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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i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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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亮起,淡黄色路灯折在玻璃上有刺眼的光,街上只有偶尔跑过的流浪猫,黑漆漆安静的清冷。
池澜驾驶着黑色跑车穿梭在夜里的时候,沈觉已经歪在旁边沉沉的睡着了。
池澜偏头看过去偏偏觉得沈觉周围莫名的生机四溢。即使是相同的脸,没有表情的睡觉的样子也可以很清楚分清她们彼此。
申雪儿在对待外人永远遵循淑女的戒尺,妗贵冷漠,沈觉和CC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池澜告诉自己他得时时刻刻注意着,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
他刻意不去想是不放心将来申雪儿灵魂归来的时候,沈觉的行为对雪儿的影响,还是不放心睡得一塌糊涂的朝气蓬勃的沈觉将来会因为不像申雪儿的细节而尴尬低落。
如果今天真的申雪儿,雪儿只会说一句谢谢,然后任气氛骤然冷下去。
池澜偏偏觉得有点骄傲狡黠才是沈觉应该有的样子。
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好。
她一会儿动动脖子,一会儿晃晃脑袋,头倚在车窗上,路过减速带的时候会撞击车窗发出寂静里唯一的声响。
许是太累了,这样的痛感她也只是掀了掀睫毛,又缓缓合上了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座位里。
这个夜晚不似仲夏夜那样绮丽变幻,却平和安稳得成为了众多个平凡之夜里的珍贵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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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觉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和自己较劲,钻进牛角尖,没有一丝走出来的意思。
她不想庸庸碌碌的过一生,不想每天重复在北京地铁里被挤上来再挤下去的生活,所以放弃了国内第一大事务所实习的机会,走上了歌手的路。
可是没有哪一条路是简单平坦轻而易举的,中国人口众多,有才华的人就更多,从3岁就开始唱歌的人都没有大红大紫,半路出家的她凭什么站在高处。
所以她现在还停在20岁的挣扎的年纪,她不甘心,在每一个她有可能有发展的地方用尽力气,然后又一遍在心里劝自己投降于庸碌。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太累了。
学业上想有所成就,能保研就最好,所以她努力学习。
歌手,她不想放弃,她喜欢那个被洒满了星光的路,喜欢被独为她而生的尖叫穿透耳膜,所以她坚持训练坚持唱歌,参加没有终止的活动。
可是保研上来的研究生那么多,不差她一个。
唱歌好的人那么多,每天都在有许许多多的明星被创造出来,松一口气就是永远再见。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拥有的这些,她不珍惜的这些,是不是被这个世界珍视。
不论怎么做都是广袤世界渺小的一个,无论成败,她的行为一直在重复前人的脚步。
每天只在筋疲力尽里面苦熬,有人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可是所有的工作,你日复一日重复的那个环节,不可能不让你颓废。
所以2015年的某天,她倒下了。
沈觉坚持了许久的东西,被迫放下了。
她骗自己说,这是上天的安排,安排她放松一下,试一试别人的生活。给她一个心安理得偷懒的机会。
在第三天睁开眼睛看到镜子里还是申雪儿的脸的时候,她想,上天安排的还没结束啊。
由于北京雾霾而耽误的飞机终于落地了,香港请来的大师也到了。沈觉有点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快回去,毕竟她还没休息够,毕竟这具身体里的日子很享受,毕竟现在做错了,将来负责的可能不是她,毕竟每天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也许申雪儿也很辛苦,也想试一试过沈觉的日子呢?
上天安排的大师终究是来了,沈觉坐在灰色的上发上,有点紧张。
如果说沈觉克申雪儿,他们会不会把她的灵魂收了,咦,听起来就可怕,不要自己吓自己。
接了电话出去的池澜,带回来了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老人。
老人年近古稀,须发皆白,身体佝偻,精神颓靡,拄着拐杖行走缓慢,呼吸声粗重粘稠。
沈觉下意识站起来想看的更仔细,只见他眼神浑浊,额头宽厚,颧骨高耸,鹰钩鼻,竟是刻薄的面相。
沈觉用眼神询问,这是大师?
没等池澜回答。
中山装的老人,就轻哼一声,“小朋友这是信不过老朽啊。”
沈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老人神色鄙夷,“不敢承认也罢。”
池澜扶着老人在沙发坐下,恭敬地递上生辰八字,一把将沈觉扯到近前,说,“具体情况都和您说过,您看……”
老人捋了捋灰白的胡子,上上下下打量沈觉,脸色似乎更灰败了。
“咳咳咳”,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连连,“离魂脱身,都是个人的缘法,本不是老朽可以干涉,池小公子心意虔诚。咳咳咳……”
递上了两串菩提子手环,池澜双手接过,“这是?”
“让两个小娃娃带着吧,最多半年应该就能回魂了,咳咳咳……我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当年不让我家小崽子继承我的手艺也是对的。”
老先生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两个小娃娃是命定的相克,又难得的相容之势,且待观之,天命自成全。”
老人用浑浊的眼神盯着沈觉看了一会儿,盯得她头皮发麻,“小娃娃,天命使然,诸多时候平凡才是长久之道,且静安守待。”
沈觉有些惊愕,追问道,“大师,可是您不会觉得不努力不甘心么,有点时候我是会劝自己,可是压不住自己的心。”
老人笑了笑,竟意外有些慈祥的味道,“我努力了一辈子,就为和另一个老家伙较劲,让自己活成现在的样子。小娃娃,别犯傻和自己较劲。命里有时终须有。”
沈觉不像开始那么怕他了,只当他是个长的凶的邻家爷爷,“您也会和别人较劲?”
“嘿嘿,年轻的时候啊,真好啊。”老人答非所问,似乎并不打算说下去。
沈觉将菩提子手串套在手腕上,这手串似是在佛案上供了许久染着一股燃香的气息,浅淡的无处不在的香气环绕在浅黄色珠子的细缝中,若有若无。
垂暮老人蹒跚站起走向门口,全程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看了她两眼,送了个手串,沈觉心底嘀咕,他真的不是骗子么?
脑中之前听说的一句话,真正知天命、窥天机的人,研究易经研究的透彻的人都活不长。用上苍赋予的生命窥伺上苍的安排,是为逆天的大逆不道,所以上苍都会剥夺其福泽,这个人就会身体虚弱,久病缠身,亲人离散,无人亲近,孤身而终。
这……分明就刚才那个老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