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天空》诺比

25、正章 - 18

　　致命伤虽然已经复原，但却导致了持续的高烧。
　　凌翊紧缩着发烫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原本清亮的蓝色双眸暗淡无光。
　　他的右手紧握着用灵力创造出来的冰刃，一道一道的狠狠划在自己的左臂，鲜血仿佛迫不及待一般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凌翊白色的衣衫，渗入凌翊身下黑色的土地。
　　但是那些伤口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复原，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越是严重的伤口复原的也就越快。只是当利刃划开皮肤时的痛楚却是真真实实的，剧烈的疼痛对现在的凌翊来说仿佛一剂良药，可以用来冲抵那啃噬着内心的痛楚。
　　凌翊仿佛无意识般重复着自虐的行为，窝在那个偏僻的森林里，不吃不睡，只是一直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凌翊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是他知道，他死不掉。
　　所有可以结束生命的方法他都试过了，但是没有一样对他有效的。
　　自己是什么？
　　凌翊冷冷的笑着，自己根本就是怪物，一个被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创造出来的死不掉的怪物！
　　“主人，您不可以再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守护灵飘在凌翊的上方，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凌翊疯狂的行为。
　　“滚！我不想看到你！”
　　凌翊冲着守护灵大声呵斥道。话才说完他就猛烈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久才慢慢停止下来。
　　“主人。”
　　守护灵不知所措的停留在上空，它的主人让他滚，但是守护灵的使命就是要一直守护在主人身边，除了主人身边它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其他去处。
　　凌翊冷冷的看了守护灵一眼。
　　“虽然我想杀了你，不过你和我一样是那个人的工具，死不掉的吧。”
　　说罢他就暗念起咒语，守护灵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的消失。
　　“主人？！”
　　听到守护灵惊恐的声音，凌翊连看都没有看向它，他继续用冰刃一下接着一下的伤害着自己。
　　“没什么好喊的，我只是隐去你的形态而已，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厌倦了那种行为的凌翊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体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凌天，梦见了凌天清澈的双眸，还有那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哥哥，哥哥……”
　　那熟悉的声音在凌翊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醒来时，正是半夜，夜间的森林格外阴冷，凌翊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快要被冻僵了一样。他可以用法术设立结界将寒冷的空气与自己隔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还发着高烧的凌翊如呓语般的喊着那个自己深爱着的少年的名字。
　　“凌天……凌天……”
　　但是那无助的声音却传不到千里之远的凌天耳中。
　　浑浑噩噩中凌翊突然想到，如果没有自己，那凌天便是永旋国的十王子，如果是那样，凌天便可以不用受到那个谣言的侵害，如果那样，凌天一定可以生活的更好吧。
　　结果，是自己，自己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让凌天过着那种永远不被世人承认的生活，是自己害了自己爱的人！
　　如果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那自己对凌天的那份感情里，那份爱慕，那份依恋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虚假的呢？
　　黑暗中，凌翊借着月光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他已经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到底哪些是所谓的真实，也许自己周围所有的世界都是假的，都是被那个宁妃创造出来的，凌天真的存在吗？自己真的存在吗？自己对凌天的感情又真的存在吗？
　　凌翊突然有一种想要狂笑的冲动，但是出口的却是不成声的哀鸣。
　　全都去死吧，自己，还有这整个世界全都去死吧！
　　高烧以及身体上极度的不适让凌翊昏迷了过去。
　　昏迷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
　　“凌翊，你该回来了。”
　　再次回过神时，凌翊发现王都已经近在咫尺，守护灵正静静的飘在自己身后，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更换过，伸出双臂那里的皮肤完好的没有一丝伤痕。
　　仿佛前段时间的痛苦与绝望都是虚假的一样。
　　凌翊迷茫了，他想要谁来告诉自己，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前面，是盛大的出城迎接自己的队伍，背后……凌翊不带任何表情的笑了——背后早已没有路。
　　进城后，他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欢迎，看着那些人神采飞扬的表情，看着那些人敬重的目光，凌翊的心里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凌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干净得像是被夺去了生气一样，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宁璇宫走去，身后跟着一小队侍从。
　　听着身后侍从琐碎的脚步声，凌翊想着，也许这些侍从也都是假象吧，是被什么创造出来的东西而已。
　　在宁璇宫内，凌翊看到了凌天，在看到凌天那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自进入王都后就仿佛停止了般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一种熟悉的刺痛顿时传遍全身。
　　那种心痛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但是凌翊却已经无法在相信那样的感觉了。
　　眼前的少年，那个自己深爱的少年在凌翊眼中似乎变成了一座残像，这个世界在凌翊的心中已经死了，就如在他心中自己也已经死了一样。

　　那日在中庭的躺椅上假寐时，凌翊敏感的察觉有人靠近，在那人走到他身边时，他就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是他没有睁开双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告诉他，靠近他身边的人是凌天。
　　果然，他听到凌天小心翼翼的喊了两声自己，随后沉默了下来。
　　以为凌天会马上走开，但是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凌天离开的脚步声。
　　有些按捺不住的凌翊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覆上了自己的手背，那种熟悉的肌肤的触感让凌翊心中猛然一痛。
　　那曾经和凌天一起度过的快乐而幸福的时光闪现在脑海中，明明只是不久前的事情，对凌翊来说却好像前世般遥远。
　　“哥哥……不要讨厌我……”
　　凌天压抑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哽咽，听到凌天那脆弱无助的声音凌翊觉得心痛得想要马上坐起来紧紧的抱住凌天，告诉他自己没有讨厌他，但是他只能躺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凌天伤心的离去。
　　他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去相信自己的感觉，去相信周围的世界。
　　等凌天走远了之后，凌翊慢慢坐了起来，抬头望向头顶那片无云的天空，等待着那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自己慢慢退下。

　　遇见凌天的那种心痛而矛盾的感觉，总是让凌翊不堪忍受。
　　他想要相信自己的感觉，想要在虚无的空气中抓住什么，想要在几乎让自己窒息的空气中寻找到一些氧气，但是总是有什么紧紧的拖住了他，让他只能痛苦的僵持在那里，无法动弹。
　　从那以后，凌翊越发减少了回宁璇宫的次数，然后发疯了似的工作着，几乎不眠不休。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凌翊再这么下去的话要倒下的时候，一直不断骚扰着边境的邻国纳亚终于按捺不住正式发动了攻击。
　　想要离开王都，离开这片让自己几乎窒息的地方的想法让凌翊毫不犹豫的请缨出征。
　　出征的前一晚，他感觉到凌天在自己的门外站了好久，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出声让凌天进来。他想要逃避，因为他不知道除了逃避他还能做什么事情。
　　回到王都后，他有想过直接找宁妃问清楚，但是每当他有这样的想法，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肯定会发现自己有一段记忆的空白。
　　连他的思想都在宁妃的控制之下吗？寒意从凌翊的脚底袭来，他想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逃不掉。
　　来到前线的凌翊先挫伤了敌方的锐气后，回到后方将一切暂时安排妥当，十分疲倦的凌翊趴在案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他似乎看到凌天站在自己面前，用紧张而微微带着胆怯的眼神看着自己。
　　连梦里，都不放过我吗？
　　凌翊悲哀的想着，他的休息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处在半睡眠中的他敏锐的感觉到结界起了微妙的变回，同时尖锐的警报响了起来。
　　凌翊带领着军队在战场上与敌方发生了正面的冲突，凌翊一边操纵着顶级的法术打退敌方，一边留意着战场的情况，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的血液瞬时凝固了起来。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理应留住王都的凌天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之上？！
　　难道刚刚的梦并非是梦，而是现实？！
　　不等凌翊思考太长时间，凌翊发现敌方的术士似乎也发现了凌天的存在，锐利的风刃正向凌天飞驰而去的时候，在凌翊的脑袋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想法之前，身体就毫不犹豫的移动到了凌天的前面，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似乎有听到凌天颤抖着呼唤自己的声音，但是随后马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