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是初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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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宫门外。樱陌由贴身侍女煦欢扶着，款款下了轿子，向宫里走去。樱陌边走边暗暗张望，只见道路两旁满是花枝招展的秀女，樱陌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欣赏这些秀女的容貌。其中最为出挑的，便是江宁织造崇颜府上的南宫小姐，和辅国公的爱女覃氏，真称得上风姿娴雅，楚楚动人。樱陌还想留神多看这几位两眼，怎奈何她站在日头里，渐觉阳光毒辣，身子受不住，便往阴凉处去了。樱陌往一处假山石子上坐了，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细密的汗珠。就在这当口儿，樱陌猛地发现，不远处一个秀女正定定的盯着她。乍一看，那秀女容貌清俊，美目微斜，倒不失活泼明艳，朱红的嘴唇仿佛要沁出血来，格外饱满靓丽。她杏脸圆润，兼着眉如墨画，睛若秋波，于妩媚中更添了几分英气。头上戴着攒珠髻，发间挽着几朵清芬淡雅的晚香玉，披着杏黄色璎珞云肩，再加上一袭豆绿宫装，活脱脱是一个出塞的昭君，虽还比不上南宫家的小姐，却是覃氏等莫及。樱陌与她对视良久，那秀女突然飞跑而来拉住樱陌的手：“樱陌，可真是你？”
就在那一刹那，樱陌认出眼前这形容俏丽的女子，正是她幼时的玩伴，礼部尚书之女郁嫣。只听郁嫣又急急逼问：“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神威将军的二小姐，林樱陌？”
樱陌腼腆的笑了出来：“是我，可是郁嫣姐姐？”
郁嫣抚了抚鬓角，半日方才说道：“没成想真是妹妹。我正是郁嫣。”姐妹两人几年不见，今日便格外感慨，只是紧紧的拉着手，相顾无言，满含热泪。不多时，郁嫣忍住眼泪，掩着樱桃小口腻腻的笑：“快别哭泣。今日一见本是喜事，哭得两个眼睛像桃儿似的反倒教人笑话。况且待会儿还要面见圣上，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我还没说，妹妹如今长了十来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怎么？千金小姐这是要入宫去做主子娘娘了？”
樱陌挣开郁嫣的手，将眼泪尽数抹去，又轻整妆容，才把脸飞红，嗔道：“才见了面，你就又打趣我。你来到这里，不也是为了选秀做妃嫔么？”
郁嫣把笑容收起，眉宇间尽是愁意：“你也知道，进宫并非我的本意。生在仕宦人家，诸多的身不由己罢了。纵是自己不如意，也要成为我们郁氏一族的荣光考虑。”她轻叹一声，“明知道我们这样家世门楣，是一定会被留在宫中的。还装模作样的选什么秀。”
樱陌冷笑一声，自顾自说道：“姐姐是身不由己，我却不是。不过，即使我不愿意，我的嫡母也会五花大绑把我押进宫里。我与姐姐到底不同，我是个寄人篱下的庶出丫头，做什么只能听由别人颐指气使。与其不情愿的被押解到宫中，不如自告奋勇得来，讨个大家欢喜。”
郁嫣听说这番丧气话，心下要宽慰熙贤：“你又何必感伤身世。多少正室嫡出的小姐，相貌人品也不及你千分之一呢。只恨我不是个男人，要是我生得个男儿身，定当三媒六聘，恭恭敬敬把你娶回家去做正房太太。不过，要是换成你姐姐熙媚那个出名的爆炭性子，倒贴我一万两银我还不想要呢。”
樱陌笑出声，看她两眼，便把自己是庶出小姐的话不提。
时间到了正午，可还是不见轮到樱陌她们进殿。樱陌耐不住性子，看见一个熟识的秀女满面春风从大殿出来，就把她拉过来打听消息。
“路妹妹可好？是不是被留了牌子？”
那秀女娇俏一笑，对着樱陌说：“谢天谢地，是皇后娘娘留了我的牌子。再过几日到家宣读诏书，我就是皇上的荔常在啦。”
樱陌和郁嫣忙不迭的说些祝贺之语，逗得心性单纯的路婉也大大方方的预祝她们：“你们也不用心急，顶多再过半个时辰，你们也会进殿面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以二位姐姐的花容月貌，说不定会被封个贵人呢。”
樱陌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只听郁嫣小心翼翼的问：“那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路婉把声音放低，痴痴的笑：“我太害怕了，一味只低着头，没怎么看清他的相貌。不过他的声音清朗还有几分稚气，身形俊逸，想必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樱陌把手一扬，拍在路婉乖巧的头上：“好个不出闺门的小姐，神采飞扬的说这些给我们听做什么。”
路婉把眼睛一斜，秋波流转间只听她高声叫嚷：“还不是你们打听？你们两个平日最没正形，好！现在又来挤兑我了，一定是想着自己成了贵人，能压我一头呢。”说完，她就朝自家轿马奔去。
樱陌和郁嫣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她们一边望着她飞跑而去，一边整整衣服。
路婉的话还有几分可信，不出半个时辰，教引嬷嬷就走了过来，把樱陌、郁嫣并其他几个秀女领走。樱陌的纤纤玉指绞着手绢，心中忐忑的郁嫣，只把目光往朱红的宫墙上瞟，一言不发。
走了一会儿，她们便来到大殿门前。只稍稍等待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小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喊道：“宣神威将军之女，林樱陌上殿。”
樱陌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她是第一个上殿参见。她掠过众多秀女，强定心神，令自己快步走到殿前。
樱陌来不及多想，她刚一站定，就毕恭毕敬的说：“臣女林樱陌，见过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安。”说完，她盈盈福下身去，头上的流苏晃个不停。
过了半晌，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
樱陌依言抬起头，猛然看见宝座上一张清秀的脸，五官那样俊美，几乎像是个女孩儿；细长的双目闪烁着睿智冷峻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小巧精致，神情那样慵懒，隐隐透出清冷与华贵的气息。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正定定的面对着她。樱陌脸一红，忙把头低下，不再看他。
皇上身边那个分外端庄娟秀的女子，即是年轻的皇后，以她的倾世美貌与皇上真是天作之合。只见她把柳叶眉一弯，显得杏眼微润，对着皇上点点头。皇上会意，便不再做声。只听皇后温婉问道：“并无失礼之处。本宫问你，你今年芳龄几何？”
樱陌把头略微抬起，分明瞥见皇帝在看到她的容颜后眼中掠过一分喜色。她莞尔一笑，语气朗朗：“回皇后娘娘，臣女年方二八。”
皇后满意的点头。只看她浅笑着问：“于诗词歌赋上可还精通？”
樱陌想想，旋即说道：“臣女不才，于诗词歌赋上还有限，只是略知道几个古人，几首韵诗罢了。”
皇后点点头。只听皇上悠悠的赞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能知晓几个古人、几首韵诗已是不凡。”
樱陌窃喜：“皇上谬赞。”
皇上与皇后相视一笑。片刻过后，只听小太监喊道：“神威将军林公之女，毓秀名门，端庄温婉，特封为颐贵人，一月后进宫。”
樱陌拜倒：“谢过皇上、皇后。臣女告退。”
从大殿出来，樱陌顿觉神清气爽。她命人拿几两银子打点了教引嬷嬷后，便站在原地等候郁嫣。日落时分，她看见郁嫣哭笑不得的走了出来。她忙过去问：“姐姐定是选上了。皇上封了你什么？”
郁嫣疲惫的一笑：“皇上封了我静贵人。虽然我并不高兴，可是一想到能日日和你在一起，进宫便也值了。”
樱陌爱怜的看着郁嫣。两人只是无话。
当晚，樱陌趾高气昂回到府中，只见薛氏率领众家人恭候在门前。见了樱陌的轿子，家人们都恪守宫规拜倒在地，唯有薛氏只是略福了福身子。樱陌一改往日恭顺之色，懒懒的并不抬眼看她，只满面春风的打趣了一番，恨的薛氏反悔自己没有逼熙媚去选秀。樱陌命家人们起身，又环顾四周，问薛氏：“姐姐怎么不见？”
薛氏为难的赔笑：“回小主的话，熙媚她去了薛家。”
樱陌倒也并不在意。此刻她心中欣喜不已，为人也比平时温厚些，一挥手遣散薛氏等人，就回房歇息。这会儿一走进卧房，她便往铜镜前坐了，众丫头依她之言把她的钗环一一卸下，一头乌发只用素银簪子挽起。待到卸去残妆，沐浴过后；樱陌便将繁重的宫装换下，上身只着一件雪青中衣，外面只轻轻搭了一件簇新月白小袄，再辅以一袭宝蓝色百蝶穿花曳地裙，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似画，更不失古色清逸。熙贤又坐在榻上，痴痴地望着对面镜子，全不去想她未来的夫君，那个恍若天人的皇帝，只盼着进宫后能够得宠，不再受人欺压凌辱，才不管宠她的给她位份荣耀的姓甚名谁。
此后数十日，樱陌只在自己房中，或烹茶抚琴，或讲习针指，倒也逍遥自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如是初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