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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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久渊松散的扎着头发坐在廊下，她不喜欢跪坐的姿势，所以垂着腿坐在廊柱边上，这样可以靠着柱子。身上穿着来自程颖创意光忠麻麻爱心制作的中国风宽大的七分袖外搭，短袖和九分裤，露出一节白生生的脚腕，脚上蹬着一双看起来有些旧了的布鞋，仍清晰可见绣鞋鞋面上那方寸之间出色的绣功和小巧精致的盘扣制作。
她坐在那里像是在发呆，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杯是很不符合本丸环境的那种大号卡通陶瓷杯，印着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和豌豆射手。身旁手够得到的位置放着一碟小点心，再远处放着一盘吃了一大半已经冷掉的油豆腐。
本丸里很安静，没有那种短刀成群的嘻嘻哈哈笑闹声。她觉得她也不会喜欢那样咋呼的小孩子们，直闹得她心烦。
“审神者大人。”今天的近侍是江雪左文字，这个不喜欢战争的刀剑看上去意料之中的不厌烦，甚至说是愿意来做近侍的工作。当然如果在小夜左文字被碎掉的时候反应不那么过激就好了，她可还记得他和宗三联手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事，虽然联手也打不过她就是了。
牧久渊双手抱着杯子汲取暖意，等着他说接下来的事。她说过的，没有重要事情近侍不要老在她面前晃。
“出阵部队回来了，全员中伤以上，手入室的位置不够，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出阵。”
“哦，”审神者凉凉的应了一声，毫不关心的样子：“怎么弄得这么狼狈的？”江雪跪坐在她身后的位置，看不到审神者的情绪，和反应，只知道这个是少女对这件事反应十分平淡。
也十分冷漠。
“是夜战地图，本丸里……只剩下打刀和肋差了。”江雪垂眼看着手上的佛珠，看似平静地说起本丸里的情况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情绪在翻涌不息。
“嗯，我知道了。”审神者又是不见情绪的回答了一声，有些像是他在佛堂里诵经的平淡感。
真是疯魔了，他想。也许是失去弟弟后的心绪不宁，又或者是在佛前咏颂不诚，他怎么会觉得审神者那种心态是平静的大安大定，让他忍不住会想要靠近……如同直面自己的佛。
“跟我去趟仓库。”审神者说着，跳下走廊，手里依然捧着茶杯，头也不回的走向本丸的仓库。
江雪从沉思中醒来，默默地跟上。
也许他不需要思考，只要服从就好了。没有战争，也没有逼迫，现在的审神者，比起上一个要好很多了。
而且她也不需要他们思考，他看得出来的。
纤细的少女站在仓库门前，双手捧着茶杯，站得远远的示意江雪开门，看样子是不打算动手。
江雪顺从沉默着打开了门，接着听到审神者用那种淡漠的口气命令：“再去拿几个手札，还有新的刀装。然后通知出阵的队伍暂时不用推夜战地图了，把需要升级的刀剑集合起来，先把级别练起来。”
为什么呢？江雪有些不明白。
明明从不关心他们的，明明对他们下了狠手的，明明从不在意这些的。
那现在这样算得上关心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刀剑受伤从来都没有用过加速手札，审神者更不会亲自给他们手入，都是轮番上阵，有伤员就会立刻换下，填充新的刀剑进队。在精力允许的情况下，这样的出阵方式最有效率。
也很没有人性。
或许他这样说过分了，平心而论，审神者这种出阵方式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他们的安全，把碎刀的风险降到了最低。但是这样的方式，让他觉得在审神者眼里他们就是工具一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雪一愣。
他们本来就是工具呀，他们本来就不算人不是吗？
那种把自己放在一个人的定位，本来就不对吧。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呢。获得了人身，感受到了冰冷的铁器无法感受到的东西还不够，他开始渴望更多，渴望被当成一个人，也不再满足于只作为一把武器……
“你在干什么？快点把手札送去手入室，然后调整出阵队形。”审神者出言打断他的思考，言辞漠然的命令。
“是，大人。”江雪也是淡然的态度，答应着，拿了东西离开了。
审神者不让他们喊“主殿”“大将”这样的称呼，对于她的尊称就是“审神者大人”。
刚开始是付丧神们用这样的方式来软抗议她做审神者，后来这反而成为了少女拉开与他们的距离的手段。
审神者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种神情，就像在说“我不稀罕做你们的主殿大将也不需要你们这样称呼我”。看起来高傲得对他们不屑一顾。
可是他觉得，当时不止一个人看出来了那时的审神者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很冷漠，好像要与他们拉开一个天堑的距离，没有任何交集才好。
江雪把手札交给守在手入室外的鹤丸，他是远征队的。
“江雪？你这是……”审神者一向不用这种缩短时间的资源，尽管仓库里堆了很多，但他们也是不能随意取用的。
“是审神者大人的意思。”江雪说，还拿出了金色的刀装：“还有这个也是……”
“哦呀，看起来审神者这次难得发了善心呢。”正赶来的三日月笑着看向他和鹤丸手里的东西。
“三日月殿。”江雪合手垂眼微行了一礼。
三日月是前任审神者离去后负责代替本丸和政府交流的人，加上他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本丸里不止三条派一家听他的，多数刀剑对他也是一种恭敬的态度。更何况他还承过三日月的情。
鹤丸听到三日月的发言，冷笑一声不予评价。
忽然手入室外所有的刀剑都抬起头，看向仓库的方向。在那里，普通人所看不见的清冽的灵力冲天而起，然后逸散开来，进而蔓延覆盖到整个本丸。
“这家伙，她又干了些什么……”鹤丸看着天空久不弥散的灵力漩涡，喃喃着。
“不过这是好事……”三日月看着本丸里的景色在灵力的冲刷下，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枯黄的草叶恢复水润的绿色，垂下的花枝重新立起，花瓣饱满莹润；浑浊的池水渐渐清澈，露出池底的鹅卵石，水藻丰茂，葱郁肥美；池畔的樱花树也迅速抽枝冒芽，长出油绿茂密的叶子，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没长的部分都长起来，几个呼吸间就已遮天蔽日；本丸里的各处小角落也褪去昏暗，变得明亮。
这，才是本丸最初的样子。
充满生机，美好安静，明亮透彻。
而他们又有多久没看到本丸里的这幅景象了。
“樱花……要开了。”江雪看到，樱花树上已经打了花苞，很快就要开了。那一树的樱花也是久违了，好像上次开花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正在几人默默感受着本丸里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从仓库那里传来不小的动静。
“发生了什么事，本丸里……”烛台切带头，一期一振紧跟其后，本丸里有一部分刀剑跑了过来，询问江雪情况，但还没等所有人都停下，烛台切忽然噎住了他的问话。
另一边，审神者迎面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老虎，肩膀还上蹲着一只，伸着小爪子和怀里的一只互相打闹着，脚边跟着一只，一直试图扒住审神者的小腿，一蹦一跳的跑着。即使审神者没有表情，但是这样的一幕，没由来的让人心里一软。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审神者身后的一群小孩子——短刀们。
“审，审神者大人……”五虎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糯糯的喊着前面步步生风的少女，想要要回自己的小老虎，然而审神者并没有理他。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见。
“太小声了，大将肯定没有听见。”厚小声对五虎退说，以防弟弟真的哭出来。
“没事啦，小老虎那么喜欢大将，又不会有什么。”乱的小短裙一翘一翘的，看着审神者肩上撅着屁股的小家伙，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真是的，人家也想要大将抱着啊……”
“那样不合礼数，乱。”药研严肃的小样子让人觉得他要是有副眼镜就好了，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要撑着大人的样子。
还有后面跟着的一群大腿……哦不短刀，都是之前审神者碎掉的刀剑们，还有沉默跟在最后的骨喰和鲶尾。
“一期哥！”一群小家伙先看到了站在烛台切身后的哥哥，叫着闹着冲了过去。
一期一振先是一愣，看着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小短刀们还反应不过来，脸上犹带着失去他们的恍惚之意。微微抬起手，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一期哥，我们来了。”药研伸手握住了一期一振的手。
“是呀，一期哥，我们来啦！说实话，大将一口气把我们全唤醒的时候还真是很厉害呢！”
一期一振听到“大将”的称呼，条件反射去看审神者，却见她没有注意这里。
审神者被五虎退轻轻拉住了衣角，面无表情的蹲下。五虎退抱着手上仅剩的小老虎，小脸憋的通红，小声说了什么，然后审神者垂下手，好让肩上的小老虎先下来，然后才放开怀里的两只。只是肩上的那个似乎不愿意走，蹲那儿不愿意动，又急得五虎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审神者亲自把它掐下来，塞到五虎退怀里。得到了五虎退一句小小声的“谢谢”。然后审神者站在原地，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他向自己跑来。
一期一振瞳孔一缩，主动伸手接住了五虎退奔过来的小身板。
那一瞬间，像极了那天审神者折断五虎退的场景。
那天，少女也是一脸冷漠，站在他对面，看着背对着她的五虎退向他奔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折断了五虎退的刀刃。
“把他们的等级带起来，这段时间出阵先放一放。”牧久渊没有再看这一家团圆和一期一振复杂的眼神，转而看向江雪：“我给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下去安排一下，远征不要停下。”
“是，大人。”
“既然手札拿来了，晚餐的时候我就不希望他们还在手入，你懂？”
“是，大人。”
“一会儿你去买一些替身御守备着，回来后把今天的进账开销整理好拿到书房。”
“……是，大人。”
替身御守啊……那种东西，他们从来都没有用过。因为碎了就是碎了，审神者从来不愿意将开销花在这方面。
“那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审神者微眯着眼，已经在催他了。
“我现在就去，大人。”
*****
“药研，药研……”
“进。”
“我就知道你没睡。”推开门的是乱，身后还跟着包括五虎退在内的几个其他栗田口家的短刀，而其他人睡在他这里。
“你这是要开夜会？一期哥知道会说的。”药研不是很赞同这样的行为，明明答应过一期哥要好好休息的，明天就要出阵了。
“啊呀，还不是关于大将的事。”乱抱着他的枕头，摆了摆手。其他的兄弟听到这儿，也都围坐过来，连骨喰和鲶尾也凑了过来。
“……一期哥说过要称呼‘审神者大人’，大将不允许……”药研说着，意识到自己也是这么喊的，立刻闭嘴。
“看吧，你也是。”乱说着，紧了紧怀里的枕头，表情一正，是要开始说正题的节奏。
“你觉得……大将，是一期哥说得那样吗？”
“你是说……”
“反正我是觉得大将不是那个样子的。”乱没等药研发表观点，就像是纯粹想找个人吐槽：“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你们说呢？”
其余人多少都点了点头，五虎退没有抱着小老虎，就揪着睡衣角，小声说：“大将……很受小老虎们喜欢……小四都不愿意回来。”
“看吧，退的小老虎（和他一样）一向不会亲近……那样的人。我怎么都觉得一期哥说的不对，大将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乱捋着自己的一小缕头发，认为自己找到了证据，言语间颇是笃定。
“……你过来打扰我们睡觉就是让我们听你说这些？”药研阴着脸，终于找到机会插嘴。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鲶尾突然出声发表了观点。声旁的骨喰也默默表示了同意。
药研看到这样几乎一面倒的观点，实在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既然都这样觉得，却又觉得不确定自己的观点，那就去证实一下啊，和他说有用吗，他说他们就听？
估计乱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个解决方法，抓着自己的头发，想了一会，召集大家凑到一起：“不如我们这样……然后……再那样……最后……”
“好主意！”
“那让谁去呢？总不能都来一遍吧？”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五虎退的身上。
“我？我，我不行的……你们不要这样看我……”五虎退被一屋子人看的直发毛，一下子就脸红了。
“啊呀~退酱~”乱一把勾住五虎退的脖子，哥俩好的样子，“哥哥们需要你呀~嗯？你就帮哥哥一把嘛～”
“确实，以五虎退（惹人怜爱）的样子，被发现也不会出什么事的。”鲶尾在一旁道破天机，引来兄弟们的一连点头。
“那就这么定啦！回去睡觉，睡觉~”
五虎退：我，我还没有答应啊QAQ
*****
“快去……去吧……”
“退酱，加油……”
“去吧……看好你哟……”
牧久渊老规矩坐在廊下，捧着那个可笑的瓷杯子。可就算她不想理会那群小家伙，他们的声音也大到她无法忽视。类人的听力足以覆盖小半个本丸。
一群屁大点还没什么实力的家伙……讲真在他们实力上升起来之前，牧久渊都懒得看他们。前提是他们不来招她。
听声音，最后像是那个带着小老虎的孩子被推了出来，还带着几只小家伙，太好辨认了。
“审，审神者大人……”
“……”
“呃！那，那个……”牧久渊连话都还没说，一个眼神过去，就把小家伙吓得打了个嗝儿，说话都不利索。倒是他带的老虎们一个个的都不怕她，蹭着蹭着往她这儿凑。
不，是说话一直都不怎么利索，声音小胆子也小，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对，像一只兔子。
牧久渊为她找到了一个贴切的比喻而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却发现他已经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了。
……心好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牧久渊瘫着一张脸，想了想，把手放到了五虎退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大将QAQ”五虎退顶着哭腔，弱弱的唤了一声。
然后感觉到头上轻柔的手一顿，差点让牧久渊功亏一篑。
“有什么事么？”牧久渊见他又要开始半哭不哭的状态，立刻先发制人，问他来的目的。毕竟那群小短刀们在计划着什么的样子。
“大将，大将能和，我们一起玩么……”五虎退估计是在背谁给他写好的稿子，一抽一抽的说：“我们都，都很期待……QAQ”
牧久渊没说话。
“……对，对不起嘤QAQ”没有收到回复的五虎退几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只说了五个字一句问话的牧久渊表示心好累……
正在思考要怎么办，忽然看到一期一振正在往这边走……
“这种事情不要来找我。”冷漠脸。
“？QAQ”
“我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闹腾的小孩儿。”牧久渊说着，撑着走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还没到她腰的孩子。这样子比较有压迫感，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疯闹。”牧久渊语速变慢，用一种带有警告和厌恶的语气：“你的大家长应该告诉过你，我做过些什么。”
这种语气成功的把五虎退吓到了，连哭都忘了，瞪着大眼睛看着审神者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他眉心的位置，带起一阵战栗。
“回去转告他，我不介意再来一次。”牧久渊冷脸说着，带有浓重的警告意味。
然后忽然笑得十分可怕：“还有，我以为一期一振已经告诉过你，不要称呼我为‘大将’……”
“审神者大人！”一期一振焦急紧张的声音忽然插进来，顺便一把抱走了五虎退。
五虎退抓着一期一振的披肩，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狠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期一振，”牧久渊拖了一会儿才说话，给足了压力：“你就是这样带他们的？”
一期一振勾着头，没敢说话。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不用留着他们了。”牧久渊不急不慢的说着，把他往最坏的方向误导。
“是在下的疏忽！审神者大人，请，请饶恕他们。在下会认真去教导他们的。”
“在下……愿意受罚。”
五虎退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期哥就要受罚。不由抓着大家长：“一期哥……”
“……念在你是初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大人宽恕。”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