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心劫》落子觞

28、意料之外（一）

　　梁国公主出嫁，该有的仪仗排场是应有尽有，只是适逢战事，还是一切从简处理，穿上大红的喜庆长袍，凤冠霞帔，我从来没有想过，最后，我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梁国皇宫，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去郑国的路途需要三日，其实，我是有机会溜走的，可是，我总会想起太后的嘱咐，“涟儿，我知道你的本事，只是，若是和硕公主在去郑国的路途中失踪了，这罪责终究还是会落到梁国身上，你该明白哀家的意思！”一切想挣脱命运的束缚终究只是徒劳罢了。

　　“公主，请落轿进客栈休息吧！”

　　思绪中，已不知不觉过了一日，暮色降临，身旁的侍卫请我在此处落塌休息一晚，我点头答应，颠簸了两日，确是有些累了，如木偶般的进了临时安排的住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窗户外“叩叩”的声音，我一惊，应该是有人在外面，这声音该是来引起我的注意，如此，应该不是什么外人。

　　“是谁？”我闻声望向窗户，一道熟悉的面孔印入我的眼帘，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是你！”

　　他半似邪魅地一笑，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兴奋地连眼泪也止不住了，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你没死？你没死就太好了，太好了。”

　　是的，站在我面前的正是司蔚，活生生现在我的面前，没有受伤，完好无损的就这么出人意料地出现了。他笑着说：“看到你为我哭，我还是蛮开心的。”

　　我一个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以为你死了，死在了卫国人的箭下。对了，当时你全身都插满了箭，你怎么活过来的？还有你的尸首，哦，不，那具尸体都被掩埋在乌道崖了，你怎么可能又起死回生？”

　　“那群卫国人，凭他们，就算我受伤了，也不会被他们抓到的。”

　　“司蔚，你真是太厉害了！即便没有我，你还是梁国最厉害的杀手！看来当时死的不过是你的替死鬼罢了！我竟然傻傻地被骗了那么久，还掉了那么多眼泪。”

　　“傻涟儿，我是来救你离开的，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嫁给郑国王爷的。”

　　司蔚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痛处，我默默地走进茶几桌前坐下，然后说道：“对不起，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涟儿，你……又是因为皇上？你该知道的，这根本不值得，他若爱你，又怎么不肯封你为后，他若爱你，又怎会坐视不理你被封为公主？他若爱你，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远嫁郑国？你我不过都是他手里的棋子，大梁兵强马壮，何以次次落败，你前被封为公主，后就立马被迫去和亲，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吗？傻涟儿，你怎会蠢到如斯的地步？难道你还要为此葬送掉你的一生吗？”

　　听完司蔚的话，我只觉得整个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有人出卖了他，才会陷入了今日不堪的局势，都是卫国，都是卫国狼子野心，侵我大梁国土，杀我大梁勇士，一切与他无关。”

　　司蔚叹了一口气，只道：“你总是这样固执，你终究该为你自己活一次，你我自幼相识，可是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即便他为了皇位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还是不离不弃，涟儿，即便你现在和我走了，他大梁皇帝也不会输的，你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牺牲！”

　　“你不懂，这终究是我的决定，在南城的时候，我一心想离开他，当听说你被绑架了，我以为我是迫不得已才回到他的身边，可是，我错了，原来我是那么渴望可以拥抱他，与他生生世世相守，如今，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是大梁的皇帝，让他在万千将士的生命和我中进行选择，我宁愿先做出选择。”我静静地想着那日我最终决定的时候，那种痛苦和绝望的心情，“其实，你知道吗？我不是不想让他左右为难，而是我害怕他终究会选择为他而战的将士而放弃我，你知道的，他为了皇位用尽了手段，拼尽了力气，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割舍好不容易得手的权势，我啊！其实已经选择了不相信了呵！”

　　“你这又是何苦呢？”

　　“最后一次了吧！一直以来他都是我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希望，我终其一生都是为他而活，如今，终于累了，心疲力竭了。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很开心了，曾经的那个杀手司蔚已经死了，你自由了！这应该是件开心的事！”

　　司蔚也坐了下来，有些苦笑，道：“我总是劝不了你，那就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吧！正如你所说，我现在自由了。”

　　后来，我问司蔚这段时间怎么过得，他说那日被萧逸珞放回了醉翁楼，本欲养伤，却被卫国人袭击，不慎将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玉佩也弄丢了，还好自己并未被他们抓住，后来因为有伤在身，一路边跑边躲，竟然不知不觉跑到了卫国境内，总算是摆脱了那群卫国蒙面人，但人也支撑到极限了，被好心的农夫所救，辗转数月回到梁国，却听闻浅涟和硕公主外嫁郑国，这才日夜兼程跑来救我。

　　对于司蔚的好意，我自是感激不尽，想着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未尝是一件好事，连日阴沉忧郁的心情，终于因为司蔚的死而复生而得到几许的慰藉。

　　司蔚以随行的侍卫身份留在了我的身边，对于司蔚这个名字，我觉得该换一个了，新的人生应该以一个新的名字作为好的开始，司蔚说，那就换一个吧！不如司徒好了，我说，司徒是一个姓，应该再加一个或者两个字，司蔚又说，司是姓，徒是名，我说，也可以，那你以后就是司徒了。

　　郑国，和梁国相比起来，算不上什么大国，最为闻名的是其水陆业十分发达，尤其是水路交通十分便捷，所以郑国是一个商业比较发达的国家，他们服饰新颖，生活惬意，观念较为开放，如果单从这方面来看，确是一个宜居的好地方。

　　这是我在郑国皇宫里的第一夜，不免有些紧张，司蔚，哦，不，是司徒和我说，成王爷生性风流，单从有名分的妻妾来说，已有一十八房的娇妾，至于没算上名了，就无从计量了。我对此嗤之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哥哥无所出，他这个做弟弟的倒是孝顺的很！

　　司徒还给了我一瓶蒙汗药，说省的我被人欺负了，我明白司徒的好意，我记得成王爷对我说过的话，他必是恨极了我这张脸，怕是每次看见了我，都会想到他那瘫病在床上几十年的哥哥，斯人无罪，怀璧有罪，这般，我也是认了。

　　这是我第四次见到成王爷，那时的我，对于这个王爷的话还是略带嘲讽的意味的，但是，真是低估了他的能力与野心，“我的公主，我成清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成，今日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我娶定了！”还真是讽刺啊！你真让我嫁给了你！此刻成王爷，一身红衣，好不喜庆，连嘴角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轻蔑的笑还是得逞一切的阴笑，我倒是不介意，因为，至少郑国已出兵为落镇打通了粮道，萧通平，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的公主，不出所料，你还是成为了我的妃，放心，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他日，你就是我的皇后！”成王爷一边把玩着酒杯，一杯笑着说道：“听说梁国皇帝连个后位都舍不得给你呢！”

　　我并没有被激怒，平静的说道：“原来在成王爷的眼里，也只有这些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才能笼络住这群女人，真不知道究竟是我可悲还是王爷可悲！”

　　“哈哈！你们女人，除了这些荣华富贵，还能在乎些什么？哦，不对，你例外，我哥哥是郑国的皇帝，至高无上权力的拥有者，你还是看不上，真是让人想不透啊！你究竟在乎些什么呢？”我知道，成王爷说的是与我相似的那个女人。

　　“也许是爱情吧！没有所谓的富贵权衡，没有所谓的得与失，就是钻上牛角尖了，再也看不上别人的付出，别人再好，都动不了心。”

　　“爱情？本王爷半生流连勾栏烟花，娶得天下美人，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如果我只是一个面相丑陋的穷鬼，一个个早就不见了踪影，谈什么爱情？我的公主，终究还是你愚蠢而已！”

　　“你不相信，不过是从未经历罢了！你不相信，更是错意地解读你哥哥的遭遇，你可曾问过你哥哥，他可曾后悔爱上那样一个女子？你什么都不明白，却在这教训我？我真替你感到可怜，感到可悲！”

　　成王爷一拍桌子，边上的酒杯应声落地，好似在宣泄自己的愤怒，我，终究还是将他惹怒了。他突然一个疾身，来到我的身旁，一把抓住我的下颌，怒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就是你这张脸迷惑了我的哥哥，毁了他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我费尽心机娶你回来，就是要折磨你，讨回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如今，你与萧通平再也不可能了，真是痛快啊！”

　　我“嗯哼”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说道：“殊不知我却要感谢王爷将我带离梁国，让我认清自己对通平的感情，我早已身中蛊毒，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反噬而亡，能够以这种方式结束，而不是死在通平的面前，我也就满足了。”这话，半真半假，不过是不想让成王爷觉得他得逞了一切罢了。

　　“连死前都见不了最后一面，竟然还口口声声说着满足，真是可笑！不过即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对你有丝毫怜悯，即便你是现在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

　　在他说话间，我趁其不备挣脱了他的禁锢，迅速掏出一把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边，冷笑一声，说道：“我是代表梁国而来，为了和亲而来，新婚之夜却惨死，你说我梁国百姓会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