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恨心]花堪渡》》栩墨君

85、回返

　　隔湖而望，梅君视线落在戴着帷帽的少女身上，继而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神情凛肃的黑白郎君，最后目光定在他握着的东西之上。思索片刻，她忽然开口，话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天元论魁发生此等变故，玄圃峰上已不适合作为比斗之地。请登上玄圃峰的诸位同道由石宫内的传送法阵离开，四宗弟子会在山下为各位登录姓名，免得天元论魁重开时有人鱼目混珠。”
　　她缓了缓，和身旁的松君，兰君交换一下目光，随后接过兰君递来的剔透玉盒，“之前剑宗宗主与这位挑战之人的比斗，虽然中止，但并非任何一方落败，只能说是意外使然。既然如此，悟真丹便赠予这位姑娘，愿姑娘顺利解除长生烙。”
　　说罢，梅君一挥袖，半空中化出一群墨蝶。那群墨蝶托起玉盒，轻盈飞过冰湖，停在忆无心身前。
　　看了一眼那个剔透玉盒，忆无心下意识偏头看向黑白郎君，却发现他并没有看向玉盒，而是依然盯着梅君等人，五指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甚至连指节都已经攥得发白。
　　稍稍转念一想，忆无心轻声叫了一声，“黑白郎君？”
　　握着剑的人微一凝滞，转过来看她，“嗯？”
　　少女的目光细细打量着他，从刘海发梢至眉宇眼角，都没发现一丝异常，于是摇摇头，“没什么……现在他们已经将悟真丹送给我们，就把那位剑宗前辈的遗物还给他们，我们离开这里吧？”
　　听到忆无心的话，黑白郎君冷哼一声，拿起玉盒揣入袖中，这才将竹君的佩剑与掌门令牌放于蝶群之上——那群墨蝶看似弱不禁风，承托起长剑与令牌时却异常稳当，在黑白郎君松手之后，它们从冰湖湖面翩然而过，回到梅君身前。
　　“今夜我等将悟真丹赠予这位姑娘，若有人意图夺取悟真丹，便等于是与我们三人为敌。”梅君执起长剑与掌门令牌，冷眼觑向在场诸人，“无论天之涯或是海之角，我们也定会找那人讨回一个说法。”
　　话音未落，她叹了一口气，指尖使力一弹，一点白光飞出，没入垂首不语的温九思眉间，“小九儿，你跟我一起下山，来我处治疗一些时日。而其余人等，就各自通过传送法阵下山罢。”
　　……
　　……
　　下得玄圃峰来，东方已有晨曦初现，城镇中渐有炊烟升起。
　　可能是梅君的话当真起到了作用，忆无心与黑白郎君沿着光洁街道一直行到小镇入口的那座白石牌坊下，也没察觉到有任何窥视的目光抑或动静。
　　一路行来，黑白郎君沉默摇动手上阴阳扇，黑白玛瑙扇坠与下端流苏亦随之晃动，如水摇荡。
　　走在他旁边的少女不时侧眼看他，心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从他的行为动作里看出多少异样——她思忖一下，一步跨到黑白郎君跟前，抬眸看着他，“黑白郎君，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和毕方打斗时受了伤？”
　　摇着扇子的人低头回看她，“嗯？”
　　“从玄圃峰上下来，你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往前走——”忆无心眼里染上了担忧神色，“如果你受伤了，我可以替你医治，你完全不需要强撑……”
　　摇着扇子的人微微眯起眼眸，然后冷哼一声，抓起她的手，大步从白石牌坊下穿过。
　　甫一从牌坊下走过，眼前景象便骤然一变，出现在视野中的皆是深深浅浅的白，还有雪花自空中飘下，透骨寒风呼啸而来，除了充斥四周的白色之外，再无其他。
　　感觉到那股刺骨冰寒，忆无心下意识瑟缩一下，裹紧了身上衣服，然而黑白郎君却似乎毫无察觉，只是自顾自扬手，唤出幽灵马车——
　　只是他还没举步踏上马车，整个人便突然一软，缓缓跪了下去。
　　他身旁的少女骤然睁大了眼睛。
　　手一伸，她下意识扶住几乎要单膝跪落雪中的黑白郎君，下一刻，被她搀住的人一启唇，一口紫黑鲜血从唇间喷出，于雪地上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妖艳颜色。
　　几滴紫血溅到忆无心手上，瞬间透入白皙肌肤，带来如针刺般的尖锐疼痛。
　　微怔一下，忆无心深吸一口气，将黑白郎君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把他扶上幽灵马车，随即自己也进入车厢。
　　将已然陷入昏迷的人靠在自己肩上，忆无心对着幽灵马说道：“回葬龙漠。”
　　听到少女的的话，幽灵马点点脑袋，随即撒蹄狂奔。
　　晨风吹入车厢，掠起车帘，坐在车内的少女神色仍算平静，只是搁在腿上的双手已经不自觉攥紧成拳。
　　……
　　……
　　当黑白郎君醒来时，映入他眼里的是这样的景象。
　　——不远处的火堆正在燃烧，照亮了斑驳石壁，而他平素惯戴的头冠也被解下来放在旁边，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幽光芒。而在他脸颊旁边，搁着一只白皙温暖的手，纤指搭在他额角。
　　轻而又轻地微微转了转头，黑白郎君这才看清楚，自己枕在了少女的腿上。从他的角度看去，忆无心微低着头，正处在熟睡之中。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墨眉紧紧蹙着，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嘴唇抿成一条线，纵然正在睡梦中，也无法抹去她脸上的忧愁神色。
　　少女散碎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上，带来轻微痒意，但躺着的人却没有拨开它们的意思，而是抬眸定睛凝视着熟睡的人，不发一言。
　　石洞中一片安静，除了火堆燃烧不时发出的噼啪响动，再无其他声音。
　　灼热而尖锐的疼痛在全身流窜不停，黑白郎君皱起眉头，看着一伸手就能触及的清丽脸容，闻着萦绕鼻端的少女气息，放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起，青筋毕现。
　　直至痛楚略微减淡，黑白郎君才无声吁出一口长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但还没等他重新闭上眼睛，视线已经对上了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湛蓝如海，一眼便能看到内里充斥着的满满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