受的时候，怕暴露目标想抽根烟都不行。

　　霄礼连中这几个人都是老烟鬼，烟瘾特别大，有时候他们烟瘾犯了就盼着敌人的炮击快点来，这样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吸口烟了，想想就觉得他们特丧心病狂。

　　小王接过烟哆哆嗦嗦的划燃了火柴，狠狠的吸了一口，只觉的一股呛人的烟雾进入了喉咙，因为抽的急使得他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头脑便的昏昏沉沉的，但是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得勇敢了一点。

　　剩下的烟被几个老烟鬼你一口我一口的抽完了，抽完吧唧吧唧嘴，笑的一脸和善的对小王说：“咋样，有没有用？”

　　小王直点头，眼中满是崇拜，“太厉害了，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怕了。我觉得自己现在能一口气干掉对方一个班！”

　　霄礼：......这是哪来的傻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霄礼开始越来越紧张，经常一个人坐在坑道的角落了一待就是一天。

　　快了，那个只在历史书中看到的可怕日子，即将来临。

　　52年秋，M军在谈判休会期间，调动大量兵力，在三八线附近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企图夺取上甘岭阵地。

　　霄礼一直害怕的战役终于打响了。

　　上甘岭的主峰面积很小，上面是以连级作为主要的作战单位，从战斗打响的那一瞬间，M军的炮火就跟不要钱一样开始轮番轰炸。

　　志愿军这边的步兵，是一个连一个连的驻守在坑道当中的，大家轮着上。半夜里开始偷偷换防，一个连坚持到第二天、第三天凌晨，在撤回后方休整，撤回的时候连队里能活下一半的战士就是非常不错的了。

　　看着一次又一次撤下来的伤病战士们，霄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后世大家都说那场战役犹如地狱。

　　霄礼所在的连队很荣幸，拿到了去上甘岭的排队资格，拿到排队资格的那一瞬间，队里的士兵都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那是一种对战士们的认可，是一种荣誉，当拿到资格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霄礼等人的这条命已经交给了国家。

　　去上甘岭那是一个送命的任务，领导们都知道战士们任务的危险性，所以在霄礼他们等待的时候，伙食变得非常好，有肉能吃饱了，偶尔还能吃上点奢侈的水果。

　　只是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前方一直炮火不断，牺牲的人数越来越多，霄礼他们只能干看着，难受的很。

　　“连长，我受不了了。咱们写血书请求参战吧。”小王每天看着受伤撤回后方的战士难受的很，有时候晚上吓得都睡不着，他怕死，越等越怕。

　　这会他终于忍不住跑到霄礼面前说，“连长，反正早晚都要上去，我们为啥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排队呢。咱们干脆早点上去得了，死了我还能成为烈士，俺娘他们还能得个烈士儿子，以后不用在受人白眼欺负了，活着咱们就能撤回后方休整，也能成为英雄，连长咱们请求参战吧。”

　　“你应该知道现在那边的炮火量，一旦咱们连上去，你想过兄弟们活着下来的几率有多大么？”连里最胆小的一个跑来请求血书参战，是霄礼没想到的。

　　那个曾经胆小如鼠的新兵，看着霄礼露出了坚毅的表情，“我是一个战士。”

　　“好。”

　　霄礼最终用连里120人的血，写了一封请战书，交给领导的那一瞬间，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好像消失了。

　　是啊，死了我将成为烈士，活着以后会是英雄。

　　霄礼的名字也许能出现在后世的历史书上。

　　想想好像并不吃亏的样子。

　　写血书的连不少，回程路上霄礼碰到了好几个和他一样送请战书的，有的甚至就是他帮忙写的，大家一脸轻松的送过去，甚至双方还会相互开几个玩笑，吹嘘一下自己的功绩，一点没有随时要去战场的感觉。

　　“礼子，你这速度挺快啊。”

　　“排队可得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交到时候司令员怎么也得先派我们连上去，你们啊，等着吧。”人怂嘴不怂，说的就是霄礼这种，心里怕的要死，嘴上硬到不行。

　　“那可说不准，没准到时候是我们连上去了，你们连还在下边坐冷板凳呢。”

　　一语成截，霄礼他们的连直到这场战役结束，都没能上去。

　　战争结束后作为胜利一方，会进行战场清理。

　　他们被派去打扫战场，那座小小的山头整个被销去了三分之一，当踏上山头的那瞬间，霄礼被眼前看到的画面震撼到了。

　　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弹药壳，到处都是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士兵遗体，站在高处俯瞰犹如人间地狱一样。

　　空气中充斥着浑浊的味道，硝烟味、硫酸味、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山头，让人窒息。

　　战士们把从战场各地找到的烈士遗体放在一起，一具具尸体摆在那里，数量众多能堆积成小丘，看着那些残骸大家的眼眶湿润了。

　　“值得吗？这么多兄弟牺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场战争真的值得多？”面对堆积成小丘的烈士遗体，霄礼第一次对此次援朝战争产生了疑问。

　　值得吗？

　　“你们说值得吗？”他对着烈士们的遗体轻声问道。

　　微风轻轻掠过，吹散了一丝尘埃，随着风的吹拂，霄礼好像听到有人在随着风的轻拂无声讲话。
　　“敌人的刀都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你说这场战争值得吗？”

　　“华国怎能让人欺辱……”

　　“想要祖国越来越强大，我们只能跟敌人拼了......”

　　“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死在战场是我们的荣誉……”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