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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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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兄弟哪天要是不打架。我就谢天谢地了。”
周长润手里拿着皮鞭子,两个男孩子就跪在大房子空荡荡的客厅里。那时候还是冬天,大理石地面的阴冷从膝盖一个点呈放射状扩散至全身。两个人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值叛逆期。因为校园暴力,脸上都挂了彩。可即便这样,回到家还是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周家虽然祖上算是书香门第,但到周长润这一辈,已经说不上文化底子有多深厚了。他出身在特殊时期,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作为长子,又幼年失怙,在家道中落后自然不得不挺身而出,尽父亲的责任,所以很早就尝尽世间百态人世艰辛。周长润早年靠着暗中倒卖医药品发家,到现今为止在荣海已经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中年发家后,生活也算顺风顺水,唯一稍显不足的便是膝下两个儿子太过调皮,几乎不受管教。特别是二儿子周云北,进入青春期后几乎就是彻头彻尾的问题少年。被老师叫去学校简直是最最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大儿子周云东相对要好一些,性格温和有一点内向。但是在大事情上却很有自己主见。是未来比较理想的家族事业接班人。
“说!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严厉又冷酷,在空旷的别墅大厅里冰冷地回响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保持着固执的沉默。周长润一下子火就来了,他最讨厌问话的时候,死都不啃声,打断牙齿都不求饶,只往肚子里咽。碰到这种情况,他越是发狠地揍。
既然谁都不开口说话,他扬手就是一鞭子。两个孩子都是一个哆嗦,但多少还是承受住了。
“说不说?为什么要打架?”他见俩人居然还不开口,反手又是一鞭子。
周云北经常被教训,对于吃鞭子这种事情,非常能忍耐。他皮厚,咬着牙打上十几下,也是还能扛得下的。可周云东就不一样了,他从来都是父母眼中的优等生,很少犯差错,又很听话。被这样野蛮地教训一下,几乎消受不了。周云北看看周云东咬着牙脸色都泛白了,便自己先开了口。
“是我的错。爸就罚我吧。”
“你什么错,错在哪里。”周长润刨根究底。
周云北迎着他严厉的目光,丝毫无所畏惧。“是我先动手的。因为看不过哥哥对绎心态度傲慢。”
周长润愣了愣,才知道两小子竟然是为了那个莫家的女孩子才大打出手。
周家跟莫家是世交,在医疗领域也有交错,所以又算得上是生意上不错的合作伙伴。两家三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周云东年纪稍长,云北跟绎心同岁,两个人关系比起周云东来也要亲密不少。
大人们都看得出来,云北很喜欢绎心。他是他们小区里出了名的调皮鬼,连周长润都很难管教,却极听莫绎心的话。他是她的跟屁虫,忠实的追随者,和沉默而狂热的追求者。
“长大了我要娶绎心做老婆。”
少不更事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周云北就已经怀揣这种意识,仿佛他想要什么,今后便必然会注定什么。可每次这个时候,大人们却总是一笑而过。小孩子的玩笑话,从来都不作数,何况还是摆明就不可能的事情。
“云东,小北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他先出手打你的是不是?”周长润转头问周云东做确认。他偷偷望向周云北。那个脸上还挂着彩,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弟弟,此刻冲他用力地点点头。他紧抿着嘴唇,眼里满是笃定跟信赖。周云东知道,如果自己承认周云北的说法,那么吃教训就只是一个人的事了。
他的弟弟总是这样,即便不久之前,两人还因为无谓的小事情而大打出手,下一秒就能够为了对方牺牲自己。不,能充分相互信赖,为对方牺牲自己的,从来都只有周云北而已。
可是,周云东却自始至终都在辜负他的期望,践踏他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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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化妆间里等待采访的时间有一点漫长。
距离长胜制药30周年庆时候的人物专访已经差不多过了四年之久。那时候周长润还没有从位子上退下来,周云东还不过是个副总。他还记得采访回来的车上,接到医院里打来的电话。然后忙不迭地赶去出事现场。那一天,也跟现在一样,风特别大,天阴沉沉的。积雨云压得很低很低。医生把死亡证明书递给他签字,因为手抖得很厉害,简简单单三个字竟然歪歪扭扭写了很久。
这种阴郁的回忆,即便在之后的生活里有再多幸福快乐来填补,都无法抹去。经过那个地方会想起,碰到这样的天气会想起,遭遇类似的人,同样也会想起。
所以,当过来采访的叶犀站到周云东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张德贤怎么派了你过来做访问?”
张德贤是叶犀所在报社的主编,被周云东连名带姓地说出来,她反倒有些不适应。尴尬地笑了笑,说:“啊,张主编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但是报社这边出了点小状况,所以就由我过来做访问。”
周云东对叶犀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示意采访可以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叶犀自己多虑,毕竟是亲兄弟的关系,周云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竟跟周云北有一些相似。对于外人,礼貌又疏远,有一点淡淡的冷漠。叶犀准备的每一个专题都问得小心翼翼,全是些很保守的问题。周云东也规规矩矩三五句话就能解决。谈话的氛围总体说不上有多热络,周云东似乎也并不是能言的人,但凡叶犀不开口暖一下场,他就真的眼看着气氛降到冰点,也不管不问。
所以,在经历稍长时间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兄弟两人的区别。周云东是比周云北更有城府,更冷漠,更愿意袖手旁观的人。或许是因为商人的缘故,很多真实想法也在算计里好好地藏到心里。整个访谈过程无聊又冗长,周云东似乎心情不太好,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整个氛围也有些憋闷和阴沉。
终于在结束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后,叶犀松掉一口气,正准备收拾东西打好招呼就要离开。却被周云东叫住。
“叶小姐稍后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他虽然是征询的口吻,却仿佛早就作了安排。叶犀愣了愣,没想到周云东会叫她留下来。一时有些语塞,他却权当默认,随后又说道,“别紧张,就随便聊聊。”他神态轻松,比起工作时候,要温和许多。即便如此,叶犀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仿佛要赴一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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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东选在一家氛围轻松,且稍安静的餐厅。他是那家店的老客人了,一进餐厅,侍者就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靠里的一件包厢里。
随手点了几个家常菜后,侍者便退出包间。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犀明显很拘束。一来她跟周云东一点都不熟,唯一称得上有联系的就只有周云北了。二来他是荣海响当当的人物。跟大人物吃个饭,心里总是会七上八下。再多山珍海味摆到这里都是浪费。
周云东似乎看出了叶犀的不安,微微笑了笑,“叶小姐不用紧张。咱们就随便聊聊。就跟聊家常一样。”
叶犀就点点头没说话。她脑子不笨,知道周云东嘴上这么讲,说白了他们这个家常聊得还是周云北。
“叶小姐也是荣海人?”
“对,但高中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外地。很少回来。”
“听说你之前在净穗工作。是最近才回的荣海是吧。”
叶犀摸不透周云东到底要跟她聊什么,只能问一句答一句。点点头,“是的,刚回来没多久。”
“挺巧的,小北也刚回来一年多。他之前也是在净穗的医院工作。不过,一个男人带个孩子,还是跟父母住的近些总是方便些。”
话题终于扯到周云北身上。周云东提到小絮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下叶犀的神情,倒并没有预料中的惊讶神情。想必周云北有孩子的事情,她也一定是知道了的。
叶犀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茬,也只是嗯了一声。
谈话似乎变得有一点稠滞,周云东深吸了口气,问她,“叶小姐……喜欢小北很久了吧。”他面色淡然地看着她,神情里并没有更多的意思。这只是一句简单而纯粹的问话。从表面看来似乎没有其他更深刻的用意。
叶犀原本想要逞强地否认,她心底里是并不愿意让一个外人来过问自己的感情生活的。周云东轮不到,也没那个资格。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任由她忽视,不予回答。可她并没有开口反驳,不回答,就是默认。叶犀用一种不合作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知道他的过去吗?”他又问道。
“一个女儿,一个得力的女朋友,一个跟我长相相似的初恋情人。”
显然叶犀的回答并没有让周云东满意,他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可神情却有些意味深长。“三件事,你只说对了一桩。”
接着他抱着胳膊,一根一根扳着手指讲,
“第一,他没有孩子。第二,他没有女朋友。第三,他的初恋情人的确跟你长得很像。需要补充一点的是,那个人就是我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