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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柔贵嫔(四) ...

  •   柔贵嫔(四)
      “主子。”
      雪琪推门进来,我放下手中的玉箫,笑着问她:“好不好听?”
      “好听,主子学得真快。”她拍了拍手掌,咧嘴道,“主子学什么都快,吹吹箫、弹弹琴,也好。奴才那时真怕主子因为凝福晋的死。。。”她忙掩口打住。
      “没事了。”我走过去推开窗,窗外已有了绿意,春天到了,最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那一个冬天里,我失去了水凝,失去了额娘。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感同身受,最最习惯的事,就是拿起这管青箫,静静吹奏,那支迷雾中的曲子。
      那日,我在箫音中睡去,梦里,他说,一切不开心的和开心的事,都可以在箫音中淡化。醒来,身边多了这管箫。
      我深吸了口气,回头问雪琪:“让你去舒贵妃那儿传信,这么这么久才回来?”
      “贵妃娘娘像是跟谁在生气似的,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坎儿怕得不行,才留我一同劝了会儿。”
      我一笑,走到铜镜前拢了拢头发,“她的脾气,你们哪能劝得住,八成又是有人给她不舒坦了,我瞧瞧去吧,无须跟来。”临到门口,又回头嘱咐她,“桌上有我昨晚闲来无事结的缨络子,替我送去给和妃娘娘和蕴贵嫔吧。”
      “是,主子。”

      “就知道你会来。”才到翊坤宫门口,姐姐就已经迎出来了,挽了我的手,就把我往御花园里拖。
      “可不是,听说你发火摔东西,我哪敢不来嘛。”我故意板起脸。
      她捏了捏我的鼻子,大笑道:“说得好像你才是姐姐呢。”
      “你这脾气不改啊,可不就得叫我‘姐姐’了。”
      御花园里热闹得很,好多新来的秀女趁着春风,在放纸鹞。我便与姐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坐下,看着她们。
      “姐,你瞧,以前,我在北海别苑时,也爱放纸鹞,可惜呀,我总也放不起来,最后还是要佳话来帮忙。”
      “呵呵,姐姐何尝不是呢。”我正说得开心,突然听到她在边上黯然地吐出这一句,就停下来征询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站起来,走出亭子,“曾经,我们也是这样一起放纸鹞,一起踢毽子。就像你和佳话。”
      “姐姐说得是谁?”我坐在亭子里看亭子外的她,那一刻的她特别的落寞。
      “一个,北海故人。”
      我愣了下,刚想问,故人,可是皇后娘娘。就见一只纸鹞摇摇晃晃地落下来,正掉在姐姐脚边。
      “哈哈,在这儿呢,雀儿,快过来,我找到纸鹞拉。”
      一个着鹅黄色宫装的瘦小身影跑过来,边跑边回头冲跟在身后同样是秀女打扮的女子喊。
      “谢谢,这纸鹞是我的。”她显然是刚进宫,没有认出我和姐姐,满脸的笑容,直挺挺地站在姐姐面前,伸出手。
      姐姐微皱了下眉,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身走进亭子,随手将纸鹞放在了桌子上。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都说了纸鹞是我的,怎么还不给我。”她也跟进来,近看,倒也是一名眉眼清秀的美人,因着年轻,脸上就是有股子生动。
      “是你的就拿去吧,别多言了。”我瞧出姐姐的微怒,心想这秀女也忒大胆,宫里的人,即使不是主子娘娘,也不是可以如此无礼的。
      “狸恋。”后面跟来的秀女长得更小巧,看见我们三人剑拔弩张的,有些怯怯地小声唤了一声同伴。
      “狸恋。呵呵,原来你叫狸恋。”姐姐也不看她,只是顾自念道。
      她一听,也不怕,挺了挺胸膛,又上前一步:“是啊,我叫纳兰狸恋。我的姐姐,是华嫔娘娘。”
      “华姐姐为人缓和,真想不到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妹子。”我失笑。
      “舒贵主儿吉祥、柔主子吉祥。”
      一瞥头,韵雪身边的烟儿和坎儿已小跑着进了亭子,一屈身,便行了个大礼。
      “起吧。”姐姐瞅了瞅坎儿,佯装怒道,“你动作是越发不利索了,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呢。”
      坎儿从小跟着姐姐,自然不怕她,笑着挨过去,把手里的暖炉塞进姐姐手里,“主子别气,我是遇上了和妃娘娘身边的烟儿,一时高兴,聊天聊得忘了时辰了。”
      姐姐被她的坦白逗得一笑。我看那两名秀女看烟儿行了大礼,早已懵了,傻站在那儿。
      “姐,你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当心身子不好,又受凉了。”我冲坎儿使了使眼色,“坎儿,快扶你主子回去吧。”
      “罢了,难得出来,还受气,回去吧。”姐姐瞥了眼狸恋,扶着坎儿便去了。
      烟儿和坎儿方才定是远远地看到这儿出了事,才急急地赶来。
      “小主今日在娘娘跟前失礼,把平日里的教习都忘了吗?”
      我瞧着烟儿这番话也是做做样子,就抬手打住她,含笑道:“你也别在这儿做样子给我看了,真要教训,还得交给你家主子去。”
      烟儿忙应道:“柔主子说得是,烟儿定当禀报主子。小主们新进宫,柔主子别跟她们计较才是。”说罢,又朝狸恋她们使眼色。
      雀儿早慌了神,一见烟儿的眼神,忙“扑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狸恋似乎还有点不甘心,不过还是勉强跪下了。
      我扯了扯嘴角,“我可受不起,都起来吧,带下去交由和妃娘娘处置吧。真不知近来的秀女都这般骄纵,苦了韵雪了呢。”说罢,耸了耸肩,顾自离开了。
      边走边自嘲,何时,我也学会了这样皮肉不一的笑,何时,我的心里也会种下尖酸的话语。最可怕的是,当你还没有意识到时,一切已经无法更改了。
      经过那湖时,我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屋脊,那个白衣男子,是梦,还是现实呢?
      岁月静好,独自流逝

      又一年的春围,正巧赶上姐姐三十生辰,皇上这一次似乎是特意为了姐姐的生辰而去,不但随行的大都是佟佳氏的嫔妃,还特地延长了狩猎期,大有要好好庆贺一番的样子。
      “皇阿玛,今天是额娘生日,我们该玩点特别的不是?”太子站起来,隔着熊熊的篝火提建议。太子的生母是黛皇贵妃,早逝,因而太子就交由姐姐抚养,一来二去,母子情深得很。
      “就你鬼点子多,那说说,玩点什么新鲜的?”皇上难得有这样的家宴,心情自然不错。
      太子一歪头,想了想道:“平时亦林点子最多,不如把他叫来?”
      “不妥吧,咱们现在是家宴,那么多嫔妃在,亦林如今堂堂一品资政大臣,怎么可以过来瞎闹嘛。”我立马出声反对,太子和亦林也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过凑在一起,还是怪招连连。
      “怎么不妥啊,我和半朝不是一样也在嘛。”
      皇上哈哈一笑,摆手道:“不妨事,都是自家人,胤祉,你去那边帐把亦林叫来吧。守备的安排,就交给刑部侍郎了。”
      “是。”太子一得令,立马高兴得冲我挤眉弄眼的。
      姐姐淡淡一笑,篝火映得脸越发娇艳,“臣妾听说这刑部侍郎可是新秀,皇上带他来,可见是喜欢了。”
      “知朕莫若你啊。”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姐姐一眼,“青阳是个可造之材,说来,还是半朝向朕保举的呢。”
      “啊?是,是。”半朝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出了神,听到皇上提他的名儿,忙回神应和。
      “呵呵。”雪凝忍不住笑起来,“哥哥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皇上一听,也笑,于是语晴、婉雪也跟着笑起来。
      半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皇上瞧,微臣在家,可没少被几个妹妹嘲弄啊。”
      我也忍不住笑,跟着打趣道:“哥哥不会是思念温萦公主吧。”几年时间过去,我对半朝仿佛已经纯粹到只有兄妹情谊了,他曾经说这样很好,而现今,我也终于这样认为了。
      边上的人更加是笑得止不住了,半朝一脸窘态,无奈地摇着头,“看看,就数柔儿嘴最刁。”
      “这话中听。”
      我刚想反驳,亦林和太子笑嘻嘻地走来了。
      “给皇上请安。”亦林刚要行礼,皇上便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了,大伙儿还等着你的新点子呢。”
      亦林稍微思索了下,就盘腿坐到太子身边,道:“微臣前不久去蒙古各部时看到个好玩的法子。”
      “是什么?快别卖关子了。”雪凝心急,匆匆地催他。
      “很简单的,一人闭目击鼓,其余人传花,鼓点停时,花在何人手中,那人便要接受惩罚。”
      “怎么个罚法?”我听得有趣,不由得追问。
      “柔儿急着问罚法,莫不是害怕待会儿被罚?哈哈。”皇上带头取笑,免不了又是一阵哄笑。
      我脸上挂不住,忙嚷嚷着“快开始”。
      天公不作美,第一轮,半朝击鼓,我便被揪了出来。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
      “说话可要算数啊,快快受罚。”太子又是第一个唯恐天下不乱。
      我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拿起水壶朝远处的河滩走去。
      所谓的惩罚不过就是去河滩取一壶水回来,这点小事,拿去为难姐姐和语晴还行,为难我就有点无趣了。
      我骑马过去,飞快地灌好水,低咒道“回去轮到我罚你们了”。
      哪知一回头,就见远处的篝火隐隐约约模糊了起来。再揉眼睛,原来是起雾了。
      “幸好不远。”我翻身上马,这雾来得突然,转眼间,篝火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我只能凭记忆,往那个方向走去。
      约莫半刻钟的工夫,我还是没有看见营帐,只好下马。心想,看来是走错了方向了。马背上也没有什么照明用具,我挨着马坐下来,打算等雾散了再走。
      坐了一会儿,隐约中似乎听到了箫声,如烟如袅,依稀是那年白衣人所吹的曲子。
      我忙站起来,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越来越近,终于,我看到迷雾中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白衣人影,白衣胜雪,一管青箫。
      我瞪大眼睛,看他越走越近,直到我跟前。
      “你来了?”我看着他,一开口,便说出这样一句话,连我自己都有点迷糊。
      他不回答,顺势坐下,继续那痴缠缭绕的曲子。我站在他身边,多年前,他在屋顶,我在湖边,如今我们之间近了,可是那样的箫音,没有变。
      一如他的人,还是超然世外的清冽,眼神有看破红尘的决绝。
      一曲终了,他站起来,一手执箫,一手牵起我。淡淡地说:“跟我走吧。”
      一句“跟我走吧”,我便真的跟他走,任由他牵着,在一片迷雾中前行,眼前的世界里,除了迷雾,便只有他,所有的世俗的烦恼都可以忘掉了,抛下了。我甚至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
      一阵马蹄声把我拉回了现实。他松开我的手,迎着来人而去,我紧跟着,原来是亦林,想必是看我一直不回,出来寻我来了。
      “齐佳大人。”他一拱手,不亢不卑。
      亦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挥了下手,沉着脸道:“你下去吧。”
      于是,他便离去了,一步一步,消失在雾气中。
      “走吧,大家都担心你呢。”亦林拍了拍我的肩,还是沉着脸。
      我忙回神,跟着他的脚步,“他是谁?”
      “范佳青阳。”
      “新任的刑部侍郎?”
      “嗯。”
      “哦。”心想,原来是他。半朝赏识的人,皇上赏识的人。
      “你离他远点。”
      “啊?”
      “直觉告诉我,他有所预谋。”
      “哈哈。”我大笑起来,在他肩上一记猛拍,“齐佳大人,别让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逼疯自己,现在可是难得的狩猎时间呀。”
      他满脸黑线,一副“信不信随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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