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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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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
:“.......”
:“你在哪儿?”
:“什么事?”
:“你在哪儿?”
:“有话就说。”
苏妗不说话 ,听出了他的语调带着未睡醒的混沌,也听到了那边传来另一个女人喊他的声音。
真可怜。她在心里说自己。挂掉电话,她走进机场。
一个月后回到安城,很多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太太给苏妗打电话,说来说去,没说到重点,语调带着叹息,总是欲言又止。
苏妗若无其事地听着,就算听出了什么也不主动开口。
直到老太太下定决心,问出口,“小妗,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妗冷静地反问。
老太太愣了几秒,只能犹豫地说,“林然...有孩子了。”
孩子...这个词又掀起了苏妗最隐秘的痛楚,这不得不让她沉默几秒,用来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有两三个月就生了是吗?”
苏妗过于冷静的话让老太太感到意外,她果然早就知道了,才会请假外出一个月?只是,她究竟在想什么?
:“对...”
:“所以,你打电话来想说什么?”
:“我...对不起,小妗,原来你们一直...”
事已至此,老太太什么话都不好说。而她说什么,苏妗也听不进去。她很冷静,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背后从来就没有依靠。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只能被迫接受,即使错不在她。
:“你是来劝我吗?”苏妗说,“没有必要。这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小妗,你冷静点,听我说...”
:“你还记得我说过,你儿子的所作所为会证明一切吧?”
:“妈...”
:“放过我,行吗?我真的...不欠你们什么...”
那通电话,最后只剩下苏妗失声痛哭的声音。老太太也陪着她哭,哭着哭着,眼前一黑,最后被送进医院。
老太太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在医院里醒过来,看见病房里围了一圈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宁,问,“小妗呢?”
:“别问了。您好好休息...”安宁的脸上覆着寒霜。
:“我问你小妗呢?”老太太拔高了声音。
:“不知道!”安宁也被问出了隐忍的怒气。
:“你滚回去!你给我把她带过来!滚回去!”
安宁不得已,回到家里。
:“先生...”管家林姨战战兢兢地喊了他一声。
安宁扫了客厅一眼,直奔二楼。二楼阳台亮着灯。
苏妗站在栏杆前,身旁有一个小桌子,桌上放着一瓶红酒。
听到动静,她回头,看见一向冷静的男人隐忍着怒气的神情。摇晃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找我什么事?”有意无意和他一样的习惯用语,却是不同的语调。
:“去医院。”
:“给个理由。”苏妗不动声色地回答,似乎半点情谊都不讲。
他向她前进两步,“我没有耐心。”
苏妗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喝掉杯子的酒,随手往身后一扔,几秒后传来声响,“那就求我呗。”
:“或者我用你的说法,‘想让你妈好好的,别求我’。”
这时的她很冷静,这样的冷静却暗藏异样的疯狂。这一刻的她,早已抱着什么都没有了的觉悟。棋逢对手的对决中,谁有弱点谁就会输。至少这一刻,安宁什么弱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不欠你们。”苏妗从他身旁走过,手腕被抓住,她感觉到力度在一点一点地加深,她不说话,默默忍受。
:“我会让律师拟定协议书。”
:“我没有求你。”
以最后的骄傲,反击当年遭受的难堪。然而她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既然要不起,那就不要了。
一切都被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然而平静的暗涌却渐渐翻滚着,浮现于表面。
苏妗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会有什么结果。很多事已经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所以她无所畏惧。
老太太看她的目光,又多了一些愧疚和心疼。苏妗看在眼里,不想在意,却无法控制自己逐渐变化的心态。渐渐地,她也不怎么去看老太太了。老太太不打电话来,她也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老太太说不了什么话,她也什么都不说了。越是如此,老太太对她的感情越深,也越复杂。
有意无意,苏妗已经让老太太对她的感情,变成了手上一种筹码,用来对付她的儿子。这一切不完全是她想看到的,但很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有什么样的结果,也不是她能预料。只能说一句阴差阳错。
就在这种暗涌迭起的氛围中,苏妗接到秦倾的电话,说她要走了。
苏妗不说话,心里翻滚着失望和难过,“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她没有说,我好像只有你了。
:“苏苏,对不起...”秦倾的声音充满无力,“我也好累。”
她们都想逃,现在的问题就是秦倾比她好,终于选择先走了。
:“我知道。”苏妗却没能控制住情绪,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我知道你很累。你等不起他了,你早该放下了...可我,可我...”
苏妗在哭,秦倾也在哭。
:“那你先走,等我去找你。”最后还是以祝好友脱离苦海的心态占了上风,“你一定要忘记他,一定要放下,我相信你会的。”
:“好。我会努力。我等你。”
苏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却不想挂电话,“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再等几天吧,我还有点事要解决。”
和秦倾结束通话,苏妗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哭得不能自已。
好友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眼前的苟且与难堪。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进来。”苏妗用手撑着额头。
:“苏总,该开会了。”
:“知道了。”
苏妗捂着眼睛,脑海里思绪万千。最近公司发生有人泄露商业机密造成重大损失的事,流言四起,最大的嫌疑人是她。因为与此同时,她和安家的恩怨情仇突然被有心人用来引导舆论发展。总之,她深陷舆论中心,不得安宁。
这次股东大会她全程都保持面无表情,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另一个名字无数次被提起。大会开到一半,苏妗站起来,“说完了?”所有人都看着她。
:“没证据就找证据,找不到证据就闭嘴。不用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我就等着看,你们能不能把罪名按在我头上。”
此后,苏妗再也不用去公司了。
苏妗接到秦倾的电话,以为她要走了,赶去送她,却在一个咖啡厅,静静地听秦倾说,“我怀孕了。”
苏妗沉默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
:“一周前。”秦倾说,“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你不想要?”
:“不能要。”秦倾说,“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你终于累了,准备放下了,要过新生活,所以他的确来得不是时候。”苏妗说,“准备什么时候做手术?”
:“一点都不劝劝我吗?”秦倾反问她。
苏妗微微挑眉,“我没有劝你的立场。不过...”她犹豫着问,“你最好约医生好好做一个检查,不要这个孩子...没事...只要,身体好就行了。”
她的欲言又止让秦倾发觉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啊...”苏妗漫不经心地说,“我的事,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最多...嗯,林然要生了。还有,协议书我已经看到了。其实,我再等等,就可以去找你了。”
:“可你说,我的人生,凭什么被一群不负责任的人,搞成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我欠他们什么?”
好友要走了,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即使苏妗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能把自己逼疯,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听她诉苦发疯。这一刻,她满心都是不舍和恐惧,只能趁好友还在身边,最后和她一次性说完。
秦倾抱住她,苏妗在她耳边一再地说,“要勇敢,要快乐...等我去找你,等我,我不会认命。”
说好了日期,苏妗陪秦倾去医院。只是,谁也不知道,等待的日子里,苏妗却比当事人更加恐惧。她一直失眠,一直重复做同样的噩梦。
直到一个深夜,秦倾给她打电话,和她说心里的复杂的情绪。
苏妗没有安慰她,只说,“阿倾,你要想清楚,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要承担后果。”
:“我知道。我下午做了检查,医生告诉我早点决定,不要拖太久。”
:“那医生有没有说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做了手术之后有什么影响...”
:“你在担心会有什么影响?”秦倾却反问她。
苏妗不说话,秦倾隐约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又问她同一句话,“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等来的却是苏妗的哭声。
:“我要不了孩子了...阿倾...我要不了孩子了...”
秦倾才知道,原来苏妗曾离开安城一个月,是去另一座陌生的城市做了一个流产手术。医生很明确地告诉她,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这个手术。如果你执意要做,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手术对你的影响是以后你不能要孩子了。
究竟要有什么样的决心,才会让她明知这样的后果,也选择了做手术?
:“你怎么...这么傻?”
:“你为什么,会做这个选择?”
几个月后,同样的问题,由老太太来问苏妗。
苏妗反问她:“我有什么理由生下他?”
:“你还是...恨我们?”
:“不应该吗?”这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
:“对,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
苏妗转身就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们给了她很多理由去恨,但做出这个选择,却出于爱。
:“就是你说的,他来得不是时候。只不过,放弃他的代价太沉重。”苏妗告诉秦倾,简单的几句话花光了所有的勇气,“他不爱我,我爱不起他...我的孩子不会被人爱...我宁愿...他从未来过。”
这样惨淡的理由让秦倾哑口无言。这样的选择,没有错,只是代价,真的太沉重。
:“所以你一再劝我想清楚...”秦倾低声说,“不是我不想要...我也想要他...”
:“我们不一样...”苏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给同病相怜的好友恰当的建议,“阿倾,你好好想想...”
:“你要对他负责任,你也要对自己负责任...你要想清楚...”
:“如果我选择生下他,你先帮我看着他...苏苏...你会答应吗?”
这是一个苏妗从未想过的答案。在苏妗理智地看来,没有意外,秦倾最好的选择是不要他,这对孩子、对她自己都是一种负责任的行为。可阿倾其实是想要这个孩子...?傻女人...
:“我没问题。”苏妗毫不迟疑地回答,“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后半辈子,你要对他负责任...”她喜欢孩子,很喜欢。
:“嗯。他还有你这个干妈不是吗?”秦倾下定了决心,“我会留下来生下孩子,如果来得及,我们一起走。或者我等你带着他来找我。”
苏妗因秦倾的话,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希望。
当时,秦倾除了出于自身的考虑,也的确是为给好友一个念想。
如果苏妗一直不告诉她关于孩子的事,秦倾还不至于对她心怀担忧。知道之后,她隐隐担忧,苏妗的内心,从来不像她表面装出的那般冷静强大。而发生在她身边的事,太考验她的承受能力。
这晚,苏妗如释重负,摆脱了几个月来缠绕她的噩梦,一睡到天明。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如果可以,她怎么都会生下他。可是,不能。至于代价,就当是一个惩罚,没关系。她只记得他就好了。
她的心里,没有半点对安宁的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冷静的态度,他从来没给过她希望,她也不会用他犯的错来惩罚她自己。
有再多恨的理由,她也有一个理由不去恨——为了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