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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诏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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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下来诏书,要唐飞卿作为琴师入京任职。
唐飞卿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完成了对师父的承诺,忧的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家人。
宋瑾含泪送她离开,明明心中不舍,嘴上却说:“吾儿前途无量,不费你祖父的期望。你爹爹若是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说起来唐飞卿的爹爹唐重阳应该也在京中任职,但早在七年前就很少听见他的消息了。
唐飞卿想到能见到爹爹,内心多了些喜悦,说道:“等我见了爹爹,一定让他回来看你们。”唐思卿从来就没见过父亲,对此十分期待,连三嘱咐她一定要记得此事。宋瑾的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没有说话。
马车远去了,唐思卿望着它的背影许久,突然拔腿狂奔,向它追去。但没有用,它早就驶远了。等到宋瑾追上趴在路边的唐思卿时,他抬头望她,已是泪流满面:“阿妈,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宋瑾弯腰抱住他,叹息:“傻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再也见不到阿姐,自唐飞卿走后,唐思卿变得更加成熟了。虽然依旧喜欢赛马与狩猎,但也能读的下兵书了。每每赛完马回来,他总喜欢驻足在家门口,望着京城的方向。
京城比郑阳城繁华数倍,到了晚上还一片灯火通明。七天后,唐飞卿到达时,正是晚上。只是她还没有找爹爹,她爹便找上了她。唐重阳得到她被召入京的消息后,赶在她进京前在城门下等她。
唐飞卿已经十年没见过她爹了,直到唐重阳开口唤她飞卿,她才想起来,飞扑入他的怀里大哭道:“爹爹,爹爹,我好想你!”
唐重阳心情复杂,抚上她的头发,问道:“你娘她还好吗?”
“阿妈和弟弟都很好,只是祖父他去年去世了。”她望着他的眼睛,“阿妈托人给你捎了信,你没收到吗?”
他神色一黯:“没有。你祖父他,走的时候安详吗?”
唐飞卿点头:“祖父走的很安详,只是他很挂念你。”又补了句,“阿妈和弟弟也很想你,爹爹,你能回去看看他们吗?”
唐重阳不着痕迹地把她从怀中推开,望向京城,叹息道:“京中事多,我脱不开身呐。”
唐飞卿本来心中还有期待,听他这么说心里变得酸涩。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唐重阳开口道:“你此番进宫,行事要小心谨慎。宫中不比郑阳城,是个危险的地方。你切记祸从口出,莫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心头一暖,想着爹爹还是关心自己的,微笑地点点头:“是,阿卿记住了。”还想再跟他多聊一会儿,却听他说:“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唐飞卿心中十分不舍,她还有好多话想同他说,但她不是那种会撒娇的性子,只好回到马车中听话地离开了。
唐飞卿到宫中担任典乐一职,下属于大司乐。接待她的是一名女官,给了她官服和特制的腰牌,安排她入住司乐司。司乐司是个大院,院里有许多房间。房间虽小,但毕竟是单人的,唐飞卿还算满意。
“明日卯时你须在司乐殿报到。介时穿好官服带好腰牌,莫要忘记了。”女官叮嘱道。
唐飞卿看了眼腰牌,上面标着她的名字与官职,她不知道典乐要干什么,就问:“大人,请问典乐是做什么的?”
宫中人最讨厌他人多问,因为问的越多越显此人无知。女官心道她连自己来干什么都不清楚,不由对她低看了几眼。但她毕竟是唐大人的女儿,大司乐的师妹,她可得罪不起,便耐着性子回答:“典乐的要职是研究乐理,编集琴谱。你每日都要同大家一起练琴,并研究乐谱。到了宫廷宴享时,你也要担任琴师一职。”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点,“圣上喜琴,每晚都会召大司乐前去奏乐。听说你是圣上钦点来的,可能也会被召去面圣。到时候可不要像今日一样一无所知,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唐飞卿感谢她的提点,送走女官后,她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七天的舟车劳顿后,她疲惫不堪。
第二天一早,唐飞卿就到司乐殿报到了。白天与乐师们一起练习,到了晚上就独自研读琴谱。司乐殿里一同任职的人都对她感兴趣,有些人讨好地与她攀谈。要知道皇上钦点的乐师不多,一个是师音,另一个就是她。但凡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都具有了权威。虽然此时她还没得到皇上的召见,但谁能料到以后怎样呢?经历了李幂的那件事后,唐飞卿不再会冷冷地拒绝别人了。所以他们与她聊天时,她也会应上两句。
可是这些人总喜欢扯家长里短,让她觉得无聊。她试着跟他们说琴法,他们也觉得无聊。久而久之,就慢慢淡下来了。大家都心道她跟大司乐一样,是个怪人。
宫中的书库成了唐飞卿最喜欢待的地方,下午练习结束后,就去书库中挑选一两本关于琴法的书回去阅读,过几日再还回去。自家虽然也有书房,但书的数量远远比不上宫中的,她甚至找到了一本难见的古籍,也没有作者署名,挤在一堆书间,薄薄的令人难以发现。书中内容晦涩难懂,她读了四遍才堪堪读懂,又尝试着上面说的法子奏琴,音律的变化和之前接触过的都不一样,她觉得十分有趣。
读完后她把古籍每页的灰尘都小心地扫去了,又放在太阳下晒了半天,直到它没有一点儿霉味了,才把它还回去。并没有放在原来的角落里,而是特意挑了个显眼的位置,放在琴谱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还回古籍后,师音也前去还书。看见了这本古籍,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便放下了。
这天唐飞卿练琴时,想起了古籍上讲到的一种指法,她试了试,发现好像并不能做到。去问其他琴师,他们都说不知道,让她去问大司乐。
唐飞卿心道师音未必知道,但她想看一看他吃瘪的样子,就去问他了。
师音听完她的问题,看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古籍,便说:“你读的那里断句有问题,书上并不是让你将这几个音一起弹,而是分开的。像这样。”他取过她的长琴,演示给她看。
“您也读了那本古籍吗?”唐飞卿看了他的演示后豁然开朗,见他也读了那本书,想与他好好讨论一番。
“随手翻阅了一遍而已。此书讲的东西都另辟蹊径,不合正统,这也是它为何没有广为流传的原因。你要想研究琴法,还是少看这种书为妙。”
唐飞卿有些郁结:“可我觉得它说的都很有趣,正统虽好,终究太普通了。”她取回琴,不想与他多加理论,“多谢大司乐指点,飞卿告退。”
唐飞卿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开心,从师音那里回来她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她想自己终究是想超越他的,所以尽管他说的都对,她还是听不得他说自己做的不对。
那古籍上讲的琴法独特有趣,在她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如果她练会了上面所说的一切,她就有可能超过师音。
她是如此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