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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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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奇迹。
易班晓得这绝对是个奇迹。
坚决反对他与薛灵香婚事的父亲，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做了不可思议的转变。
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与薛灵香并排跪在父母的面前行礼时，他还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他和薛灵香成婚了！
易府上下忙碌而热闹，厅堂内更是喜庆而喧腾。
易班昏昏的接受着无穷无尽的恭贺，不知听了多少祝福之辞，当那白衣少年走到他面前，他点一点头便欲离去。
不对！
这少年好面熟！
那高雅而亲切的笑容好熟悉！
“是你！”
“是我，易兄，恭喜了！”
“多谢——”
似乎有些话就在嘴边，他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恍惚间似乎见那少年轻轻对自己的父亲摇了摇头。
他们分明早已相识。
这一瞬间，易班明白了些什么。
也就在这瞬间，忽然失去了白衣少年的踪影。
唯在震天的鼓乐声中，忽然多了一缕柔和恬淡的箫声。
鸾凤和鸣。
易班听过这曲子，辨得出这调子。
但他从来不知道这样一支熟悉的曲子竟会给人这样由衷的喜悦。
那么响亮强烈的鼓乐，是欢快热烈的伴奏，衬得那箫声悠扬婉转，绕梁不绝。
没有人知道箫声是何时尽的，就象没有人知道那白衣少年是何时离开的一样。
然而每个人都听到了箫声，因此每个人都知道连波和来过了这里。
只有连波和，才吹得出这样的箫。
当人们议论纷纷时，连波和已经回到了洛水之滨。
他用了轻易不用的轻功绝技“天云无影”离开易府，为的是不想惹麻烦——一个人的名声大了，麻烦也会跟着多起来。
他并不想在众人面前任人品头论足。
洛水之滨静悄悄的似乎只有荻花满天飞无声，一点一点，宛如一只一只的蝶。
他一向喜欢这种安详与宁静。
这样一片广阔的荻野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他行进芦荻丛，却高声打破了这样一片广阔的荻野的安详与宁静。
“谁？”
什么人藏在荻丛深处？
一只彩凤翩然出现在满天飞花中。
“是我。”
“飞卿？”
连波和愣了愣，转身便走。
“波和！”
飞卿焦急的叫着，一纵掠过苇丛，直向那白色的背影扑去。
连波和叹了口气，轻飘飘的在苇丛中穿梭，荻花飞舞，在飞卿那变幻流丽的身形间隔起一道飘忽的帘幕。
飞卿的身形越快，离那白色的身影越远。
飞卿终于无力的落下，倒在芦荻丛中。
疲惫，心痛，绝望----
她忍不住号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你这又是何苦？”
朦胧的泪眼中，那几乎消失的白衣不远也不近的飘着。
叹息般的声音犹如洞箫的低转。
“我真的那么不堪吗？你为什么一点点机会都不给我？”
她那又长又卷的睫毛上犹有水光闪动，艳丽的衣饰衬着她娇美无伦的容颜，传说中的洛神也不过如此吧？
连波和轻轻摇头。
“那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你告诉我，我——我改！”
她原是那样美丽任性的女孩子，说出最后那两个字，不知道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她已经赌进了一辈子的个性。
连波和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
飞卿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才又开口。
“莫非，莫非你，你已有了意中之人？”
连波和不动。
不语。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是不是有一句话叫：不否认就是承认？
飞卿紧咬着嘴唇，为全然失色的容颜强留一抹艳红。
“不，我不在乎，我不介意，名也好，分也好，我都不介意，我不会放弃的----”
“不可能。”
连波和温和的声音里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决。
“你我今生是永远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有我的苦衷。”
连波和缓缓走了开去。
飞卿没有再追。
只是望着那远去的白影，任大颗的珍珠自玉也似的脸上滚落。
她是第几个望着那个背影流泪的少女呢？
她是不是该象别的女孩子那样，怀着永远的遗憾离开呢？
冷冷的风吹过，她的长发在风中飘动。
相思如发，剪不断，理还乱。
那已经走出她的眼的白影，却总也不肯走出她的心。
终于，她狠狠的扯断了束发的丝带。
青丝满天舞。
她的手中，紧握了一把短刀。
寒光映日冷。
刀斩青丝。
如断情丝。
铮的一声，琴音戛然而止。
朱琴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五张泪流满面的脸。
“你们满意了吗？”
朱琴商抱着琴，冷冷的问。
没有人回答他。
对面的人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悲痛中不能自拔。
朱琴商的琴声是一个没有欢乐的世界。
这五个人本是江南久负声名的琴师，欲与朱琴商一较琴艺，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朱琴商的琴会这么可怕。
当他们发觉“比较琴艺”这一风雅韵事背后的凶险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如果他们有机会后悔的话，相信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与朱琴商一较高下了。
可惜他们不会有这机会了。
朱琴商临走之时，看他们的眼光是一种淡淡的怜悯。
握刀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连波和的叹息如飞卿第一次听到的他的箫声，轻柔温和，略带一丝淡淡的忧郁。
“你这又是何苦？”
飞卿用力挣扎，却没有挣脱。
那么温柔坚定的手，就象她一心倾慕的那个温柔坚定的人。
连拒绝她都那么残忍的温柔坚定。
“你不接受我，又凭什么管我？”
连波和柔声道：“我没有权利管你任何事，但是，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飞卿愣愣的看着他。
连波和轻轻拿过她手中的刀，替她擦拭脸上的泪。
“飞卿，你可曾仔细看过我？”
他说什么？
“为什么你不仔细看看我？”
连波和白衣飘飘的站在飞卿面前，飞舞的荻花涂抹着午后天空的明净，飞卿的确不曾似眼前这般清请楚楚仔仔细细的看过连波和。
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指几乎戳到了连波和的鼻尖上。
“你----你----”
“飞卿，不能如你所愿，我很抱歉。”
又有泪水流了下来，飞卿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
“我有我的苦衷。”
飞卿摇了摇头，退后几步，猛的掩住脸，返身狂奔。
连波和欲追又止。
白茫茫的荻野一眼望不到尽头，洛水如带，缓缓向远方去，无数的微波将阳光碎成片片波光，每一漾动都幻彩流丽，旖旎万千，两只翠鸟从苇丛中飞起，落在河畔，绚烂的毛羽被波光一映，越发斑斓夺目。
如此的安详与宁静。
广阔的荻野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剑气萧萧，树叶飘落，朱琴商一剑刺出，在黑衣人的胸前一掠而过。
黑衣人身形猛退。
黄的地，绿的叶上一行红的血。
“朱琴商----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人掩住伤口，血却遮掩不住的从他指缝间涌出来。
他咳嗽两声，艰难的站住。
“有件东西----请你----”
朱琴商冷冷的拒绝：“我与你比剑，只有输赢高下，没有其他。”
“你----我是----”
朱琴商毫不犹豫的走开。
“你是谁，我不管。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听到黑衣人倒地的声音。
那黑衣人，也许死不瞑目吧。
不过那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也不想与任何人发生任何关系。
象这样逍遥自在不是很好？
有几个人能象他这样无牵无挂，无拘无束，随心所欲，任性而为？
除了非常——不，有一些——有一点——孤独。
不过一点点而已。
然而闲花悄落，禽鸟双栖，对月携影，共成三人，纵然歌笑无羁，是不是毕竟还有一丝不足？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难道他的琴就只能弹给空山幽谷寒风冷月落花飞鸟和那一大群根本不懂他的琴为何物的伧俗之人听吗？
每当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他总会摇摇头，把这可笑的问题抛到脑后去。
难道他还想奢求一个可以让他学古人摔碎瑶琴的知音吗？
花开花落，江南春尽，匆匆夏亦流去。
当朱琴商弹去落在肩头的黄叶时，一行雁阵从他头顶自北向南飞去。
他不禁想起了北方那个与他齐名的连波和。
连波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