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繁华以北》艾丽

4、第 4 章

　　我的疑问。我妻从没有给过回答。

　　长久以来都在想着她的那些话。在那个寒冷的早晨和我说过的话。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未来就不会改变。]/[future这个词很美，不是吗？]/[少爷，没有人会永远辉煌的。]

　　她以后再也没有对我说过那样的话。那个早晨的一切就象是冬天醒来以后的余梦，让人捉摸不定。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一切的回忆都留在我们胸腔偏左的地方。从外表看来没有什么。

　　时间依旧在飞速地流逝，日子一天天地过。我们没有丝毫的改变。我依旧在努力地练习网球，依旧得到所有人的羡慕和推崇。她依旧是那么鬼鬼祟祟地早早爬起来，偷偷摸摸地练习着网球还有看书，被人看见时依旧是那么迂腐地傻傻笑着。

　　但我们都比以前努力很多。

　　就这样，那个漫长的冬天就快要过去了。天气渐渐变得潮湿，那是微冷的春天就快要到来的迹象。

　　到了春天，天气会慢慢变暖，然后一切都会改变。

　　过了这个春天，我和她已经相遇多少年了，说过多少句无关紧要的话。不记得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厌烦已经消失，讨厌的被磨合成了习惯，她的存在变成了生活最平平无奇的一部分，没有悬念，没有意外，只是那么平静地，我们又度过了一个冬天。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如果不努力联系，即使到了春天，我的未来，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我不想永远这样。我想看到不一样的未来。

　　于是冬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那些决定是突然的，但是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越前先生，我要离开了。]

　　在那天我特意找到了最好的机会，在越前龙马的书房里对他那么说了。理由已经准备充分，想好了最好的回答，我知道一切他都无法拒绝。

　　[终于要走了吗？]他说。语气很平淡，似乎并不惊讶。
　　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态，确保一切不会变卦。

　　我从容地点点头，说出了早已想好的话。[我要回京北了。要重建我的母校。它就是我生命的全部，不管怎样我都要让它重开。请求您同意。]
　　我突然觉得我的语调象我妻一样谦卑，而且也是那么愚蠢。但那是为了一个必须达到的目的。

　　[那么，你就去试试看吧，]越前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看着窗外微弱的雪花，我观察不到他的表情。[去找回以前离开了京北的老师，去请求他们回来。去尽可能地找到别人资助你的学校，去找回足够的学生吧。]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眼神让我想到了窗外的飞雪。我不敢直视他眼睛。

　　[只是，你这样可能连现在的一切都会输掉，然后一无所有。你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人羡慕你，也不会再有这样通向辉煌的机会。如果你再回来，我也不会再同情你，这些你知道么？]他的声音冰冷。我已经料到。

　　[我知道。]

　　[那么，你可以走了。]他最后说出了许可。我看见他的神态依旧平静没有改变。

　　[这几年多谢您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答先生的。]这句话我说得不算勉强。虽然我很恨他，但没有他我的确不能活到现在。

　　然后我低着头，走出了他的书房。

　　在我走到房门时他突然叫住了我，这多少出乎我的预料。

　　[什么事，先生？]

　　他当时正在喝着桌上的一杯茶，就是我们最常喝的那种味道很淡的茶。我妻每一次都会泡两杯，一杯给我，一杯给越前先生。

　　[你觉得这种茶的味道怎样？]他突然问了这个很奇怪的问题。

　　[这种茶的味道很清，和普通的茶的浓重的土地的气息不同。]我不知所措，只好按着我的想法小心地回答，[它让人有很平静的感觉。]

　　他继续问。[你知道这种茶怎么泡的吗？]

　　[我不知道。]

　　[泡这种茶最重要的就是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必须用干净的雪水煮沸来泡，才能有这种特别冰凉清冷的味道。所以这里有一个人每天早上必须很早就到冰冷的室外去采雪水，才能煮到这么干净的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低着头，什么也没有想。

　　[知道这种茶的名字吗？]

　　我摇摇头。

　　[这种茶的名字叫“化雪”。很符合它的感觉，不是吗？]

　　我明白了越前先生的意思。只是当时没有说出来。

　　因为心里惦记着后来的事，所以我很晚的时候才去找她。那时我已经快要走了。

　　我在诺大的屋子里转了好久，才在肮肮脏脏的厨房里找到了她。那时她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正在煮着饭。

　　由于不想在这讨厌的地方呆太久，我用最简单的话说。

　　[我妻，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少爷，你是说我吗？]一如既往地转过头，她笑着看着我，[好啊。]

　　[可能会很辛苦的。]

　　[没关系。]

　　然后我们的谈话结束了。后来，她就带着简单行李和我一起离开了越前龙马的家。

　　没必要对那时的谈话作太多的描述，因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我知道她一定会。

　　我们走的时候是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以后的几天都是这样。

　　但她却一直保持着笑容，这让我没这么寒冷。在以后在京北的那些贫寒的日子里都是一样。

　　原谅我用这么简单的语言来描写她。她不漂亮，不讨人喜欢也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女子。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任何繁华的光景，没有任何华丽的色彩，只有平凡。

　　但是我知道，在我表面上看上去很快乐内心却空虚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会对我说：[future这个字很美。]在我要她跟我离开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会说：[没关系。]

　　但她是个很努力的人，尽管愚蠢。这种愚蠢似乎可以感染我，让我温暖。

　　她就是这样看不懂的存在。

　　我依旧不喜欢她。依旧讨厌她的烦人的笑容，她的缠人的举动和迂腐的卑下。

　　但我知道我不能离开她。我不可以等到分别的时候，才去衡量她的重要性。所以我要努力避免分离。然后，试着让自己去爱她一点点，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们会相伴，一直走下去。

　　因为我们早已经远离，在那京都繁华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