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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工 ...

  •   整个假期都非常无聊。哪怕我已经给自己预想过假期这么长难免容易让人在家长蘑菇,但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它的无聊程度。那个时候“葛优瘫”的说法还连个影儿都没有,但是我已经提前领略了它的精髓,天天躺在家里的大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看着拿到了版权就翻来覆去放个没完的电视剧。
      终于我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好吃懒做的行为激怒了我们家的话事人,也就是我们家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女王大人我妈,这天她下班回家把包一扔,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指责我,哎这么形容自己的亲妈好像不大好,反正她就气势汹汹地表达了如果我再这么自甘堕落我就不是她的女儿,以“明天跟着我去上班!”结尾。我妈可能做好了我要反驳她然后跟她继续纠缠的准备,反而当我迅速地表示了同意并且轻巧地回应她“好啊”的时候她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和不知所措。我在我妈茫然的脸色中“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妈听了就又开始瞪我。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推着我妈去餐桌,跟她说我爸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咱们快点开饭吧。
      我们家只要我在家向来是我做饭,忘了说,我厨艺还可以。小学三年级我做了人生中第一道菜“炒土豆丝”,顺利把它炒熟了并且没把它炒糊,而且盐还放得刚刚好,不会让人有那种“你是弄死了盐贩子所以可着劲儿放盐吗”的感觉,总之是一盘近乎完美的炒土豆丝,当然这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我笨手笨脚地尝试的时候我爸耐心地在旁边盯着我,但是我依然固执地认为我在厨艺这一块有天赋,而且从那开始在做菜这方面就几乎从未失过手,到了五年级我已经可以熟练地掌握所有以炒开头的菜了。初中高中时间少,但是每到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做饭的也都是我,最多有什么大菜的时候我爸在旁边给我打打下手。
      今天炒的是最朴素的番茄鸡蛋,然后我看厨房里还有两根黄瓜也顺手给拍了凑了个凉菜,我和我妈就在这温馨而家常到底了的两盘菜前就我明天跟着她上班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其实就是嘱咐我别乱跑别闯祸,明天紧跟她的步伐。
      我妈在镇子里一个小板厂上班,因为我们家这儿地方小工厂也小,板厂就不怎么正规,把自己家女儿领进去打个零工什么的领导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归小,里边工作是真累。我一开始知道我妈的工作纯属体力劳动,非常耗精神的那种,可是亲眼见到还是吃了一惊。那种足足十公分厚的木板,就被我妈和她的同事一起抬起来,翻个身儿扔到另一边,我看着我妈穿的蓝色的工作服,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被汗浸湿,她的脸上也都是汗水,她偶尔在两张木板的间隙抬起胳膊来用右边的袖子擦一擦,但就是这样,还是有很多汗滴滴答答地落到木板上地上,那一瞬间我觉得高中每个月缠着我妈让她多给我点儿生活费的我真是混账。
      后来有一次趁着周围没人我试着想要抬起一块儿木板,结果没能抬动,使足了劲儿它也就升高了十厘米,然后就“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被它砸到自己的脚。然后心里就升起了对我妈的心疼与敬意。
      我觉得正因为我亲眼见过我妈的工作强度究竟多大,所以心里一直对我妈有一份心疼,更能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觉得不管我妈做什么我都会坚定地支持她。
      当然我的工作没有这么累,但是也绝对不轻松。我要和一个四十岁的阿姨搭档,一起把薄木板从摞着的地方推到烘干机里去烘干,一次推三张。这种活儿肯定比起我妈那个要好干,关键是我妈那个我也干不来,但是这个累的地方并不全在要用力推木板,而是我们很久都得保持着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坐着。一摞木板的高度总是非常尴尬,别别扭扭的纯心让人不好过一样,站着也不行坐着也不行,只能全天都像在练一种奇妙的功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着,上午从六点半坐到十一点半坐五个小时,下午从一点半坐到六点半做五个小时,第一天干完回家的时候我就瘫在了沙发上,觉得自己都快不行了。
      我妈这个时候终于体现了她伟大的母爱,她一边和蔼可亲地安慰我“打工这种事儿累习惯就好了”,一边转过头怒气冲冲地指责我爸“你怎么还没做饭?”我觉得我爸也是比较难做刚要帮他跟我妈求个情我爸已经委委屈屈地去做饭了。
      我妈说得没错,两三天之后身体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强度,这个时候我不再觉得胳膊腿儿的像是被人揍了的酸疼,发现了这份零工新的令人不满的地方,那就是无聊,似乎纯体力劳动都这么无聊,每分钟除了思考今天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回家吃饭以外,脑子里似乎再也填不进别的东西,相比之下我宁愿去发传单在外边风吹日晒,因为这样脑子起码还能动一动。这样一点都不用脑子的工作,让人觉得崩溃。我觉得我就差每天退板子的时候数绵羊了,或者在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幻想到了大学以后的生活,快下班的时候倒是每次都在想世纪难题“今天吃什么”,不过因为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晚餐我爸会做什么,所以每次也只能想想。
      就在我觉得我可能要把这份无趣而又劳累的工作持续到开学前一天的时候,我妈跟我商量,让我就干到这个月月底,也就是六月底,我很震惊,因为就算到一天不落地到六月三十号满打满算也才九天。我妈的说法是她觉得心疼我,毕竟还小没有必要每天耗在厂子里无奈地工作,话到最后状似无意地补充:“关键是你爸做饭太随意每天咱到家他都随便弄点菜应付我们,都不给咱做好吃的太过分了。”
      我这才懂我妈为啥坚持让我回家,就是让我回家做饭当个厨娘,不过我很迅速并且愉快地接受了我妈的建议,因为相比于待在工厂热烘烘的机器旁边推板子,肯定还是回家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间到了炒两个菜更有吸引力,反正做菜也算是我的爱好之一。
      于是我为期九天的打工生涯正式画上了句号,虽然工作辛苦,工资倒是挺高,九天就有一千三百多块钱。不过我妈所在的工厂拖欠工资是出了名的,我也没指望马上就能拿到工资。这个时候我妈的靠谱再次体现了出来,她第二天上班回来的时候跟我说,算了一下我的工资一共有一千三百七十,她先全部都给我,然后等我发工资了她就自己留下。我当然赞同。
      于是我手里就有了一千多的“巨款”,然后就迅速联系了几个关系好的高中同学,请他们来我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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