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一梦》二夜昙花

40、建功立业

　　转眼，水溶去西北三月有余，不过三月时间，黛玉即便不出府，也可听到下人们谈论西北战事，无不赞扬水溶坐镇军营，士气高涨，几场大仗一扫之前丧气，赢得极为漂亮。

　　水溶平日里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性情温和。黛玉听到水溶血战沙场的丰功伟绩，一时倒无法分辨真假，这委实与平日得赞赏的他大相径庭。

　　黛玉想象得到水溶指挥千军万马、英姿勃勃的景象，也能想象他时而威严又时而温和的模样。在那大漠戈壁，他定是潇洒不羁、快马驰骋的好男儿。

　　水溶本就是权臣，如今更加威风，黛玉这个北静王妃在京自然是被好生看顾的。主上不时便赐些东西到北府，宫里皇后还曾到北府探望，其余诰命三五天来一个，门庭若市，烦的北静太妃闭门谢客。

　　再有两月，黛玉即将临盆，黛玉倒没时间去想水溶，一心顾着肚里的孩子。北静太妃几日前已将产婆接进府，又选了几个奶妈妈，黛玉瞧过，没再比这更可靠的了。

　　这日北静太妃与黛玉商量着去贾府接几个人来陪她，黛玉听后自是欢喜，好生谢过了太妃，随后遣长府官去贾府传话。贾母每日吃斋念佛，求黛玉平安产子，一举得男，毕竟谁人都知，这个孩子对整个北静王府意味着什么。

　　贾母得信后，把宅内女眷都叫到屋中商议此事。能在北府待两月，又能依附黛玉，此等好事众人自是当仁不让。邢夫人站起来道：“老太太，我平日里对外甥女十分上心，我又是大舅母，这里没人比我更合适的了。”

　　没人说话，贾母驳道：“你不曾生养，纵是去了有什么用途。”

　　邢夫人脸色不大好看，缓缓落座。尤氏起来笑意盈盈道：“老祖宗，我是不盼着去了，只是四丫头一向与她林姐姐好，若是她去了娘娘定会高兴的。”

　　惜春忽然被叫，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贾母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王夫人又道：“若说好，宝丫头与林姑娘那时不好？我想宝丫头最是会宽慰人的，她去了……”

　　贾母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宝丫头要照顾宝玉，这里哪里离得她。”旋即又道：“凤丫头倒可，人机灵聪敏，最是逗人的泼猴，只是家中事物却是离不得她。”

　　凤姐起身道：“老祖宗看重，我岂有不从之理，家里的事也有办法，大嫂子前儿是理过家的，只是这些年谦让了些，想来她比我更加妥帖，有她在，我也好去照顾娘娘。”

　　李纨乃多年孀居之人，是万万去不得北府的，留在府里打理家事，也是没话说的，李纨起身向贾母一福，也算是应了此事。

　　贾母很是认同凤姐的话，便吩咐道：“那珠儿媳妇留在家中，凤哥儿去北府。”贾母看了下四周，思忖着，又道：“四丫头也一并去吧，同你林姐姐一道同吃同住，她会开心的。”

　　凤姐回了自己屋内，吃了口茶，平儿与其他两个丫头一同收拾凤姐的行李，凤姐眼神一转，放下茶碗说：“不必带许多东西，王府里什么都有，那样矜贵的人家，只有我带出来的，没的我带进去的。”

　　“诶。”平儿又转身收着东西，过了一会问道：“奶奶是最看重家里事儿的，怎么今日倒轻易放手了。”

　　凤姐扯出一笑，遂拿起茶吃，道：“借劵一事，老太太虽不怪我，可老爷、太太却是口不言心念着。说句不好听的，等老太太一走，这家还不定散成什么样呢。我也想明白了，咱们是大老爷那一房的，做不好两边落埋怨，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是呀，奶奶想清楚就好。近个把月，太太把家里事交给宝二奶奶多些，咱们趁此抽身也好。”

　　凤姐点头，往常她向着王夫人，把邢夫人得罪不说，王夫人如今却拢着宝钗好，凤姐心早凉半截了。又听平儿道：“怎么四姑娘也去呢？”

　　“老太太精明着呢，咱们家败了，姑娘里也就四妹妹没说人家，珍大哥那里是靠不住的，索性四妹妹跟我一处去，有着王妃妹妹的头衔还怕别人瞧不上？再者，即使老太太走了，她林姐姐也会护着她的。”

　　贾琏也是个靠不住的，故而凤姐把平儿留下照顾巧姐。晚间，贾母叫了凤姐、惜春去，交代了好些事情，方放二人回去。第二日，北府的车早早便到了，凤姐与惜春共坐一辆杏稠璎珞八宝车，后头两辆马车装着行李。

　　到了后门，已有十几个婆子丫头等在那里，十足规矩向她两个问安。凤姐、惜春下了八宝车，又分别乘四人轿过小门、仪门、二门。之后，轿子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到一个的院子。这边又来了七八个丫头搀她们下车，簇拥着她们往里走，边走边道：“这里是太妃的住处，二位需见过太妃后再行前往褚玉苑。”

　　凤姐、惜春进了屋内，十分宽敞明亮，绕了两外间才到上房，北静太妃正端坐于前。凤姐、惜春忙不迭向她请安。只见北静太妃笑说：“起磕吧。”

　　凤姐两人只站不坐，北静太妃又道：“两个好孩子，不必拘束，你们安心住这，想吃什么，想顽什么只管和长府官说，哪个下人不好了就告诉他，他自会替你们出气，只一点我要叮嘱，千万别生出事来让林丫头烦恼。”

　　凤姐答道：“回太妃话，我两个省得。”

　　北静太妃点头，继续说：“去吧，想必林丫头等你们急了，我就不留你们的饭了。”

　　黛玉听闻凤姐、惜春先去了北静太妃屋中，便命小红备了饭。听到凤姐的笑声，便知凤姐这厢是到了。一进屋中，只听凤姐笑道：“哎呦，这屋子真真是好呀，敞亮精致，可惜便宜了颦丫头住在这。”

　　黛玉听了，一时好气好笑，道： “你这凤辣子又来气我，论你如何，嘴绝不放过他人，我这里倒好，如今也便宜你来住了。”

　　此话一出，屋内之人都笑了，惜春十分乖巧站在后头，黛玉想起惜春的可疼之处，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又道：“凤丫头这伶牙利嘴，有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站着才好呢。”

　　话虽如此，但紫鹃、雪雁忙扶了凤姐也往榻上坐去，凤姐啐了一口：“呸，你们这几个小蹄子，主子是个不饶人的，偏生你们倒疼起人来。”

　　满屋子的人又笑起来。小红进来道：“娘娘，可是传饭了。”

　　黛玉点头，丫头们拎着几个彩锦如意盒进来。绣球乾贝，炒珍珠鸡 ，五丝菜卷，桂花鱼条，明珠百合，油焖鲜蘑 ，秋菊傲霜，琥珀鸽蛋，莲蓬豆腐，棠花吐蕊，群虾戏荷 ，藕丝羹，参芪炖白凤，芙蓉烧雁鸢，酿冬菇盒，长春卷，共计十六盘菜齐上。

　　又有两个丫头打开食盒，里头都是羊脂玉小碟，一碟只装三块点心，有豆腐皮包子、豌豆黄、莲花酥、糖切栗子糕，每人各四小碟。紫鹃另从一个乌木边花梨心盒中拿出一碗鸡丝粳米粥，这是黛玉单独吃的。

　　惜春怔了片刻，心想这北府的奢华更甚当日贾府。凤姐也怔了片刻，随后对黛玉说：“不是我说笑，这些东西原是家里也有个七八分的，只是时运不济，家里败了，我和四妹妹就同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贾府的光景黛玉略知一二，大伙都靠着贾母的体己钱度日，不说缩衣短食，却是能省则省，从前锦衣玉食的一家子落得如此田地，恍然又见着比从前还好的日子，如何不惊，又如何不叹。

　　惜春说：“林姐姐，这么些菜咱们三人吃倒浪费了。。”

　　黛玉回道：“这是府里待客的规矩，你两个来就得有这菜，以后在我这里住长久了，想吃都不能够了。”

　　黛玉这话才叫惜春放心。三人许久未见，吃饭也没那些规矩了，饭后坐在一块闲聊，凤姐看着黛玉的肚子道：“我瞧着妹妹你肚子圆得紧，像是个哥儿。”

　　黛玉笑道：“哥儿不哥儿的倒不打紧，我觉得姑娘更好，只是府里都盼着我能生个哥儿，北府那时便有子嗣了。”

　　凤姐不大赞同她这话：“姑娘好是好，可子嗣更为重要不是，等你生出个哥儿，送子娘娘也会给你圆满的，到时候无论男孩女孩你生他十个八个都没人管。”

　　“你们瞧，凤丫头可不是贫嘴烂舌吗，十个八个的生不成老母猪了，把我当什么人了。”

　　众人见黛玉、凤姐逗趣只觉好笑，凤姐一来，整个屋子里都欢声笑语的，笑过后黛玉才想起正事。既来此，凤姐、惜春也按着北府的规矩领月银。黛玉一月可领四十两银子，算得贾府鼎盛时王夫人的两倍。亲戚每月可领十两银子，北静太妃想凤姐二人为黛玉近亲，这次来是照顾黛玉道，又给她们添了十两银子。

　　凤姐又开始调侃道：“好呀，不想这林妹妹竟是个财主，一月四十两银子，就连我们都跟着沾光了。”

　　紫鹃笑道：“这还不算呢，王爷另给了几块地和庄子，我们可自行收租。”

　　黛玉这番景象，真是好生让人感慨。晚间，黛玉想着让凤姐、惜春自个儿选房子，道：“褚玉苑西厢房还有几间空屋子，我已命人打扫出来了，你们先住进去，等明个儿我让奴才们带你们看看南院的住处，你们再慢慢搬进去可好？”

　　凤姐和惜春互看了一眼，都说好。凤姐又道：“我和四妹妹不挑的，你只管随便给我们个住处就是。”

　　凤姐、惜春本就对西厢房十分满意，奈何黛玉说北府空房多，只管选就是了，凤姐住“松雪斋”，惜春住“双清堂”，都是离黛玉近的两处地方，紫鹃又挑了十个得力的丫头婆子分别伺候凤姐、惜春。

　　如此，凤姐、惜春也算是在北府安稳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