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有酒家》绾樾

3、千年不如故

　　因为猜到了霖鏖来“何必”的原因，所以再见时我只是礼貌一笑。心里也暗暗赞叹了声，不愧是魔尊，一千年了，还是风流如往昔，俊秀如往昔，冷厉如往昔。千年前初见时，饶是早已看淡风云的我，也微微吃了一惊，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像极凡间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一袭白衣胜雪，一把白纸折扇流转光风霁月。
　　可确实，那一人挑天界十员大将，三千精兵，也是他。白衣不染血，折扇惟嗜血。
　　不想，他见我却是狠狠吃了一惊的。这原因自然不是我迟了足够温两壶酒的时间，但凡我愿交往的，必是不拘小节之人。至于原因，我并不是不好奇，只是早晚要忘，又何必非知道不可呢？
　　“转眼就是一千年，我以为先来的会是赤焰魔君，却不想是魔尊。看来六界皆传魔尊霖鏖视才如命，倒不是谣传。”
　　“公子夸奖了。”
　　在我认识的众多过客里，他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但他的声音却是最好听的，温润如玉，清灵如雨。一千年了，他竟还没有忘我喜人叫我一声公子。
　　“葫芦老儿，温一壶紫藤酿给魔尊。”
　　“是，公子。”
　　葫芦老儿本是这里的地仙，无名无姓，却嗜爱饮酒。见我在此地开了一间小酒馆，便赖着要在这里讨个伙干。能寻来“何必”，必是有缘人，况且，我身子一向不好，能有个伙计，我也乐得清闲。见他腰间总是挂一只酒葫芦，梦黎便打趣叫他葫芦老儿，久而久之，大家便都这么叫了。他一甩长胡须，手中瞬间便多了一个酒坛。只见他身形微晃，面前两只蓝田玉塑成的酒壶中已传来淡淡酒香。见他抱着酒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不禁摇了摇头，只要有酒在，他永远是个老顽童。
　　“先温一壶，另一壶等人来再温，坛中剩下的酒就送给你的葫芦了。”
　　“得嘞，公子英明。”
　　“呵呵呵呵呵呵，想不到公子还记得我。”
　　人未至，声先传，想不到一千年了，赤焰魔君还和往昔一般潇洒人生快意恩仇。也对，对于我们这些与天同寿，与地同疆的人来说，一千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而已。也许有一天，我累了，便躺下睡个千年，只是，不知还能不能再醒过来，酿几坛酒，听几段离愁。
　　我抬头望去，俊颜无双，只是眉间掩不住的沧桑离殇。看来，没有泗水魔君的日子里，他过得不是太好。记得凡人有句话说情深不寿，可见，赤焰魔君对泗水魔君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情深。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思绪被打断，竟一瞬间有点儿不知所云。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峨眉。
　　“我是说头发，千年前虽不比现在长，却也是黑的，还有脸色，怎么也越发苍白了？”
　　“由龙，够了。”霖鏖轻喝。
　　我终于明白为何霖鏖见我时要吃了一惊了，原来千年前的我，不是这般模样。
　　“呵呵，看来我定下的规矩果然没错，出了‘何必’便再不能入永川。瞧，第二次来，就吓到了你们两个。”平日里常听梦黎和葫芦老儿斗嘴，竟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打趣儿。
　　“公子，你不会是为了救紫君才弄得这么憔悴吧？”
　　我抬头看到由龙一脸懊悔，心里不禁浅笑，我不过替紫君养个魂魄而已，养在我配置的聚魂酒里面，百年才需输一次真气，又怎会让我憔悴如斯。
　　“赤焰魔君多虑了，还是质疑我的能力？”
　　“公子，你直接叫我由龙就行了，魔君魔君的叫着听得老、我烦躁。”
　　“酒来喽。公子的紫藤酿是上品中的上品，超了琼浆玉露不知多少倍，老儿也是借了魔尊和魔君的福，沾了你们的光了。上次喝还是一千年前，也是两位魔君来时，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千年不过两坛酒的功夫。”
　　“葫芦老儿，今天话可是多了，罚你把我新酿的两坛新月酿埋在紫檀树下。不要太近，我不喜紫檀木香。但，也不要太远吧。不要伤了它的根。你选择一处月光最柔的地方，向下掘三尺一寸。至于掩埋的顺序，你自是知道的。先这样吧，等我办完事情，便召来月光照个两百年。想必，月光对紫檀也是极好的。”
　　“是，公子。不过，赤焰魔君千年前来还是满口的老子老子的，如今倒像是个憋屈的小媳妇了。”
　　待由龙反应过来，葫芦老儿早已没了踪影，耳畔只剩霖鏖那清朗的笑。
　　“魔君多担待，这老儿一有酒喝，便像是老顽童一般，回头我罚他三天不许喝酒。”
　　“哈哈哈，公子你这惩罚太重了点，不过，老子老子的自称了几千年突然改口是难了点。”由龙笑得豪爽。我是喜欢这般性格的人，爱恨情仇写在脸上，简单到略有点痴傻，却真诚到想让人深交。三千多年，这般性格的人，我统共遇了两个，一是由龙，另一个是楚尘。
　　对面霖鏖一声轻咳，像是在提醒由龙，不可逾越。我心中不禁好笑，堂堂一届魔尊，九重天上也是不拘小节来去自如，在我这里倒还要时时顾及我的面子，倒真是难为了他。
　　我挥袖斟了两杯酒，“两位先尝尝我酿的酒。梦黎，去把那坛聚魂酿搬来。”

作者有话说

　　这是魔之恋的开端，开一坛紫藤酿，听一听由龙和紫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