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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据某企业网站一项非正式统计表明,大约有百分之三十几(具体数字在脑海中已经模糊)的男性,愿意在雨天为一位陌生的女性撑伞。
      ——引。

      那是一个雨天。
      天色灰暗阴沉,墨色的浓云笼罩青空将太阳严严的遮挡,乌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压抑的让人几乎无法呼吸。雷霆以狂怒之态接连猛烈袭来,快的只能听到结束时延迟的振聋发聩的声响,来势凶猛的闪电在天边划过,穿过翻滚的云层,蓝紫色的电光将天空劈裂成不规则的碎片。
      呼啸的大风凌厉地如同刀刃,肆意的穿梭在乌云笼罩的这片天地之间,树枝摆颤的剧烈,仿佛要折断一般,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这张扬的预告函已经送到,这场宴席的主人也不在半遮半露。瓢泼大雨,倾盆滂沱,急切落下织成一张细密的巨大的网,雨珠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以波涛汹涌之势激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白衣的女子站在一家门口的屋檐下,她身材纤细,一身单薄的白衣裙角已经被雨水打湿,正用从袖子里掏出的绢帕擦拭自己潮湿的长发。她浑身素白,一头泼墨长发用一根镶嵌着珍珠的木簪绾起一些,其余如同锦缎一样光泽顺滑的服帖在身后,待她低头收好手帕,转过身来,端是冰肌雪肤,玉骨仙颜,濛濛雨雾中看,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仙气袅袅,当真非红尘浮世中人。

      这个世界安静的很。仿佛只剩下雨落的哗哗声,风的狂吼,雷的咆哮。

      她蹙眉望着从房檐落下的雨。

      这座城雨水不多,因此她出门的时候全无准备,不想这一场雨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措不及防。这样一场大雨,很有可能下个一天一夜,但是她既没有带伞,也没有蓑衣,江映月原本想借一户人家比喻,好巧的是她避雨屋檐的这户人家恰巧无人,只能等风停雨歇,只是要等,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实在不行就只能冒着风雨回府了,好在离的还不算远,只不过招了风寒恐怕又要病上几天了。等了小半个时辰,江映月心里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拎起裙摆,踩着她湿透的绣花鞋走下青石阶。

      男人声音不大的话语稳稳穿透了雷雨风声传来。
      “姑娘,拿着吧。”
      一柄竹骨的油纸伞撑在江映月的头上,替她遮挡了寒风冷雨。首先入目的是那只执伞的手,骨架匀称,手指修长,指缝洁净。江映月抬眼望去,是一个身穿绿衣头戴玉冠的男子。

      那柄她未接过的伞被对方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一场倾盆大雨中,她孤身一人,似是惊涛骇浪风暴大海中央的一叶孤帆,她在这场无法逃避的不测风云中沉默。正当她要将脆弱压抑,想要坚强的顶着雨一口气跑回去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人伸出了手。
      他将他的伞给了她,雨水迅速打湿了他的鬓发,绿色的衣袍也被晕成一片片浓稠的墨绿。
      她抓住的伞柄上还有一丝温暖的余温。

      她握紧了手中的竹骨,尽力的透过雨幕,想要看到他的脸。不行啊。不停歇落下的雨就像层层的珍珠帘,水雾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影影绰绰,模模糊糊。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身绿长袍,除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她什么也看不到。
      “多谢。”她也不知道对方能否看得到,但是她还是露出一个笑来。

      “雨这么大,姑娘快些回家吧。”男子简单的说完这句话,不曾片刻停留的转身,步入雨中,急匆匆的消失在雨幕中。

      令她不安的雨落哗哗声此刻也算不了什么。江映月握着手中残存的一点温度,撑伞步履从容坚定的向归处而去。

      并非是想要并肩伞下故意占一个姑娘的便宜,也不是举止轻浮。话语寥寥无几,却将手中唯一的一柄伞给了她,自己一身湿透,然后步履匆忙的顶着风雨而去。她对这无意之中传达的善意心中充满了暖意。

      府门口的丫鬟和管家已经焦急的等待多时,丫鬟念着佛号感谢满天神佛保佑,一脸要哭不哭的将她迎进门,管家也是在这冷雨天里急出了一身的冷汗,说着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回来。管家还要去安排通知那些外出找人的奴仆,丫鬟已经开始忙前忙后的准备热汤、姜茶。
      沐浴更衣的江映月坐在桌前,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驱寒汤,望着桌案上那柄看起来就是男子用的纸伞,丫鬟在后面用布巾给她绞干头发。

      那柄看起来还湿漉漉的伞,不精致也不名贵,就是街边几十文钱一把的伞,伞面上勾勒几笔简洁的瘦骨青竹,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风骨,大概是个以卖伞为生的书生画的。

      淋这一场雨,虽然有人好心赠伞,可是本就身体不好的江映月吹了冷风浸了湿气,结果还是病倒了。病的倒不是很严重,只是病情反复徒惹人厌,缠缠绵绵的拖了有半个月才好,也没太好利落,还有些咳,每日丫鬟都要炖些梨水给她服用。

      在屋里闷了十几天的江映月带着丫鬟出门散心。

      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叫卖的商贩,湖中潋滟的水光,围绕着笼中白兔玩耍的孩童,枝桠上的鸟雀。
      还有,前头一身绿色衣袍的男子。

      江映月眨了眨眼。

      ——

      自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头顶不绿的绿王。

      一个不太记得具体时间的日子。
      总之是个晴天,天空一碧如洗,天空中云卷云舒,微风和煦,府里栽种的花都开了大半,可惜他那天没什么赏花的心情,应着邀约,赵王正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酒楼喝酒。

      外面刮起了大风,吹的树枝乱摆,天低云暗,乌云密布,狂风怒吼,正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酒楼里的赵王齐铭见此和好友作别,从路边随意的买了把伞,慢悠悠的以饭后散步消食的速度往赵王府走去。
      也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气候变幻多端,无法预测,不久时候便电闪雷鸣,下起雨来。

      他也不是很着急回王府,还想着细雨绵绵在雨中漫步也还算有几分情调。只是这雨来的不够温和,和之前风云变幻的一样,是场雷厉风行的大雨,哗啦啦的倾盆洒下,打湿了他衣袂一角。

      新做不久的蜀锦外袍。

      虽然也没怎么样,到底心情不太愉快,齐铭此刻也没什么心情看雨了,撑伞往前走着。

      前面的屋前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齐铭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大雨几乎无人在外,街道四周空寂一片,两旁的树被雨水打的乱响,除了天边两声雷响,再无别的声音。湿气渐渐加重,湿冷风息从路面上逐渐铺开,酒足饭饱后身上带着的热气也渐渐消弭在空气中。

      是谁在前边?

      齐铭迟疑了一下,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迈开停驻的脚步向前边的白色影子走去。

      突然,一声雷鸣伴随着刺眼的闪电划过天际。
      齐铭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的白色身影。

      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
      从石阶上缓步走下,徐徐而来。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遥看广寒宫仙子下凡,一身广袖白衣,纤腰弱细,一派楚楚动人之姿。

      一个瞬间,胸口好像被什么触动。

      光阴都停住了一样。

      她的脸色苍白,提着裙角的指尖青白的和她白色的裙子一样,裙尾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看起来有几分狼狈。齐铭想要走上前去,邀她共撑伞下,却又突然想起某个游人所讲的来自别国的故事——

      “在雨天,一个女子会立在雨中,如果这时候有男子向她微笑,并示意她共用一把伞的话,那她就会永远跟着他。自此之后,该男子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因为普通人难以抵挡这么重的湿气,所以不久就会死去。雨中女子会永远跟着向自己微笑示意共用雨伞的男子。他会因一直生活在潮湿环境中难以抵挡湿气死去。”

      来自别国的故事,以及,别国的鬼怪,雨女。

      可是看着柔弱的女子狼狈的淋雨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齐铭不再踌躇,三两步走上前去,将自己的伞给了对方,然后略显局促说了几句自己都不太记得的话,然后转身冒雨离开。

      这样一来的话,他既不用担心自己莫名想起的游人的故事,也不用担心这位姑娘在顶着风雨往来。

      她对着他笑了一下。
      她透过雨幕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依然很悦耳动听。

      回到王府的齐铭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哪来什么雨女,更何况是别处的故事,别处的妖精鬼怪,就算是真的有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国家才对。而且——就算真的是雨女又怎么样,就算真的是他也认了!齐铭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说自己真是在酒楼里喝酒上头有些头脑不清楚,结果弄出这么一件事情。

      一场大雨突然,说来就来,说停也就停了。第二日已是晴空万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落在地上的水滩里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飘飘洒洒落在身上只带过一丝凉意,片刻之后潇潇雨歇。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第二天一早上就派人去到处打听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家住何处。

      但是其一在雨天街上无人,第二他又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结果自然是没有着落。让他失魂落魄了很长时间,弄的周围的人都感觉好一阵的不对劲,直笑话他还是个多情之人,要学人家情圣害一害相思病。

      到后面也没办法,齐铭想了个傻办法,有时间就在见面时别人家门口附近徘徊,弄得人家一回来吓得差点就要报官,旁边玩闹的小孩们都很这位十分接地气的王爷熟了。
      倒是别说,傻人总是有傻福,傻办法也有傻办法的好处,老天爷也不总是希望痴情种子受伤的。

      齐铭这一天又是到那附近溜达。穿着他那身标志般的绿色衣袍。
      刚刚才把身边的侍卫调走,只是随便的一抬头,就看见前边不远处携着丫鬟的一位白衣女子。眼前陡然一亮,此时什么礼仪,什么矜持,什么唐突冒犯,统统被他抛之脑后,不管不顾的就走上前去。

      “这位姑娘!”

      ——
      某一年。
      又是一日细雨霏霏

      齐铭穿着一身新制的绣了苍翠绿竹的衣服,坐在屋门口的九曲游廊地上,漫不经心的喝着温好的桃花酒,看着庭院里一片幽幽葱绿,清新茂盛。

      纤手掀卷门上挂的竹帘。

      江映月笑盈盈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道:“劳烦夫君久等了。”

      齐铭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映月,凑到了江映月的身边,笑道:“不劳烦不劳烦,等娘子是应该的。娘子你这身新衣服真好看,绣工又见长了。昨天我去宫里,齐翰还说我这身衣服做的好。”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江映月穿着一身浅绿的襦裙,轻薄如蜻蜓羽翼的纱叠了一层又一层,走一步就像翩翩起舞,挽着鹅黄的披帛,手拿一柄白羽扇,用镶明珠的发钗绾着发髻,看起来飘飘欲仙。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赵王齐铭在心里用一百种方式夸赞过自家娘子之后,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事,问身侧的江映月:“对了娘子,我怎么看,自打成亲之后,你好像就再也没穿过白色的裙子?你不喜欢了吗,我记得你很喜欢穿白衣的啊。”

      江映月顺着长廊一边走一边睨了他一眼,说:“说什么?人家都是姑娘爱俏先要一身孝,现在成了亲,我又不守寡,穿什么白衣裳,咒你早死呢。”

      齐铭被那一眼似嗔非嗔含情脉脉的眼波一扫觉着有点醉,笑呵呵撑开伞,说道:“既然娘子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现在这个时候,出去转转欣赏风景是很好的。”

      江映月“嗯”的应了一声,两个人并肩共撑伞下,走到了赵王府的后花园。

      “啊,娘子你看,有彩虹。”

      一丛鲜花上头,青空中有一弯小小的七色光芒。

      “娘子你可比彩虹好看多了!”

      他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她虽觉得烦,却依然微笑听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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