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旧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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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书是有灵魂的，特别是旧书。陈桥一边捧着一本泛黄了的线装书，一边想着这句话。
这本书很老了，据说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东西，是陈家的老祖宗写的小说，只可惜只印了几本发给家里的族人看而已。陈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做的是棉花生意，当时，在这个小县城里，几乎所有人的被子都是从陈家铺子里买的。
这本小说写的也是棉花的故事。棉花是很柔软的东西，特别是经过精心加工后的棉花，更是柔软。陈桥一边看着小说，一边玩着篮子里的棉花，隔壁的一家人又去新疆采棉花了呢，他想到，据说去新疆采棉花收益还不错。
他实在不是读这种旧书的料，翻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书放回了原处。今天下午要去图书馆一趟了，快考试了，得临时抱抱佛脚。他伸了个懒腰，拎起一个篮子出去了。
五月的阳光很是灿烂，从家里走出来的陈桥一时无法适应这么强烈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一个影子正朝自己走来。是自己花眼了吧，陈桥自嘲的笑笑，自从失去了那件事的所有记忆之后，他就变得疑神疑鬼的，在以前，他从来不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可是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怀疑论者，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他对自己说。
从菜市场买完菜回来，陈桥火速的做好了一家人的饭菜，要是同学知道自己还有做菜的技能一定会大吃一惊吧，他想到。把菜端上桌后，他跑到爷爷奶奶房间里去叫他们出来吃饭，顺便把家里的狗也给喂了，他揉揉小狗的头，小狗一边吃着盘里的食物一边摇着尾巴回应他。
饭后，陈桥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声，背起背包到学校里去了。今天是周六，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人潮少了许多，自行车的车轮驶过林荫道，一幢白色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陈桥下车，把自行车锁好，进了图书馆。
自习室人很多，根本没有陈桥可以插足的地方，无奈之下，他去了三楼的图书阅览室。阅览室的朱老师一见着他，便说：“陈桥，下面没位置了吧。”
陈桥放下背包，点点头，道：“麻烦朱老师了。”
朱老师笑笑：“没什么反正阅览室有空位，你在这里学习也没什么，累了还可以看看书。”
陈桥随手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上去，从兜里掏出各种新书，因为平时基本不学习，所以书还是新的。他翻开一本书的第一页，发了一会儿呆，算了，我还是先看一本小说好了，他想着，走到了后面的书架群中去了。陈桥慢慢地浏览着这些书的名字，遇到感兴趣的就抽出来看看，如果有看下去的欲望就拿在手里，没有就放回去。他就这样慢慢地，在阅览室里穿梭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手中仍旧一本书都没有，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早，再看一会儿。
他的目光突然被一本书吸引了，他蹲下身子，从书架的最底层抽出这本书，很旧的书，书页泛黄，八几年出版的一本小说书。陈桥想了想，又将它放了回去，他对八几年的小说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继续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最后，算了，回去学习吧，陈桥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其实很多书都可以看的，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过于心浮气躁了。
他大步往回走，阅览室不大，只是走走的话几分钟就可以逛完，可是他已经走了10分钟了，还没有走到座位上，陈桥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算了，等会儿再走，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坐着坐着，他开始昏昏欲睡起来，正当他低着头打瞌睡时，四周的气温突然降了下来。陈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该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回去的方向走，这回，能回去了吧。
阅览室突然暗了下来，窗外的阳光也不见了，四周漆黑一片，陈桥心跳加速，戒备的看着四周，他一定是看书的途中睡着了，所以，现在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这样想着，突然有了勇气，摸索着继续朝前走。
黑暗突然凝聚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人的样子，一个帅气的影子。阳光重新回到了阅览室，陈桥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微眯了眼睛，就在这时，影子突然动了，走到了他身边来。
陈桥惊奇地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影子上，手立即被一片阴影覆盖，手掌传来冰凉的触感。影子再次动了起来，从地上坐起，站到了书架旁边，从阴影中看排列整齐的书，居然有一种奇异的美感。窗外是灿烂的阳光，鸟儿的歌声，窗内是影子和书，还有玻璃窗射进来的柔软阳光，这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宁静。陈桥的心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他像影子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是陈桥。”
影子似是听懂了他说的话，也伸出了一只手，两只手在阳光中靠近，虽然无法握手，但陈桥却能感受到影子心中的喜悦。
“你很开心吗？”陈桥问道。
影子点点头。
“你是谁？”
影子指了指书架上的书。
“你是书？”
影子点点头，身体突然分散成许多本书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了。陈桥失笑，方才，这些书都是没有影子的，他居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聚集在一起，化作一个人的影子是要做什么呢？他在心中想着想着，便问了出来。
一本书从书架中飞了出来，在陈桥面前自动翻开，它用自己的影子圈出一个又一个的字，陈桥跟着念道：“我们想了解外面的世界。”
陈桥微笑：“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吗？我可以每天到这里来给你们将发生在外面的事情。”
所有的书都从书架中飞了出来，拍打着书页，啪啪啪地声音此起彼伏。一本巨大的精装辞典飞到陈桥面前，翻起，拒绝这个词出现在了陈桥面前。它们拒绝陈桥的提议，辞典继续翻着，一行字出现在了陈桥的脑海里，它们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自从来到了图书馆，它们中的很多书便再也没有出去过。虽然会有报纸跑来告诉它们每天发生的事情，但它们不满足，它们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一本陈旧的书缓缓地从书架底层飞了出来，落在陈桥手上，是他刚才翻过的那本八十年代的小说。陈桥轻抚着它那泛黄的书页，面前的辞典继续翻了起来，他说像它这种小说书，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读了，它总是希望有一天能有一个人将他拿在手中，认真的去读。每一本书都有不同的愿望，还有的希望去环游世界，有的希望能够修炼成精，就像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每一本书也有不同的性格。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陈桥轻声问道。
“啦啦啦！”所有的书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声音串成一首好听的歌儿。
陈桥愣了几秒，继而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一本小书飞到到肩上，示意陈桥看窗外，一本线装书正慢慢地从窗口飞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陈桥手上。
是家里的那本书，陈桥用手摩挲着书的外壳，旧书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闻起来的感觉冰凉冰凉的，他再次翻开这本书，他的书页有些卷曲，他把书页捋顺，阅览室所有的书都围了上来，它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形成一个圆圈，探头探脑的看着陈桥手中的书。
最里面的一个书架上，一个小人从一本书中溜了出来，蹑手蹑脚地朝书籍所聚集的地方走去。他的头上顶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它的帽子，身上穿了件小西服，脚上是褐色的靴子。他的眼睛像玻璃珠那样圆，看起来可爱极了，皮肤是接近透明的粉白色，晶莹剔透地好似一个水晶娃娃，头发是火一样鲜艳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有活力极了。
他偷偷地溜到书籍背后，又偷偷地想从他们的缝隙中溜进陈桥所在的中心里去。围在最外围的一本工具书发现了他，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疯狂地飞到房顶上去了。小人嘻嘻地笑了几声，似是觉得这样很有趣。他们的动静引来了所有书的注意，大辞典飞到他的面前，一个俯身将他抛在了自己的封面上。大辞典将小人递给陈桥，翻开书页，道：“这是书里面的小人。”
陈桥好奇的拿着小人看了又看，小人似是恼了，跳起来要抓他的眼睛。好在陈桥眼疾手快，在他得手前闪了一下身子，小人一个不稳，从他手上掉了下去。
“小心！”陈桥一个踉跄，在小人落地前接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稍稍站稳了身子之后，他问道。
“我叫书书！”小人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剑，神色戒备地盯着他。
陈桥趁小人不注意，将他手中的剑抢了过来：“这是什么？”
“我从书里拿的。”书书双手交叉抱胸，头瞥向窗外，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
陈桥的好奇心被勾起，“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他们不能变成小人？”
书书轻哼了一声，“因为我是小精灵！”
陈桥被书书臭屁的语气逗笑了，书书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道：“每座图书馆都有一个小精灵的，你笑什么？”
“那你们是怎么来的？”陈桥问。
书书愣了两秒，“我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他见陈桥还在笑，立即翻脸道：“你笑什么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吗？”
“我当然知道。”陈桥道。
“那你说啊。”书书语气里的挑衅意味浓厚极了。
“你们这里没有生物书吗？”陈桥笑问。
书书的脸突然红了，皮肤变成了大红色。陈桥终于忍不住大笑道：“你太可爱了。”
书书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去，哼了一声，跳上旁边的书架，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你不会飞？”陈桥问道。
书书的脸再次红了：“我为什么要会飞？”
“可是传说中的小精灵都会飞的。”
“我是最特别的小精灵。”书书红着脸辩驳道。
“是你让他们来找我的吗？”陈桥问。
书书微微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觉起来就变成这样了。”他伸出一只手，道：“你别跟着我！”
陈桥很听话的停住了脚步，不再跟着书书，他转过头去看着那本大辞典，眼神疑惑极了。大辞典似是读懂了他的意思，翻开书页，开始组合词句。
“因为那本书，讲棉花的书。它将自己想被人阅读的强烈愿望上报了图书自治管理委员会，然后由我们这里的全体员工接收了他的愿望。因为你上次经历过人类所说的神秘事件，我们书籍又很多年没有采取过这种方法了，所以才有这次的事件。”
一本小说书扇着书页飞到陈桥面前：“大家齐心协力，化作一个影子去帮助一本书，真的好好玩。”它奋力地翻动着书页。
陈桥的目光落回手中的书上，它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中，他一冲动，再次翻开了这本书，片刻之后，他微微抬头：“我这次会努力看完的。”他笑着说道。
书籍发出一片欢呼声，大家飞来飞去，兴奋极了。大辞典再次出现在陈桥眼前，它说：你一定要爱护好它，书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遇见一个能爱护它的人，能够善待它，能够让它觉得自己有用。
陈桥微笑着朝大辞典点点头，大辞典终于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哼哼，吃我一棒。”好听的童音在陈桥头顶炸开，书书拿起金箍棒从书架上跳下来，直直地朝陈桥的脑袋打去。陈桥一时没反应过来，实打实的吃了一棒，他揉着脑袋，无奈的将那小人儿从书架上捉下来，道：“金箍棒从哪里来的？”
小人似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浑身颤抖，惊恐的说道：“怎么对他没用，我拿的明明是西游记里孙大圣用的金箍棒！难道？”小人后退一步，“你是比孙大圣还厉害的妖怪。”
陈桥提起他的衣服领子，道：“不是我比孙大圣厉害，是你的金箍棒太小了。”
书书愣了好一会儿：“是吗？我看着觉得挺大的。”
“那是因为你人小。”陈桥好心地提醒他。
“对哦！想不到你还是有脑子的。”书书赞同的点点头，顺便夸奖了陈桥一句。
陈桥无语，“你也是有脑子的。”他回道。
“你才知道啊！”书书得意的挺了挺胸脯，“这里的书我可都看完了的，谁也没有我有学问。”
他的话音刚落，适才各归各位的书籍又纷纷飞了出来，拍打着书页，表示抗议。书书涨红着脸，道：“你们都很有学问。”他嘟哝道。
陈桥惊异地看了这个小家伙一眼，他可不像是这么轻易认输的人。书书瞪了他一眼，道：“我惹不起他们啦！要是得罪了他们，我一本书都看不了了。”他撅起小嘴，模样委屈极了。
陈桥不由得笑出声来：“那也没关系，你可以到另外的地方去看啊。”
书书摇摇头：“我出去了就照不到回家的路了。”他小心翼翼地扫视了阅览室一眼，道：“上次我偷偷溜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之后，还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找到的。老古董说要是我再出去，就不找我了。”
“老古董是谁？”
“就是那本大辞典啦！”
“哦，那你上次去了哪里？”
书书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我不知道！”他颓然地说道：“我想不起来了，不过走了很远的路，我腿都疼了。”
“我问问老古董好了。”
大辞典应声而出，翻开书页：图书馆外面的林荫道。
陈桥“扑哧！”笑了，“你可走得真远！”
书书睁着大眼睛，满不在乎地道：“是走得很远了啊，都道林荫道了，怎么不远。”
陈桥被他的话语再次逗笑，他好像忘了什么，陈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已经下午6点了，不得了，他居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的时间。“我要回去了。”他说。
书书突然有些舍不得他，道：“我们再聊一会儿天好不好，就一会儿。”他伸出自己的小指头，道：“就小指头这么多。”
陈桥笑着摇摇头：“书书，我要走了。”
书书沮丧极了，道：“那好吧。”说着，他朝陈桥挥了挥手。
所有的书立即倾巢而出，挥着书页向他告别。
“蹬蹬蹬！”陈桥听见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不由自主的转过了头，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姑娘朝他歉意的笑笑，穿进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走廊里，消失不见了。
在他的旁边，有一个胖胖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找书看，他呢，仍然站在那排放着八十年代的小说书的书架旁。是回来了吗？还是，刚才的事情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手中略有些粗糙的质感唤醒了陈桥的记忆，那本书，还在他的手上，刚才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陈桥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到那个小人，还有那些可爱的书籍。
他想着，走到座位上坐下，拿起手中的线装书认真的翻了起来，虽然很多字都不认识，但是还是能猜出意思来的，陈桥低着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阳光绕成一个又一个的光圈，投射在他的脸上，陈桥的睫毛低垂，皮肤变成了半透明的白色，窗外的树木微微摇曳，下午的时光宁静而又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旧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