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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舞姬 ...

  •   不过瞧何灵翘方才的反应,准是记恨上如衣了,“你也太凶了,何灵翘可不好惹,要不是如今在宫里,她准又要气得杀人了。”

      如衣并非莽撞好事的人,她如此回护江福宁,只因得了寿王的吩咐,听令行事罢了,故只说了句“我不怕”,便朝着花厅身姿柔顺地站正了。

      “倒不是怕不怕的事,小人难防嘛,”江福宁可见不得如衣这样瘦弱的小姑娘为自己出头,“往后若还有这种事,你就在旁瞧着,这言语的得失没那么要紧的,就算要和人打架,我也可以自己来。”

      如衣斜望过来,“什么你啊我的,您如今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为您做的都是分内事,若主子被人欺负,奴婢在旁边冷眼瞧着,那还要奴婢做什么,倒不如发卖了还落得清净。”

      一口一个“奴婢”,塞得江福宁哑口无言,她从前没被人伺候过,倒是没少伺候别人,也没读过多少书,只学了点扶危救困的大道理,便要整日冒充豪侠,受不来这理所当然的殷勤。

      而这宫阙里,多少纵横莫测的学问,又岂是旦夕间便能领会的。

      二人正挤眉弄眼地嘀咕,却听身后一阵跌跌宕宕的吵闹声,从园门那头忽然涌进十几个浓妆艳抹的舞姬,每个都穿着桃粉舞衣,貌若天仙,婀娜飘逸,香粉扑鼻,气氛却又剑拔弩张,不知在吵些什么,有的急红了脸,还有的不住拭泪。

      江福宁揉了揉眼,好似眼前同时出现了十几个何灵翘,不由得头晕目眩。

      舞姬们旁若无人,穿过回廊,越发声势浩大,等到了花厅前,眼中哪还能有这几个守在门前的太监宫女,瞧也不瞧一眼,就往里面冲去,刚巧何灵翘照水回来,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便朝着众女呵斥“都给我站住”,可声音被盖过去了,只得眼睁睁瞧着她们气势汹汹地冲进去,差点和将要出门的寿王殿下撞个满怀。

      一时大眼瞪小眼,满庭瞬间鸦雀无声。

      寿王殿下身形颀秀,风姿绝卓,身上红袍有如烈火,在茫茫细雪与朱檐碧瓦间炽烈飘荡,俊容被兜面而来的日光映得有如神子,贵气非凡,垂眸便瞧着那为首的舞姬问,“怎么了?”

      音质隽永,温润如水。

      舞姬小脸红红地缩了缩脖子,哑了一般。

      幸得众女中还有个清醒的,挤到前面,撩起袖子,半截雪白藕臂上隐隐有几道血痕,“九殿下,青瑶欺负我,您看她把我手都挠伤了!”

      那为首的叫青瑶的舞姬方才醒转,回头便朝她骂,“红蕊,你可真不要脸,明明是你先踩脏了我的衣裳,又不肯对我赔礼,我忍无可忍才教训你的,怎么还敢在殿下面前恶人先告状!”

      “我又不是故意踩你的,你不听我解释还出手伤人,怎的,你打人还有理了?”

      “胡搅蛮缠,我看你是没挨够教训!”

      二人越吵越凶,连带着其他舞姬也义愤填膺,把上个月的老帐都翻了出来,争相求寿王殿下为自己主持公道,好一阵鸡飞狗跳,倒似没人留意那站在寿王身后,一脸矜贵淡漠的莫华公主似的。

      难得江福宁倒是一眼便瞧见了她。

      莫华公主身形娇小,脸型微圆,下巴小巧,穿西楚时兴的月白交领半臂短襦,下搭一条蜜合色散花裙,梳十字高髻,左右各插两支点翠飞蝶金钗,秀白的颈子上挂着攒珠璎珞,一身打扮说不上雍容华贵,却是处处都透着精妙秀致,衬得这人容颜清美静逸,近距离看,不似初见时那般夺目,可气质依然拔擢,是位难得的佳人。

      莫华公主目光平视众女,既无厌恶,也无烦躁,好似瞧着一群野鸟啄食,唇角带有一丝宽容而平和的上扬,这般高贵气质,慈悲的神情,江福宁从前只在庙里的菩萨身上见过,只瞧着她,便觉风和日丽,好似心上被什么熨帖过似的,舒服极了。

      “你们啊,”寿王无奈地看着众女,温和道,“管事嬷嬷呢,这些事怎麼不去找嬷嬷评断?”

      寿王殿下何等尊贵,又是这般风流倜傥的身段,平时众女能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要面红耳赤,如今见殿下亲切,竟是对她们和风细雨的说话,便更加激动地语无伦次起来,吵了半天,被寿王一一安抚了,许诺青瑶找御医来诊治,也许诺了红蕊,说回头就让人给她做身新衣裳,又让徐公公去库房拿了好些皇上恩赐的银珠子,分给了众女,众女这才餍足,被小太监连轰带赶地回了自己的园子。

      从始至终,莫华公主便在旁静静等着,待寿王处理好了家务事,二人在园中并行,寿王神色有些羞赧,“让公主见笑了,本王才回宫没多久,对这宫里的事务还颇有些捉襟见肘。”

      “寿王殿下言重了,”莫华公主不改笑意,却是不想继续这一话题,见园中春色浮动,自然景色怡人,可宫宇却有些破败,显然是有些年头没修整了,便问,“听说早前北燕皇帝陛下赐了您新的府邸,不知寿王打算何时迁过去?”

      “哪里是什么府邸,”寿王淡笑,伸手拨开一枝长到甬道的梅花枝,那花枝险些碰到莫华公主头上精细的鬓发,“不过是处闲置的空地,正等着开春找民夫建府,若说建成恐怕也要明年了。”

      莫华公主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二人气氛颇有些尴尬,这时莫华公主视线一动,留意到园中候着的江福宁,从上到下,飞快掠了一眼,脸上礼貌的笑意更深,以目光示意旁侧伺候的丫鬟,那丫鬟立刻出来介绍,“公主,那位便是江姑娘了。”

      江福宁听到传唤,和如衣两个对公主和寿王恭敬一揖。

      何灵翘见来了机会,赶忙凑上前,委委屈屈地横了她二人一眼,“公主,方才这两个奴婢欺负我,你看我这脸上,都被她们挠伤了。”

      说是伤,其实不过一个针眼大的红点,只是何灵翘神色招人怜爱,因此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莫华公主和寿王交换了下眼色,有些莫名,等了一等,见寿王没有发话的意思,莫华公主才有些好笑地对何灵翘道,“瞧瞧,让你们去叫人过来,才一会儿工夫也能起了争执,我看这两位姑娘面相柔顺,定是你的不对,活该吃个教训。”

      一番话说得寿王面红耳赤,高大的身姿都似矮了几分,“公主,这江福宁姑娘是我从前在宫外的朋友,前两年受了她不少恩惠,如今恢复王爵身份,也想着能对她有所回报,只是江姑娘初来乍到,难免还有些草莽习气,若不小心得罪了您的婢女,本王替她赔个不是。”

      “婢女”二字,听得何灵翘眉心一皱。

      寿王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再如从前叫那样叫她灵师姐,可为何偏偏对江福宁,还是那么珍重爱护,徐陵啊徐陵,你莫不是眼瞎了?!

      越想越气,却不敢表现出来,何灵翘咬唇不做声,眼眶愈热,险些滚下泪来。

      莫华公主看也不看她,“是了,既是恩人,自然要涌泉相报,其实早前我也听说了江姑娘在长乐门前救火的事迹,心中十分钦佩,听说人在您这儿,便想着,定要亲眼见见才好,”说着,伸手拉了江福宁,往一旁石椅坐下,“江姑娘是哪里人,几岁了?”

      “西楚江城人,十七了。”

      莫华公主大喜,“原是我西楚人,难怪我一见你便觉得投缘。”又问了可曾订亲,家中情况等,江福宁一一有实有虚的答了,眼看着日上三竿,众人都有些疲意,寿王便叫宫女在园中摆膳,与莫华公主一边饮茶,一边尝太子刚差人送来的,从南越快马加鞭带回的点心和果子。

      午时阳光尚好,园中雪都化成了水,微风拂动,满园尽是湿润而甜蜜的绿萼花香,莫华公主眉目动人,谈吐又风趣,随便一个笑话,便引得宫人前仰后合,对这位本来陌生的西楚公主顿生亲近之意。

      寿王看在眼里,心中不无佩服,也难怪白莫华入宫没多久,就能讨得父皇太后的欢心,更难怪珣王得知这门亲事落在自己身上后,会是那么愤懑难平。

      娶妻娶贤,自古如此。

      这莫华公主不仅品貌端雅,有才有贤,她背后西楚朝廷那张大饼,砸在哪个皇子头上,都会成为其夺位路上强大的助力。

      这道理,又有谁人不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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