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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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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少胤的殿内桌按上,摆放着百余册的奏折,北齐齐主对这位太子一直都是恩宠有加,平日里的军机大事,都会与之相商,众大臣们的奏折也会让他帮忙批阅,既是为了锻炼他,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早日接触朝中之事,等日后处理朝政时便可以得心应手。
不过齐主却从来不会让他一次批阅太多的奏折,怕他又要为之熬夜而伤了身体。看到桌案上摆着的那么多奏折,想来是近日国事过多,为替父分忧,宗政少胤自己要求看了这许多的奏折。
连日批阅奏折,宗政少胤一双美目下覆着淡淡的青色,这几日未曾来东宫,未见年轻的太子,看上去他竟憔悴不少,南宫瑜有些心疼,开口道,“殿下。”
“吾师,北地天冷,太傅府虽有仆人伺候,但我总不放心,不如吾师先在东宫住下,等這場大雪小了些,再回少傅府吧。”
宗政少胤上前对南宫瑜道,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应该是在外面吹了一路的风,南宫瑜的手很冷。
“吾师,你的手很冷。”宗政少胤将南宫瑜的手捂住道,正要将宫娥燃起炭灰为他取暖,那人却已经将手抽了出来。
“殿下,我无碍,只是吹了点风而已。”
南宫瑜看到了年轻太子的眼神,只怕他又要担心,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袖入宽大的衣袖中,转身向桌案边走去。
“东有他族来犯,北有寒潮灾害......”奏折上几行大字映入眼睛,南宫瑜瞧见奏折上宗政少胤的笔迹,全是对这些事情的处理,且条条分析的有道。
殿内寂然无声,无有旁人,只有年轻的太子殿下,和同样年轻的的太子少傅,没有外人的影响,南宫瑜细细看着奏折上的棘手问题。
不觉间,已看完了好几本的奏折,却见宗政少胤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桌案前,“吾师,今晚夜色已深,吾师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少胤已为吾师整理好了房间,吾师不如回房去休息吧。”
南宫瑜转身看去,宗政少胤身后站在刚才离去的绿衣宫娥,那宫娥手中拿着一件白貂裘披风,却并不是他来时穿的那件。
“吾师,这件白貂裘披风是少胤月前命宫中最好的裁缝做的,我知吾师最喜爱白色,便选了这种颜色,这件披风也极为保暖,请吾师收下。”
宗政少胤从宫娥手中接过白貂裘,然后又放到了南宫瑜手中。
“谢太子殿下厚爱,殿下虽是习武之人,但如此寒天,殿下也需要多多爱惜照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添些保暖的衣物才是。”南宫瑜将白貂裘拿在手里,触手的是上好的雪貂皮,极为难得。
既得一人如此相待,又要何以为报?便是无悔,无惧地同这年轻的太子一起走这布满条荆棘的王途血路吧。
“吾师,本宫知道,这一条路太过孤独,路上也不能再有其他人可以与我同行了,少胤希望你能一直陪在身边,陪少胤走下去。”
宗政少胤看着那一袭白衣如雪的人,绝美的脸庞一如那日初见时的清冷,总是看不多太多的情绪,而他的言语中却多了一份关心。
“吾师可愿一直陪在少胤的身边?”宗政少胤看着那如墨画成的双眉,眉下那双看阅尽天下的眼,问道。
“南宫瑜领命。”感受到对方的如许深沉的目光,南宫瑜欠了欠身,颔首回道,“难为一腔的豪情热血,殿下既有此雄心壮志,南宫瑜自当一直相伴,粉身碎骨,也愿与殿下一路同行。”
眼前的人,北齐年仅二十岁的年轻太子,那一袭如火如血的红衣,在灯光下,照得如此地让人无法忘目。
其过人的外表下还有着无比可贵的品质,在北齐众皇子中不愧是个十分完美出色的人物。
也许自从那日与宗政少胤离开居住了二十年的南方旧居,随着宗政少胤入了这深墙宫苑,不曾入世的他,便已踏入纷扰世事,而且再也不能回头了,这深深朱墙,如重重囚牢,栓锁着每一个人的心。
不过,宗政少胤是他的选择。他的师尊曾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丞相,名满天下,但却毅然辞官归隐,从此不闻于世。
南宫瑜自小被师尊收养于膝下,自幼便聪慧通透,对时局了如指掌,宦海沉浮,他早已看了个透。
然而如今他却为这样的一人而感动,甘愿从此告别清修岁月,涉足红尘,踏入这世间看起来最光明而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其中也是最黑暗的土地。
「南宫瑜,自从当年你拜在为师门下修习,而今已经整整十年,为师所授你已学会,虽然如今逢乱世,但你若想一展长才,行愿天下,也未为不可。」师尊曾立于山崖之巅背对着他说道。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乱世浮云,掏尽英雄,无情无心,几人能够,一入红尘,难以回头,南宫瑜,你可真的愿意就此离去?」
那时正是南方之地难得一遇的大雪时节,山巅之上山风呼啸过耳,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山峰,一片片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凛凛山风中,一师一徒二人的身影仿佛遗世而独立。
「嗯,这是南宫瑜的选择,弟子愿意随宗政少胤离去。」风雪中,南宫瑜的声音还是如平日的那般清冷淡漠,却带着一股坚定不移。
「师尊对弟子恩重如山,南宫瑜定不辜负师尊重望,弟子愿行愿天下,辅佐北齐出一代明君,如若不成,弟子便不回」
那时候南宫瑜仍旧是一袭白衣飘飘,衬得他气质超凡脱俗,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看着山崖边上的师尊,如此答道。
「世间万事,皆不只有一面,兵者,诡道也,你之谋略,为征途必定要牺牲无数人的性命,望你循心而为,但求无愧己心。」一袭白衣的师尊立在山巅之上,没有回头看自己,只是如此说道。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定当做到问心无愧,今日一别,弟子便不能再随侍师尊左右,是为弟子的不孝,还请师尊保重。」
南宫瑜对白衣的师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俊美无匹的脸,依旧清清冷冷,在风雪中恍如天人,今日的不舍,但求来日能再见。
十载寒暑,倾囊相授,世间深情,莫过于此。雪花落在了南宫瑜密密长长的墨色睫毛上,然而眼前的风景却更加明亮开阔了。
「为师门下还收了另一弟子,那人当为你之师弟,只是现在还不是你们二人相见的时候,有他在身旁,你不必为为师担心。」
寒风凌冽,师尊的话他听到了。不过内心却没有很大的震惊,师尊乃是当世的謀士,若一生只收一徒,不是可惜?不过南宫瑜并没有问师弟是何人,总有一日会相见,他亦有此感应。
「去吧,为你所坚守之人而去,以你的智谋,定能一展才华,得遇良主,行愿天下,到时,便可前来此地见为师。」
「此一去,一切皆只能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了,只是需记住莫忘你的初心才好,是完成夙愿,还是万劫不复,不过在你的一个念头而已!」
「弟子明白,南宫瑜就此叩别师尊。」山巅上的雪越下越大,落在了南宫瑜的如乌缎般的黑色长发上,落满了他的肩头。
南宫瑜转身离开了山峰之巅,越走越远,身后留下过去。前方路上,有一个人红衣如火的俊美少年,那火一样的红仿佛要燃烧整个雪地,而那人却在风雪中静静而立,一直等到他的到来。
“多谢吾师。”也不知何时,宗政少胤又唤了他一声,回神之时,正对上宗政少胤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殿下不可向南宫瑜道谢,这只是我之本分而已,听说这几日殿下睡得不是很好,可是所上奏折中有何忧心之事?”
南宫瑜方才只看了一部分的奏折,又见宗政少胤原本俊美无比的眉宇间却略有疲惫,因而如此问道。
宗政少胤轻轻一笑,琥珀色的眸子映了昏黄的烛火,变得清清亮亮,目光扫过桌案上的那些奏折,“吾师,夜深了,少胤送你回房休息吧。”
“谢殿下。”朝中之事,南宫瑜知道的很清楚,至于剩下的奏折中所言何事,不如等明日一看便知。
南宫瑜将白貂裘披风披在肩上,随着宗政少胤一同走出了殿门,穿过宫灯照亮的幽幽长廊,二人一路上又说了一些话。
夜风寒冷,宗政少胤为南宫瑜紧了紧披风,南宫瑜道了谢,也为宗政少泽拂去颈边毛领上的落雪,此刻不再商议朝事,两人之间的举动不像是上下属的关系,更像是相交多年的挚友。
南宫瑜的目光转过这熟悉的宫殿,停留在殿前一株挺拔俊秀的桃上,东宫各处,南宫瑜可以随意走动,对这里的布置设计,甚至一草一木,似乎都已自然而然地熟悉在心,寒风阵阵袭来,风中隐隐又响起清脆的叮铃之声。
飞鹰上挂了一串串小小的金铃铛,风过即响,别人从不知宗政少胤为何要挂铃铛,如此不免会搅扰休息,总是会有好奇,却也不敢相问。
一路穿过亭台长廊,二人来到另一处殿外,此殿便是宗政少胤在东宫内特别为南宫瑜所建的,以供他累时休息就寝的地方。
宗政少胤伸手去推开了眼前的殿门,殿内灯火晦暗,炭火烘得一室很是暖和,逼退了本来的寒冷。一众布置收拾的宫人也早已被谴退,却并没有离开很远,就在隔壁的偏殿休息。如此是为了能够在南宫瑜有什么需要时,可以有人随时通报。
“吾师,好好休息吧,明日少胤再来。”宗政少胤对走入殿内的人道。
“殿下也早点休息吧,奏折明日再看也不迟。”南宫瑜对年轻的太子道。
“嗯。”宗政少胤点头应了一声,随手关上了殿门。
殿外大雪纷飞,宗政少胤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南宫瑜将殿内灯火熄掉,睡在了床榻之上,窗外寒风呼啸,南宫瑜浅浅抬眸,望着大殿穹顶,眸中墨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