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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匆匆】02 ...

  •   坐了两个小时的公车,来到了一个别墅小区。
      晏东镇踩过李言枫踏过的地面,老实地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说也不问。自己害死的人变成幽灵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不久后,他又会离开自己。说不上是为什么,晏东镇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想要帮助言枫转世还债,而是更希望他继续留在身边。不知是想补偿还是害怕再失去。
      回来了。那个晏东镇朝思暮想的人,那个改变了晏东镇本该三岁就定下的吊儿郎当的性格。确实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存在。
      李言枫凭着记忆去找那栋老房子,一定还在,爸爸妈妈一定还在那里住着!他这么相信着。
      “到了。”李言枫颤声道。
      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那是他从小就生活的房子。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常常在小前院光着身子在胶池圈里游泳,现在已经塞不下一个一米七七的人了,何况是鬼?爸爸妈妈还会在前院培养很多花种,像园艺工人一样,专业又专注。有时候会和妈妈坐在前院的荡秋千上等爸爸收工回家。
      光是一个小前院,李言枫的沉睡依旧的记忆就被唤醒了不少,如果再见到妈妈了呢?
      他记得自己离开前,这个房子虽然是爸爸的朋友转售的二手房,但还挺新的。现在都残旧了。藤蔓的衍生,包裹着房子的外墙,看起来很荒芜。
      晏东镇看着李言枫眼中不停打转的眼泪,心里说不上的难过和抱歉。
      谁都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不进去吗?”晏东镇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言枫看向晏东镇,脸上湿润不已,“我可以吗?”李言枫愣了愣,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哭成了这个样子,嗓音都变了,“我、我进去干嘛呢?他们都看不到我了……看看家门就够了。”
      晏东镇心疼道:“笨蛋。都回家了,不进去看看爸爸妈妈,不就是不孝了吗?”
      “小晏。你……你说得对,我该尽尽孝道了。我想抱着妈妈哭会儿。”语毕,李言枫看向晏东镇。
      晏东镇还他一个不迟疑且鼓励的点头微笑。
      下定决心的李言枫抹了把眼泪,刚想穿门而入,房子的门就“吱吱”地开了。他忙喊道:“小晏蹲下躲起来!”
      闻声晏东镇就立刻蹲下躲在栅栏下了。
      从房子里出来的正是李言枫的母亲。见到妈妈的那一瞬间,李言枫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欣喜就染上了一层忧伤。记忆中,妈妈应该是气质极佳,从内而外地红润。但是现在映入李言枫眼中的妈妈,却是憔悴不堪,不像三四十岁的妈妈,更像五六十岁的女性。
      “妈妈……老了很多。”言枫话里全是自责。
      李妈慢悠悠地走向前院的荡秋千,依旧没太多表情地坐了上去,然后没了动作。
      “小晏。几点了。”李言枫问道。
      晏东镇蹲得腿麻,就干脆坐到地上,轻轻靠着栅栏,然后向李言枫比划着540的手势。
      李言枫喃喃道:“快六点了。这个时间……爸爸快下班了。”言枫一阵侥幸,又继续道:“还好还有爸爸陪着妈妈。”
      晏东镇也点点头。
      离爸爸回到家的六点早已经过了很久,可是爸爸却还是迟迟没有出现。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李妈也起身进了家门。没有失望,没有担心,只是平常地,面无表情地回了家。
      “怎么回事?爸爸还没回家?”待妈妈关上了门,李言枫低头对着一旁的晏东镇蹙眉道。
      “是不是堵了车?”晏东镇也奇怪道。
      要以前几年的记忆来说,这个时间,李爸确实也应该回到家了啊。
      李言枫懊恼地摇了摇头。
      刚才妈妈的表情为何那么平淡?就算可能只是堵车,焦急一下也是该有的情绪吧?李言枫越想越不对的时候,淡淡道:“我进去了。”
      “好。”
      晏东镇知道李言枫是幽灵,可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当他真的看着李言枫穿过墙后消失不见的时候,还是怔愣了许久。
      李言枫被屋里的杂乱吓得不轻。地面好似很久没有清理过了,蜘蛛网更是肆意地霸占着天花板的角落。曾经最温暖的家,变成了这般的孤寂冷清。李言枫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鼻头一酸,热泪再次夺眶而出,言枫急忙抬手捂住了红红的眼睛,转身上了楼。
      是不是,是不是自己的房间也已经荒废得成了杂物房了呢?
      李言枫迈一步想一次,直到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李言枫才打消了自己的房间一定成了杂物房的念头。
      “呜……呜呼……”男儿轻易不流泪,这是上头教他的。李言枫拼命地抑制着自己的哭声,轻易不发出呜咽的声响。
      这房间居然还跟他离开前的差不了多少……
      这个已经再没有人来住的房间。
      那台小黄灯还是开着的,那张床铺还是整齐干净,那落地窗帘依旧是李言枫最喜欢的卡通人物……都没有变过,那么多年都没变过。唯一不同的是,这间房少了人的气息。
      李言枫又回到了客厅,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
      餐桌上摆了两菜一汤,除了妈妈正在用的餐具外,她的对面还多了两副碗筷。
      “爸爸他……”李言枫一惊,疼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明明就在妈妈的面前,她看不到我。明明房子里已经变得残旧不堪了,我的房间却十年如一,明明爸爸已经、已经……妈妈还是会准时在前院等着他。
      心脏的位置揪着地痛。
      李言枫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出了冤狱的鬼,情愿不得超生也不转世了,有谁可以那么轻易地抛弃过去重新来过呢?又有谁会舍得呢?接下来,他是不是也会像那么多那么多的案例一样,情愿做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也不愿意去投胎转世了呢?
      不知不觉,李言枫已经走向妈妈,轻轻地抱住了她。
      也不知不觉间,李言枫怀里的李妈也搁下了碗筷,抬手捂住了脸,静静地抽泣着,喃喃道:“浩言……小枫……”
      “妈妈。不要哭啊。我回来了,爸爸也会…也会回来的……”李言枫如今终于能抱到他思念已久的妈妈,却感受不到该有的体温。一个幽灵的世界怎么可能有温度?全都是冰冷的,不管是泪水,还是汗水,都是冰冷的。李言枫哑着嗓子,继续道:“别哭了,妈妈哭了就不好看了。今天是团聚的日子,爸爸不过是晚回家了。”李妈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依旧抽泣着。
      哭声渐渐消逝,又是一阵清静。妈妈抹了把眼泪,若无其事地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李妈坐在沙发上,手无意识地打开了电视,眼神却是空洞无比。
      这般心如刀割的感觉,李言枫很久没有体验过了。看着妈妈消瘦的面颊和已经没有了生气的房子。李言枫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他无力地跪下了,把头枕在了妈妈的膝上。眼角又滑过透明的泪珠,他突然哼起了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妈妈我爱你,妈妈对不起。”
      该离开的时候,言枫还是离开了。
      若不是一出门就看到了还蹲坐在外的晏东镇,他还真是忘了有个人在等他。
      李言枫轻声道:“小晏?”他吸了吸鼻水,“对不起久等了,我太不想离开了。”
      晏东镇瞬间站起了身,笑道:“不想离开别离开呗~”说着,他抬手顺了顺李言枫翘起的呆毛。
      “额……”这样亲密的举动,至少对于从未涉世的李言枫来说是亲密的。晏东镇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言枫有些不自在也吃不消,他不着痕迹地别开了头,“我没办法。”
      晏东镇的手僵在半空中,两秒后,他说道:“那…你父母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李言枫眼眶又红了一圈,“爸爸离开了……”
      “什么?!叔……”虽然惊吓大过好奇,但晏东镇还是及时收住了嘴,“你、你爸爸去世了?什么时候?”
      李言枫没有察觉到晏东镇的反常,他如实回答:“不知道。”
      “那阿……你妈妈还好吗?”明明风还挺凉爽,晏东镇却急得额角渗出了汗水。他太长时间没能关心伯父和伯母的,连伯父去了,自己都还不知道。
      李言枫摇了摇头,“憔悴了很多。嗯…在我记忆里的妈妈,很漂亮很年轻很有气质的。妈妈……”他甩甩脑袋道:“我很对不起她,丢下了她一个人。”
      晏东镇暗自攥紧了拳头,心底里已经掌刮了自己千万遍,却说不出一句抱歉。
      言枫。我欠你的,到底要几个世纪才还得清呢?晏东镇问自己。
      李言枫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晏东镇,笑笑道:“对不起啊,让你看到这样无助的我。你一定有些懊恼干嘛答应帮我吧?其实……”
      “不是!我没有懊恼,是我……”晏东镇呼之欲出的“抱歉”又硬吞了回去,“其实帮你,是我的荣幸。”看着李言枫不解的表情,晏东镇继续道:“你想想啊,一个人的一生多平凡啊,现在我却在经历着一个别人都没经历过的,那么神奇的事情,那不是我的荣幸吗?”
      李言枫点了点头,笑弯了眼道:“小晏,你真有趣。”
      “……对,那你还想转世吗?”
      李言枫不经意间对上了晏东镇充满期待的眼眸,不禁有些心跳加快,他耸了耸肩,“呵呵,还是要的。”
      “哦……”晏东镇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嘴,“我们先回家吧。”
      花前月下之际,他们肩并着肩,一步一脚印地走远了。微风吹散了他俩微妙的气氛,伴随着灯光投影在他们的心里。
      会不会有朝一日,友情真的会变成爱情?晏东镇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当初第一眼见到李言枫,就特别喜欢他那副惹人疼惜的模样。起初主动地去相识,只是以为那是个剪了短发的女生,没想到……
      伯父逝世的消息打击着李言枫,也同样打击着晏东镇。人生的无常,就好似煮开的水随时会凉。这么多年了,早已经把言枫的爸爸视为自己的爸爸,又一次的生离死别,晏东镇也特别不好受。这样一来,他就愈发不想让言枫再次离开。想留住他,起码是现在,不想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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