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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明白的事情還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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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她仍舊不愿接聽則宇的任何一個電話,也沒有主動撥過電話給他。
她并沒有生氣。
雖然對於她提出結婚的事情,則宇沒有給予肯定的回應,只是用他一慣温柔的聲調說:「這真是你想要的嗎?讓我想一想。」
但她沒有生氣。
除了冷靜,她還想好好地思考自己何來的意念,竟會冲口說出想婚的念頭。
這几天下來的思緒混亂,讓她無法辨識自己真正的意愿到底是什么。有時候,她倚靠著窗口邊仰望星空,會不自覺地落淚。不明白為何落淚,只是感慨自己已經變成了愛情的低能儿,完全不知如何去經營一段美好的感情。她清楚知道則宇是個好男人,她想拥有他,所以才結婚。
可是一旦結婚,她將會是他的妻子,要去完成很多事、要背負為人妻的責任,想到這里,她害怕,原本憑空劃出的幸福彩圖,突然變成泡影。
愛情,一定要擁有才會幸福么?
那么,以後的幸福如何繼續下去?
她曾經擁有過與正彬的愛情,結果還是不幸福。
手機的信息鈴聲响了,是正彬。
他里面寫著:「我星期五回日本。想和你見面,方便嗎?我在Friday’s等你。」
冬琦坐直身子,把短信删除。她換了件低腰牛仔褲,随手拎件日本買來的卡其色風衣外套,匆忙地開車出去。
推門走入Friday’s餐廳,熟悉的臉孔向她熱情地高舉双手打招呼:「Hey! Kit, your boyfriend’s waiting for you.」
她向那侍應生笑笑。以前他們是這里的常客,大家都知道他們是情侶。
正彬遠遠地向侍應生打了個手勢,他也明白地點頭,不久便送上食物和两杯cappucino.
「确定是拜五的飛機么?」
「嗯,机票都買好了。SQ998晚上十一点四十分的班機。」
「我那天剛好要加班。」
他噗嗤一笑:「為什么這樣說?」
冬琦依舊不屑:「沒什么。這樣你就會心里有數,也不會要求我來替你送行。」
「今天是周末,你怎么知道拜五有加班?」
「那天有安排model拍主題照,設計師要留下監視拍攝過程。」
「其實,今天找你出來,主要是有事還未解決。」
「我們,還有什么事還沒解决?」她啜口咖啡:「正彬,感情一旦過去了,命運便已錯開,我們不會再有感情的交集,你又何必強求。」
他把手叠在她的手上,她用力掙脫不了:「放開吧。」
「難道你从沒想過再复合?我是真心誠意地向你認錯,你不能原諒我嗎?」
她深深地嘆息:「和你分手後,我才知道自己有愛情洁癖。我曾經恨你恨到入骨,和Sunnie見面後,恨反而减少了,只覺得我們倆都很可憐,被人玩弄的可憐蟲。如果你問我有沒有想過再复合,是有的。只不過我們錯過了那段時間,或許這也是注定彼此沒有緣份。但我還是會祝你幸福快樂。」
慢慢地,他鬆開緊抓的手,手心還留有些許汗。
「真的…不可能了嗎?」他說得很輕、很細,細小得如飄浮在空中的塵埃。
她也搖頭。透過昏暗的燈光,几乎察覺不到她有任何表情動作,不過正彬知道,她給的答案是否定的。
時間是靜止的。
但已沒有先前的尷尬。
他悠悠地攪動著咖啡,不再多望她一眼。現在,哪怕是一個閃過的眼神,也能牽引心中的一絲不舍。
正彬心里早已有數,他和冬琦已成往事,盡管努力翻找,還是無法回歸逝去的愛情。
原來愛情比任何東西都來得脆弱,他終於明白。
冬琦不愿再逗留,她捲起卡其色風衣外套,輕輕地道別:「祝你一路順風。」
他双眼盯著那件風衣,數秒,那是她偶然在他寄來的雜誌上相中的,他在前年的聖誕夜前夕用空邮快遞,把這件价格昂貴的風衣送到她手中。聖誕夜前夕的午夜十二時,她撥了長途電話給遠在名古屋的他,感動得泣不成聲。
他揚起嘴角:「謝謝。我也祝你幸福。」
她俐落地掉頭走出餐廳,脚下踩著的高跟鞋,在黑暗柏油路上發出啲啲咯咯的聲响,似乎在催促著,或是在提醒她該放慢脚步了。
她腦袋一片空白,幾乎不知道如何把車開回家。至到家門外,她把車頭一擺,黃亮的車頭燈照出一個人影,疲倦的心忽然一惊,她吓得忙踩煞車,慌忙地走下車一看,是則宇。
她按著心口,鬆脫了一口氣:「呼!你吓了我一大跳。」
「對不起。」他上前擁抱她。他有多久沒這樣抱住她了。
走進家門後,他又環抱住她,久久不放。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她把頭枕在他肩膀上:「今晚留下來吧。想喝什么?」
「上次買的薰衣草花茶,說好要一起喝的。」
「好。就等你來。」她走入厨房煮開水,其實她不善泡茶,打開那包紫色花茶,她只胡亂搯了一茶匙。
端出來的薰衣草花茶色淡無味,則宇只啜了一小口:「這該怎么辦?你連茶都泡不好。」
冬琦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琦,你愛我嗎?」
她全身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這種問題通常由女生來問,怎么从男人的口中說出時,聽起來那么肉麻別扭。
她調整了坐姿:「我很喜歡你。」
他輕笑:「謝謝你的坦白。」
她不知道該報以什么表情,他竟然說謝謝,是自己說錯了什么嗎。霎時間,彼此間像有道隔膜阻擋,變得陌生許多。
「我只想告訴你,琦,我愛你。可是,我知道你還沒完全放下前一段感情。如果,你對我是認真的,那我們就結婚吧。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渴望建立自己的家,我从小是個孤兒,沒有复雜的家庭背景,不需向誰交代,但我必須向自己交代。」
她默不作聲,不晓得結婚這件事讓她突然間覺得沉重。她開始後悔,如果沒有說出結婚两個字,說不定能毫無忌憚地談場戀愛。
她想找安森談,不過他似乎很忙。以前午餐時間的敲門報钟已不复在,現在他都開車出去和如云一块用餐。
她感覺身邊的人都漸行漸遠了。
那晚,他們安靜地睡了一覺。
她什么也沒說,則宇在上班後發了一通信息:星期五見個面吧!希望你會有答案了。
她手握著拆線刀,翻起手中花色墨綠底的halter neck裙子裙角處,把縫壞的花網拆掉。再把裙子交給助理Vincent,叮囑他要重新縫過的地方,然後走到休息間,泡杯即溶咖啡。
「喂,請你吃。」小桌子上洒了一堆零食。安森在外吃飯順便買的。
「哇,你是買給自己還是你的小女朋友?」冬琦随便挑起一包菠蘿蜜乾,小心地捧起熱咖啡走進辦公室。
「不要說話酸溜溜的。一大早就心事寫滿臉,我怕你吃不下飯買的。」
冬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越來越會說話嘍!」
「在忙什么?」
「修改明天要拍攝的衣服。」
「對了,明天晚上正彬要飛了。」
她“唔”了一聲,默不作聲。
安森怕她又生氣,屈前輕聲問道:「你會送機嗎?」
手中的動作停止三秒鐘,她慢條斯理地說:「我不送“雞”,送鴨,可以么?」
「好!」安森大聲吆喝:「憑這句話,就扣你两顆星,哈哈!」
「一點都不好笑。」
「那么,請認真回答我吧。」
「不會。要去你去。」
「為什么?」
「拍廣告可能要花上一整天。」
「叫Vincent帮你呀!」
「他不懂,加上拍硬照要留意很多細節,他不行的。」
「之前你還誇他說他學習能力強,拜託,他都跟了你一年多了。」
冬琦心里有別的想法。她其实有點想去,但又怕見了面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把剩餘的两件套装和裙子留給Vincent做最後修改,把所用到的配件點算好,准時六點刷卡下班。
她准備選份禮物,又毫無头緒,不知道該送什么。但不管怎樣,她會拜託安森轉送給正彬。
第二天特意起个大早,直接開車到studio去,Vincent已把所有要用的衣服和配件安排妥當—誰說他不懂?
她走入化妝室,模特兒們坐正已待讓造型師化妝及做髮型。今天参與拍攝的一共五位,三女两男,除了其中一位樣貌清秀、如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外,其他四位已合作過幾次。
她大方地打招呼,一面指點Vincent為模特兒穿衣,并配上飾品。
走出化妝室,和攝影師討論著拍攝主題及注意事項,忽然有個女聲叫她:
「冬琦姐。」
她轉身,是如云。她扎起一束馬尾,身上穿著整套Adidas運動服,精神很好。
「你怎么會在這里?」冬琦惊訝地問道。
「我來幫忙的,」她舉一舉手中的毛巾、皮包和水壺:「我朋友是今天的model之一哦!喏!」
她屈前一指,是那長相清秀的女孩。
「那么,你是她的經理人嘍!」
「不算吧,只是助手而已。」她揮揮手,走進化妝室。
两個小時後,大概十點四十分,拍攝工作開始進行。間中因為角度問題而使有些衣服不合身,冬琦都讓Vincent做修改。沒過多久就到中午時間,結果只拍完第一組造型。
冬琦約了如云出外用餐,其他人都待在studio里等攝影助理買飯盒回去。
「你朋友不一起出去么?」
「不了,她說頂著個大濃妝出門感覺很怪。」
她開車到附近一間意大利餐廳。中午時分,用餐的人却不多。
她們各點了海鮮意大利麵、乳酪焗飯和一客一人份的pizza.
「意大利麵好吃嗎?」
「唔,龍虾很新鮮呢!對了,今天你會去機場送行吧。」
「哦!差點忘了,」她恍然大悟,从大手袋里搜出一精美盒子:「拜托你們了。」
如云輕推回盒子:「還是你自己交給他比較好。」
冬琦掂量了一會:「為什么這么說,難到你知道我的事?」
如云點頭:「大概知道一些,Sam說有時還會很担心你。」
她搖搖頭,輕笑:「其實沒什么好担心的,最難捱的日子已過了。」
「那你要逃避什么呢?」
她聳聳肩,不答話,只覺得索然無味。
傍晚六點,拍攝進度不順利,老總打電話來說干脆收工,明天再繼續。
她把衣物收拾好,開車回到公司,把東西搬回辦公室里放好。這些都是公家資產,不能留在studio里。
手機鈴聲響起,她瞄一瞄顯示屏,按下接聽鍵。
「喂,你下班了?」
「嗯,一起吃晚飯吧。我們有事要談的。」則宇說。
冬琦背脊涼了半截,她還沒想好答案,還不能面對則宇。
「我要留下來,今天的拍攝進行太慢,明天要加班。」
「好,那明天再連絡。」
「嗯,拜拜。」她迅速地盖上手機,右手揪著心口,對著善良的人撒謊,她感到于心不忍,可是能成功地避開今晚的約會,又有種黑暗罪惡的喜悅。
回到家,她卸下武装,身子打開大字型地攤在沙發上。她閉上眼睛,想像著現在自己俯瞰下的模樣,一定很粗魯又失禮。她哼哼地笑,想起正彬以前就愛装死扮尸逗她,還有過往的點滴,她覺得很對不起則宇。
發呆片刻,她驀地从柔軟的沙發上跳起,拎起包包和車鑰匙往屋外冲,即刻跳上車子,火速般地來到新山關卡。星期五晚上路上車子特別多,尤其是關卡。
車子塞在滿滿車龍里,久久不能動彈,双手愈是緊緊地握鎖住駕駛盤,車子愈是動不了。她心急地往前後左右顧盼,真希望自己的車能突然升起,飛越長長的車龍。她又時不時地用力拍打著駕駛盤,好幾次差點和別人發生擦撞,踩煞車器時所產生的衝力使她不住地向前傾,讓她越發氣憤。整整塞了快两個小時,才从兀蘭關卡竄出來。
她吁口氣,瞥見時鐘顯示九點三十五分,已顧不得是否有超速攝影,連忙赶往樟宜機場。到達機場,胡亂地找個車位把車子泊好,就匆忙地奔入大門。她慌失的神情和高跟鞋的踢踏聲引來其他人的目光,環視周圍,看不到正彬熟悉的身影。
她只得往右邊走去,并拿出手機按了他的號碼,電話接通。
「喂,你在哪里?」
「在機場啊。」
「廢話!機場哪個角落啊?」
他深吸一口氣:「你站著別動,我這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