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如玉公子名颜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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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清醒过来的。落日的乡村笼罩在一层橘色的光晕里。天边落日的余晖未散，远处青山隐约，山林里群鸟归巢，有一种诗情画意之美。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简朴的房间里，从窗外望去一览无遗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中植树不多，对着窗户就是一片菜畦，种着各色蔬果，倒别有一番趣味。想来是一户普通的农家。他不自觉皱了皱眉，想来是昨天遇见了好心人救了自己。
正想着，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小姑娘的头探了进来，见他醒来，笑意盈盈，“嗨，你醒了吗？身体还好吗，刚刚早上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暂时怕是醒不过来了。”
他笑了笑，想起这个小姑娘正是前一日见到他昏了过去的那小孩，但是依旧没有说话，眉间有丝疲惫。
小姑娘见他不理自己，又自顾自说起来：“诶，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思辰。是我哥哥救了你回来，说是你受了伤，又不小心掉下了陷阱。但是你的伤口都是我渭雨姐姐包的哦，我姐姐的手可巧了。”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紧缩，捏着小姑娘的肩膀，压抑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渭雨？你说的渭雨是谁？”
思辰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他道：“沈渭雨是我姐姐……你不可以伤害她。”
原来是沈渭雨……刚才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的疼痛，他不知道那一刻心里的感受是什么，好像是空了那么几秒，然后是长久的怅然若失。伊人已逝，他原本就是知道的，又在奢求些什么呢。他苍白了脸色放开小姑娘，闭上眼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次遇到她，那时候是江南三月，愁莫愁过三月天。烟雨蒙蒙中她摔倒在地却并不显狼狈。她抬头的一瞬他以为那是芊芊，所以在后来他对她所有的好，他都理所当然归结为因为她和芊芊的相似。可是其实不是的，他很早就知道她和芊芊从来就是不一样的，甚至连眉眼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很久之后，他睁开眼睛才看到那个叫思辰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大概是那小姑娘的姐姐吧。乌黑长发梳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只一双眼眸清亮非常，身着布衣却自有风华，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渭雨见那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觉便红了脸，心跳莫名，只好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的身体如今还有什么不舒适吗。”
他缓缓摇头，一双眼睛眸色深深看着她，低沉声音带着嘶哑，“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姓颜单字陌。敢问姑娘芳名？”
渭雨对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怯意。良久，她笑着开口：“沈渭雨，我叫沈渭雨。乡下女子不懂礼数，烦请公子见谅了。”
她说得那么认真，让他忍不住打量。天色渐晚，夕阳的光晕里，她的脸笼着一层光华，他眯起眼看不清她的神情，心里却有了一丝温暖。这样的相似，大概是他思念作祟。于是他也笑起来，微微低头，带着真诚的谢意，“沈姑娘的名字很好听。我有个故人，也唤这个名字。”
“哦？那想来也是缘分。”渭雨似是想到了什么，“唔”了一声就跑去了外面。
颜陌愣了愣，不久又看见方才那个叫思辰的小姑娘探了一个脑袋进来，冲着他笑笑说：“真是不好意思呢，方才我姐姐忘了她还在煮着饭呢。我也忘了这茬。想来今天晚上要委屈你了。”
他清清淡淡笑起来，只是道：“无妨。”
那锅饭最后还是焦了。思辰凭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在饭里插了几段大葱，倒也去了一些焦糊味。
渭雨挑拣着盛了满满一碗饭，又拨了一些清淡的菜品在盘子里，一并给颜陌送了过去。打开门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房间里，颜陌半躺在床上，视线落在窗户之外。天色已晚，烛火昏明间他神情寡淡，不知为何却透出些许落寞。渭雨想起他的经历和身上的重伤，心想大约也是个可怜人吧。但是世上谁人又没有伤心处呢。今晨为颜陌请了大夫买了药，上次东子打猎的钱就花去了好些，是以东子回来理了东西就跟着村里的张叔再度上山打猎去了。思辰准备了好些干粮让东子带在路上吃，渭雨也特地煮了几个鸡蛋让他带上。
想到此，渭雨不禁叹了口气，把饭菜放在床边，然后就要转身离去。却听到颜陌的声音，他说：“沈姑娘为何叹气？”
她回眸，带了一丝赧然的笑，摇了摇头只是笑道：“谁都会有些烦心事。渭雨也为生计而愁苦。可是日子还是在过，往前走谁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我不知公子你为何事而烦忧，只是依我浅陋的想法，什么难事都会过去。雨过会天晴，山穷水不尽。凡事不过一个随遇而安。你安心用饭，好好养伤，过会儿我再来。”她冲他点点头，继续走了开去。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渭雨已经走出了房门。不过是山野里一个普通的姑娘，却有这般通透的心思，是他也及不上的。颜陌苦笑着摇摇头，已经过了两天了，家里怕是已经闹了开来，她……不知道现在如何。他拿起碗，一口一口吃起来，那股淡淡的焦糊味萦绕在口舌间，别有一番人间烟火味。于是他决定在这里养伤的几天，只当自己是这个叫颜陌的普通人。也不过只是……随遇而安。
窗外星光渐次亮起来。他等了很久渭雨才进来，见他还是原来的姿势半躺在床上，眉目间闪现了一丝疑惑。果然，她慢腾腾地收拾了碗筷以后，犹豫着开口问他：“颜公子，你这样没有不舒服吗，需要我帮你吗？”
颜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忍了忍，觉得这人看着清淡正经，怎么盯着姑娘家的瞧得目不转睛，也太过失礼。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就这个问题和他谈谈，却看到颜陌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愣了愣，凝神才看清他的手心里躺着几片金叶子。渭雨在心里默默惊呼了一声。这人果然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出手就是金子。只是……她皱皱眉想到，昨天晚上她脱了他的衣服为他疗伤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想到此，她的脸又红了红。
颜陌没有理解为何她的表情如此多变，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她又不像那些见识浅短的人，就向她解释道：“我住在这里想是打扰了你们，我也觉得抱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又害你们为我破费，实在过意不去。这绝没有轻薄的意思，只能算是我暂住的食宿费。”
这寡言冷淡的男子温和地说了这些话让她有些莫名的心软。渭雨略微紧张地抓了抓衣角，心想暂时一段时间怕是不好赶人了，于是讪讪地伸手取了一片金叶子，“哪里那里。救了公子的不过是家弟，也是举手之劳。不过只怕家里粗茶淡饭，床铺简陋让公子受委屈罢了。这些金叶子，我取这一片权当为公子治伤买药了。”
颜陌也不坚持，收了那些金叶子。然后不经意问起：“对了，既然说到救我的人是令弟，怎么不曾见过他？”
渭雨眼神暗了暗，“东子他午后便跟着别人上山打猎去了。”想想东子虽然长得健壮些，可不过也只是十五岁的少年。思辰也是，小小年纪便要为了生计所累。自她醒来后，他们从未和她提起过父母，但轻易就能想到在原来的时日里就是他们三人相依为命长大的。这么一想，作为长姐，对下面的两个弟妹就多了几分心疼怜惜。
颜陌见她失神，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渭雨很快就回过神来，理了理额间散落的发丝，露出皓白的手腕，笑道：“就不打扰公子你休息了。早些睡罢，如此我便先离开了。”
颜陌却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莹白纤细的手腕间，有一颗朱砂色的小痣，泪珠的形状。颜陌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抬头对上渭雨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沈姑娘，我有一个故人，和你有着一样的名字。手腕上的小痣我也曾见过，和姑娘你的一模一样。”
渭雨惊讶地看着他，忘记了挣脱，只是怔怔道：“莫非公子以为我就是你的那位故人？还是说我和那位姑娘长得很像？只是我从小在这儿长大，想必公子是认错人了。”
颜陌一时失了言语，良久，放开了渭雨的手，目光渐渐沉寂下来，苦笑道：“不，你们一点也不像。真是失礼了啊，沈姑娘。我一时冲动也没有考虑太多，原是我思念所致。我那位故人，已在几月前因病过世。”
这般伤心，怕那位和她相同姓名的姑娘是他心尖上的人罢。渭雨暗叹一声，只好安慰他道：“人死不能复生。若是那位渭雨姑娘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愿你这般伤心。若是你真爱着她，就更要为了她好好生活。”
颜陌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话的时候声音干涩，“她不是我的爱人……”
渭雨恍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都是一样的道理。死了的人已经故去，而活着的人却要有自己的人生。或许我的话欠妥当吧，只是我也希望公子能早日走出阴霾。”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渭雨差点想要咬自己舌头。
颜陌摆了摆手，终于恢复了清淡神情。
渭雨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那个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和那颜陌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古旧的木床发出吱呀的声音，引来思辰的怨念无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如玉公子名颜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