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蒹葭苍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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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他依然记得那个夏日,那人眉眼弯弯,窗边执卷轻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然后合上书卷,轻轻对他说,诗经数百,均思无邪。
暖风如酒,夺窗而入。他为他磨墨执笔,画上一副蒹葭图,大片留白,像等待未来的时光。
画左题: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年他寒窗苦读,他虽非红袖,也可添香,日夜相伴。
晨霞暮霭,转过几个四季。窗前蒹葭岁岁荣枯,渡口晚景静美,看天云朝飞暮卷。
偶尔,他撑一尾轻舟,载他向蒹葭深处,惊飞一滩白鹭。
偶尔,他烫一壶清酒,与他月下共饮,醉迹满青衫。
偶尔,他浓墨重彩,粉末登场,他亦入戏,与他同舞浅唱。
只有一次,他见了张家的小姐,回家时说她漂亮,于是,两日灯下无人添香。
还有一次,他寻小路打酒,女墙尽处,一只红杏春意闹,折了带回家送他,从此夜读颇晚,也喝的上他泡的香茶。
再有一次,他卖字晚归,天降大雨,筹躇之际,他拨开雨帘出现,执一把旧伞,揽他回家。
那一日,天阶小雨,细润万物。他撑那把旧伞,立在小渡口无话。
他坐在船头,眉眼弯弯,向他挥手,直到越行越远,他与渡口,都在视野里淡成一抹细线。
老船夫笑笑,唱起终年不变的歌谣。
杨柳儿青青,踏歌行呦。
雨珠儿飒飒,风如诉哎。
守人儿挟伞立渡头啊,叮咛百趟不嫌够。
行人儿可叫布谷噤啊,不如归了我与你再听杜鹃鸣。
船儿在老船夫的歌里一转,使入江道,他低眼,看那江水一去不回头。
春去秋来,离别容易,红墙尽处的红杏早已零落成泥。秋风夹了秋雨,鼻尖隐有一阵清凉,他以为是那红杏的旧香如故。
那把旧伞破了又补,补了又破,最终残旧不堪。他仍旧固执的留着,仿佛看到了那时伞下的携肩而行。
桌上摊着那副蒹葭图,他笑笑,时常想起那日他十指微微用力,笔杆在他诧异中应声而断。
封笔,他要等他回来。
一年。
一年。
又一年。
他又立在小渡口,听游人说,有一年天子门生的榜首,入了公主的秀楼。
一年。
一年。
再一年。
讨茶的游子把粗茶碗递回,告诉他,当朝的驸马,的罪了权贵,早被处以极刑,公主已经改嫁。
多少年,青丝里多了几根白发,不知多久没有游子站在门前讨茶。
他又站在小渡口,看那蒹葭依旧。
有少年打马渡前过,见了他,礼貌的叫声伯伯,问路。
你在等人么那少年问。
他点点头,只是他还没回来,他总是忘了回家的路。
时光悠悠,蒹葭,江水,红霞,暮霭,都依旧。早没人执伞立在渡口。
村口新设的私塾,寒窗之下,有一个孩子执卷轻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旁边的孩子眉眼弯弯,朝他的书卷上看看。
诗经数百,最是无邪。那孩子说。
醒木啪的一响,说书人泯了口粗茶,沙哑嗓子大喊：
有捧场的明日请早,听我换个结局再细说从头。
张家的寡妇泪湿了衣袖,王家的少妇红了眼圈儿,李家的姑娘若有所思。
明日再来,我必听个圆圆满满,人群散去,有人高呼。
说书人轻笑,家乡那顾姓画家的故事,倒保了他生计,吃喝不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蒹葭苍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