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星光更灿烂》莹虫

1、楔子

　　五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昨夜还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今日却已经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林玉染安静的站在窗台边，看了一眼外面的绿树晴天。

　　楼下是一排是卖电动车的商铺，此时音响开着，“丢车包赔，人车双保险”的广告词不停的循环播放，噪音使劲往房间里钻。林玉染面无表情的拉上了窗户，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再蹲下来继续在灰暗又杂乱的房间里翻找物品。她抽出床底下的几个纸箱，吹掉灰尘撕开透明胶，在翻腾出一应无关衣物后，终于找到了一叠皱巴巴的相册。

　　她心里一松，终于露出一个笑来，站起来的时候却一个踉跄差点摔个仰倒，紧急的掐了一把人中，才没因为低血糖厥过去。这时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熟悉的吵闹铃声搅扰了宁静。林玉染有些生气的嚎了一声。

　　她心烦的没有去理会手机，放下相册去洗漱了。

　　等洗漱完回来，手机上已经有了5个未接来电。眼看着来电人还没有要停歇的迹象。林玉染终究点了接听。

　　她把手机点开扩音，听着对方的自言自语：“怎么还不接电话，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林玉染语气疲累：“我在，找我什么事。”
　　夏如依惊喜极了：“染染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怎么今天没来上学啊，不是说好了要来吗。”
　　林玉染：“我不想去了，你知道的，我已经不适合去学校了。”
　　夏如依：“那件事情我们已经帮你处理好了的，你再回来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你的。”
　　林玉染：“我不想回去了，没意思。”
　　夏如依着急道：“你别这样，染染你回来好不好，你一个人我很怕你出事。”
　　林玉染耐心已经告罄：“我说了，我不想回学校了，真的不用再给我费这个心思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她叹了口气：“如依，你别总把我当朋友，我只会伤害你，浪费你的心意，就这样了，以后别联系我了。”

　　林玉染迅速挂掉电话，松了一口气。这便有条不紊的开始泡面条。

　　电话那头的夏如依却神色黯然，对着皱着眉头的陈米摇了摇脑袋。

　　一大早就经历了一场以不愉快告终的电话，林玉染的胃口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几口就塞完了泡面。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油脂，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来。

　　玩着游戏的林玉染是完全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的，沉溺其中自觉不过片刻，时间却已经到了深夜。她连胜三局后疲惫的摘下了耳机。

　　她走到了窗边，打开厚重的窗帘。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色烧烤排挡小吃摊。腹中忽然很是饥饿。她突然就想喝酒了。这种想要喝酒吃串儿的欲望盖过了懒惰。便很快找了一件薄外套。戴上口罩和耳机出了门。

　　即使是深夜，外面人也不少，她买了一堆烧烤之后跟随人群进入便利店，选了一箱啤酒和各种零食。

　　便利店员扫完一堆商品码，平淡道：“一共322元。微信还是支付宝。”

　　林玉染拿出已经上市售卖四年的古董手机，“微信。”

　　扫码失败，林玉染站在收银台前淡定自若。连换四张卡都失败。身后已经有人等的不耐烦了，发出小声的抱怨。

　　林玉染知道自己已经把存款花光了。她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只从一堆零食里挑出一罐啤酒。“买单。”

　　夜风簌簌吹过，林玉染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提着烤肉。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巷尾。视线没有找落的游离在路边的灯火阑珊里。她闷声走到了热闹的广场边。扶着栏杆看着那些阿姨们神情愉悦的跳舞。看着或走或停的男男女女。一直等到人群渐渐离散。四周只剩她一人。

　　不知静了多久，林玉染吃完最后一口串儿，捏紧了手中的易拉罐。易拉罐不堪折磨发出了金属的挤压声。这声音极其解压。让林玉染因为没钱变丧的心情都松快了点，便有了闲心的故作姿态----斜着身子一手插兜，一手投掷易拉罐饼。易拉罐顺利的被投进了垃圾桶。林玉染吹了声口哨，把外套的的帽子扣上了头。

　　她没有向着来时的方向走，而是拐到了另一条熟悉的路径。这片区域是她小时候经常活跃的地方，她很是清楚，再往前走路过一条步行街，再拐进荔枝路，经过一个过街天桥后，她能看到一片清凌凌的江水。

　　她轻轻的哼起了耳机里的歌，是柔软中带着丝丝甜腻的歌声，“我是森林中的布谷鸟，家住在美丽的半山腰。”
　　她从步行街走到了十字路口，身边来来去去跑过好几辆车。还有几个深夜奔忙的路人，林玉染声音变得低低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美丽的白云悄悄哭泣，那是雨水的味道。”

　　身后不远处一辆小车忽然扭身改道，另一辆小车下意识让道。结果行驶中的车速太快，车辆瞬间失控侧翻，撞到前面的大货车。发出轰隆巨响，还有几声尖叫。
　　听到声音，林玉染摘下耳机转身看过去。深沉夜色里，一辆遭受事故的车失控的朝着她飚过来。林玉染瞪大眼睛。被一双手拽入了路灯下------

　　--------轰隆隆！！------

　　火光冲天，林玉染看到那辆车撞到了电线杆。银色的火花四溅。当场起火燃烧，照亮了眼前的一片人间惨剧。

　　林玉染腿软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脑子空白一片，缓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扶着她的人心跳也很是急促，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顺着夜风在林玉染鼻尖萦绕。
　　他蹲了下来，林玉染回头看过去，撞进了一双明净的眼眸。男生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却还是开口轻声询问：“有受伤吗？”

　　林玉染脸色惨白，身体还在轻轻的颤抖：“我没事。”

　　她咽下一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得打120跟110。”她摸遍全身衣兜，才从裤兜里找出手机，摸键盘的手指都是轻飘飘的没有力气，旁边的男生却早已拿出了手机。先打了120急救电话。

　　男生说话很有条理。他一边拍拍林玉染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边极为清晰的说明了现场的情况，给了地址：“这里是四海区荔枝街从荔枝路那边的……”

　　这时看到这边情况的路人都走了过来，有人询问：“喊了120没有。”
　　林玉染道：“在打电话了。”
　　一个路人道：“先把人抬出来，不然一会儿可能还有车起火了。”

　　于是众人纷纷开车门抬车子，想把受伤的人救出来。现场味道很难闻，汽油味和血腥味烧焦味交织在一起，林玉染看到受伤的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自己从车里爬了出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头晕的很，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吐了。记忆里的深藏的画面忽然抬起了头，一遍遍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狠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了一点才停住呕吐。又忍不住的再次看过去，大家正在一起敲车窗玻璃，拽车门。几个看起来没那么严重的被先弄了出来，还有几个大家都不敢动。

　　弄完这些终于等到了熟悉的声音，林玉染站起来靠着侧翻的大货车走出去。看到一群背着医药箱的绿衣服的人急匆匆的跑过来。

　　有护士看到了她，以为她也受伤了，她连连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是这几个。”
　　护士点点头，跟同事把受伤的人抬走了。林玉染脑袋昏昏涨涨。找个小角落又继续吐了起来。
　　那画面太有冲击性了。林玉染左手捏右手，听着自己的脉搏心跳，仿佛在确定自己还在不在。
　　这时有人在耳边询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林玉染抬头，是刚刚救了她的那个男生。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拉上了口罩：“我没事，还要谢谢您救了我……不然我都没命了。”

　　男生语气温和：“那种情况下谁都会救得。我看你脸色好白，你真的没事吗。一起去一下医院吧。”
　　林玉染犹豫了一下：“我怕我耽误她们救那些严重的人。”
　　男生安慰道：“医院里不缺你这点药。你坐我司机的车过去，你看你这个伤口挺吓人的。”
　　林玉染这才注意到自己大腿上擦伤一片。还在往地上滴着血。她便不再多说了，安静的跟着上了车。

　　男生上车后递了一瓶水给林玉染：“喝点水吧，很难受是不是。”
　　林玉染摘下口罩喝了几口，混乱成浆糊的脑子才缓和了一点，想起还没问人家名字。
　　“我叫林玉染，还没问您的名字。”
　　男生道：“我叫沈常熙，笑口常开的常，熙熙攘攘的熙。”
　　沈常熙继续道：“我看你很受刺激的样子，回去不要再多想今天这事情了。”
　　林玉染有些惊讶，她看向沈常熙：“你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你不害怕吗？”
　　沈常熙道：“我做过几次抢险救灾志愿者。这种比较惨烈的情况不是第一次见了，所以还好。其实人都会死去，他们只是离去的早一些。”

　　林玉染听进去了这段话，表情呆呆的，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半晌后她小声说道：“您真厉害，是个很伟大的人。”
　　沈常熙闻言摇了摇头，说话间露出一只小虎牙。他的上牙齿不是很整齐。有点小兽的野蛮。在林玉染的眼中却很十分好看亲切。他道：“还配不上你说的这个伟大，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黑色的保姆车跟着救护车一起，很快到了医院，沈常熙下车之后便去警察那边帮忙做见证了。林玉染捂着自己酸酸涨涨的手腕。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了，才恍惚的去挂号等待。
　　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发着呆，刚才的画面一遍遍的在脑子里回放，深沉夜色里，吵闹喧嚣中，臭气弥漫中，他如同神邸一般在眼前出现了，那如山水般明净的眉眼在回忆里更加美丽，漂亮的如同艺术品。

　　林玉染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边的医生却以为是她等急了，便招呼道：“过来，我给你看下。”
　　林玉染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了，医生认真看了一下没有大碍，伤口虽然面积大，但是不算深。就给她消毒包扎了一下，开了一点消炎药。
　　“两天之后过来换药，再等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玉染点头，再出去找沈常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在偌大的医院里找了好久，茫然四顾，再没有看见那个让她惊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