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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高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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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烈阳更显毒辣,晒的街边树叶都有些焉焉之态。虽说如此却依旧挡不住夏子卿要去见一个人的决心。
茶坊二楼的竹帘皆都垂落挡住外头的炎热之气,只有最里间的厢房半卷半掩,靠窗而坐的美艳妇人已是等侯许久,时不时探头往楼下瞧两眼,手上一边拈着茶盏把玩,心有忐忑不安的焦燥感,突然从楼下传来一阵喝马声,忙倾身往窗外打量,终于露出了笑意。
夏子卿虽与梅青不太熟络却知道她与顾昔娇是旧相识,因此待她有三分客气,收到她亲笔书信虽不十分情愿却还是应邀与她一会。
梅青生怕自己那封信引不出夏子卿前来,如今见他虽是姗姗来迟却不恼反喜,只起身去迎他,微微作礼道:“还以为侯爷不来了,我已是等侯许久。”
“你说有关昔娇之事要告之我,是何事?”夏子卿边言边示意青梅不必拘礼,又自顾与她对面而坐。
“是件私密之事,也不知侯爷可曾有过耳闻。”梅青浅笑作答,一面伸手给夏子卿倒茶,待放下手中茶壶才又缓缓道明,“她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且我以为侯爷应当知道一些事,免得日后再有难过。”
“夫人多有费心,想必要说之事亦是非比寻常,我自当洗耳恭听,还请夫人直言。”夏子卿示意梅青不必在藏掩,他方才在路上已是揣测半日,早等不及要知道。
原本梅青也不想揽事,只因她实在嫉妒顾昔娇眼下风生水起的日子,再念及与她已是决裂就不必在顾及彼此情份,这才应了苏俊易之请来当这个坏人,她将三封书信摆到案几上,不咸不淡道:“侯爷自己瞧瞧吧,这是顾昔娇亲笔。”
这三封书信是当初顾昔娇写给苏俊易的信件,拜托梅青转送,而今却成了有毁名节的证据。
夏子卿盯着信封上“易郎亲启”四个字甚为不快,他之前听姚文远说起过顾昔娇并非自愿高嫁夏府时就私下调查过,因此知晓他们有过这段旧情,也因此更加疏远姓苏的,但此刻有情之物摆在面前竟还是受不住,五脏里翻涌出五味来。
梅青微挑了挑眉,催促他道:“侯爷怎么不打开瞧瞧,昔娇的文采可不比她的女红有差。”
屋里并没有响起回应之声,只有外头阳光透过半卷竹帘趁虚而入,将“亲启”二字照的晶亮。
突然见夏子卿放下竹帘,又朝屋外吩咐:“来人,给我点盏灯来。”
“这是作甚?”梅青不解。
不止她不解,连坐在夏子卿身后屏风另一边的苏俊易亦是疑惑,他提盏浅抿,心里比他更不好受,只因他那段情老早已变成一个故事,可他不甘心,既然等不到顾昔娇回心转意就干脆自己争取,若说有人自愿离开岂不是更好。
外头来了小二端上烛台,而后福身退下。
梅青凝视夏子卿,莫名有些嫉妒,面前人儿的脸色苍白,看似平淡无常但他那双阴沉的眼眸却终究出卖了他,想必心里很不好受,却打算再刺激他一番,轻言:“昔娇当初一心一意要私奔,谁知遇上苏大人病重,在顾夫人威逼之下才嫁进的夏府,且侯爷深知她进府后就从未有半点争宠之心,不过是为了顾府一门才委屈求全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夏子卿终于正经答了一句,似还显得有些答非所问,一面将三封信捏在手中。
梅青诧异夏子卿的反应,只以为自己言词太过婉转,便又直白放言:“我念及侯爷是真心待她,因此想求侯爷成全了她们,苏大人说此生都会报答侯爷的大恩大德。”
夏子卿冷笑,道:“往日再好亦是过去了,你让他忘记吧,不必在一厢情愿,苦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侯爷,若是顾府无事,他们早已生儿育女,若是真对她好就该放手......”梅青又竭力相劝,却惹的夏子卿来气,疾言,“该放手的是他苏俊易,趁早死了这份心,再说昔娇又不是顽物,我肯让,她也未必情愿,何况我亦是不肯!”
“可她心里有我!”这声音是从屏风另一头传来的,夏子卿不必转身也知是谁,他原本急着要走,而今却坦然端坐,呵呵一笑说,“你倒是心机深重啊。”
梅青见苏俊易忍不住现身便识趣的离开,走至楼下才抬眸而视那间厢房,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意,而后上车示意回府。
楼上的苏俊易并未起身走到夏子卿的面前,他只坐在原处同他讲话,不屑道:“原本她就是我的人,是你运气好罢了,如今得知她心意却还不肯放她走,实在可恶。”
夏子卿不是蠢人,她了解顾昔娇的作派,若她真是心中有他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待自己,且见苏俊易越恼越是不信这场局,只浅笑回他:“我与昔娇情投意合,此生发誓不离不弃,劝你断了此念才好,免得徒生伤感,且也对不住你府上的夫人。”边言边提起一封信件烧起来。
“我心所向从未更改,只有她顾昔娇一人。”苏俊易觉着自己配说这句话,又怒斥他,“你是彻头彻尾的破坏者。”突而鼻尖绕过一丝焦味,回神后忙过去夏子卿那里,只见他正在烧毁自己宝贝的信件就要去夺,反被他推开,刻薄道,“一个人抱着一场梦终究痛苦,不如烧了干净,你也不必再懊恼,如同从未发生过。”
苏俊易恨的夏子卿咬牙切齿,更气他方才所言,不顾及形象要上前打他却被他抓住拳头:“你若真为昔娇好就不该留着这些信件毁她的名声,且我以为昔娇根本不愿意同你再续前缘,否则你何必让那个女人来告诉我这篇话。”
“她俩是故交好友,你不该怀疑她所言!”
“那也是以前,昔娇早与她断了联系,想必就是不愿意理睬你的自以为是。”
“夏子卿你少得意。”
“苏俊易你真无耻。”
苏俊易怒言:“我对她是真心的。”
“倘若你无妻无儿独身等她到这时,我夏子卿便成全了你,可惜你不是。”夏子卿边言边放开了苏俊易的手。
案几上的三封信件已烧成了灰,仿佛在宣告着苏俊易连过去都保不住,怒的他一掌拍在桌上,而夏子卿已是起身往外头走,却听见身后之人切齿道:“你与她好的那样,而她却始终未有身孕,根本就是她不肯替你生!”
夏子卿不屑一笑,未转身只侧过脸庞轻言:“她如今身子不适需要调养,何况我都不急,要你一个外人操什么心。”讫语便大步离去。
苏俊易觉得自己输惨了,他竟挑不起夏子卿的怒火及嫉妒,可见他对顾昔娇的信任非浅,抚额轻叹却终究不肯认输,心想总有办法离间他俩。
夏子卿其实并不好受,因为顾昔娇与苏俊易的过往让他忍不住泛起酸意,他虽未见信上内容却知道定是些柔情蜜意之语,念及如此便越发快马加鞭回府上去,且在门口遇上了周若楠,身后还跟着白曲相。
“侯爷。”白曲相先一步去迎夏子卿,福身作揖道,“我闲来无事,因此来瞧瞧侯爷。”
“分明就是你跟着我。”周若楠小啐一口很不痛快,但她今日来是有要紧同夏子卿说,因此不再理会白曲相,只对他问,“侯爷可是有了那人的下落?”
“一直未有,想必是躲着我们呢。”夏子卿直言相告,他派去的人都未寻出个结果,自然是夏子言有心躲着不肯见人。
但白曲相却不明所以,只问:“你要找谁?”
周若楠懒得理他,即刻提步离去却被白曲相拉住:“你要找谁,我替你找呀。”
“你能不能少管我的闲事,也少跟着我,否则对你不客气!”周若楠挥起手上纸扇作出一副欲打白曲相的形容,而后却又甩袖离开。
白曲相见周若楠真有些恼意便未敢去追,只摇头蹙眉道:“她到底要找谁,难不成是心上人?”转瞬就有些不痛快,冷哼一声,“她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还能去找别人。”讫语对夏子卿作了一揖,万般请求道,“请侯爷千万别替他找着啊,白某这终身幸福就全靠侯爷了。”
夏子卿哭笑不得,轻拍了拍白曲相的肩膀道:“你这是中了什么魔,进府喝杯茶去罢。”
但白曲相没功夫品茶,只说:“我有事,改日改日......”说完就急匆匆走了,摆明就是去追的周若楠。
里头走出来顾昔娇,诧异未见周若楠却遇上夏子卿,上前问他:“侯爷可是见着了周侯爷?”
“她是来问子言行踪的,我告诉她未有下落便走了。”夏子卿直言相告,而后牵起顾昔娇的手往府里去,走至廊上后便要谈及她过往之事却终究未能说出口,心想哪怕她有一点蹙眉都会让自己难过,倒不如不问,何况也显得自己不够信她。
屋里墨茶看见夏子卿也一同回来便忙拿出顾昔娇新做的衣裳,笑言:“侯爷来试试小姐新做的衣裳,明日姑娘出嫁时候好穿的。”
自顾昔娇与夏子卿感情非同一般后,他所穿衣裳都由她亲手裁制,上头的纹绣皆由她一人完成。
夏子卿接过衣裳对顾昔娇言:“何必累着自己,这种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何况又不缺做衣裳的地方。”
“这自然不同,小姐单对侯爷之事面面俱到,半点都不放心旁人插手呢,连尔香都不肯让她碰一点,生怕做坏了。”墨茶眉眼弯弯,说的顾昔娇很不好意思,却让夏子卿略有安心。
“侯爷可是在府里用饭?”顾昔娇问。
夏子卿点头:“我不往外头去了。”边言边坐在榻上。
“如此我就往膳房去做两个小菜。”顾昔娇说着就要出去屋子却被夏子卿拦住,“让丫头们去做就是,你留下陪我。”讫语又吩咐丫头们出去。
墨茶依照夏子卿的命令将屋门关上,惹的尔香摸不着头脑,问:“大白天的关门作甚。”
“你管呢,侯爷让关上就关上,忙你的事去。”墨茶是个鬼灵精,拉着尔香的手就往院外走。
彩君与红玉相视一笑,而后一同往书房去。
屋里夏子卿半拥半推将顾昔娇带往榻上去,惹的娇人诧异:“侯爷这是作甚,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万一有婆子来回事呢。”
“那就让他们都等着。”夏子卿紧搂顾昔娇的腰际,像个小孩似的说,“我们许久都未说些心里话了,趁着这个空细说说,我想听......”
顾昔娇浅笑:“侯爷要听什么?”
夏子卿突而想起一个人来,便说:“寻个机会早些让蓝晓晓过去别院。”
“那都是过去之事,我自不会抓着不放,况且她既是太太收的义女,全当给太太一个面子,也不差她那点用度。”顾昔娇不以为然,却让夏子卿顺着这话喃喃自言,“过去之事如云烟,确实无所为惧的。”
“人都是往前走,且珍惜眼前人才是,留恋过往与大家无益。”顾昔娇正经出言。
“那若说可以回首过往呢?”夏子卿终究忍不住要问。
顾昔娇凝望夏子卿,一字一顿道:“我此生只与侯爷相约白首。”
夏子卿终于心满意足,将方才那点不痛快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