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旧戏》風十二

61、胃癌

　　第六十一章胃癌
　　“好事都落你们家手里了。”叶老爷子“啪”地落子，离赢棋又进一步。

　　邯父毫不在意，跟着出招：“叶叔说笑了，缘分而已，小辈们的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啊。”

　　“在我眼里你也是小辈！”

　　“是是是，您比我爸还大了十来岁，我在您面前当然是小辈。”

　　“少废话，拐弯抹角说我老吧，赶紧下棋，你下棋还没我外孙女利索。”

　　“您外孙女是我儿媳妇，她的棋路子有一半是我教的......”

　　“误人子弟！你又输了，再来！”

　　“......”

　　邯父邯持陪叶老爷子在他书房手谈，另外几个人则在另一个书房，反省思过。

　　邯郅丁涅卫名恪叶苏年一人摊一本厚重的书。邯郅一手行楷，手腕运劲，笔风苍劲有力，速度比卫名恪的行草也不曾慢了半分。

　　叶苏年丁涅在另一边，写累了就搁笔闲扯。

　　“叶......外......外公......”

　　“怎么还结巴了？”

　　丁涅不好意思地笑，还是叫不惯这些称呼，“外公除了罚写大字还有没有别的？”

　　叶苏年想了想：“做家务，洗碗什么的，你上次不就见过了？”

　　“就这些？没了？”

　　“有，其实很早以前竹子转学去你们学校也是发配过去的。原因是他跟大哥去赌钱。大哥比较惨，被发配进了部队，当然竹子后来也去了。只是最后竹子进去又出来，大哥是进去没出来。”

　　四个人没有抄完规定字数，中午的时候叶蓝天来传话：“太爷爷说开饭了！”说完又朝叶苏年跑去，“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听说有你公公婆婆......姑姑，什么是公公婆婆？”

　　叶苏年把丁涅一推：“问你小姑姑......”话音未落人就冲了回她房间，估摸着是去换衣服了。

　　卫名恪的爸妈果然也在，连上邯郅一家，叶家一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

　　三天后，叶老爷子亲自挑的好日子，对外宣布了丁涅的叶家外孙女身份，同时邯郅和她，卫名恪和叶苏年的合法夫妻关系都被确认公布。

　　一连好几天，各大新闻报纸财经杂志都花了大幅版面宣传这件事。顺理成章地，陆老大余二等人的感情现状也被挖了不少。

　　陆离柳西眉一向是地下感情，经这么一闹，即使陆离处理得快，也还是有一些边角消息偷偷传了出去。

　　丁涅没有操心这些事，下了班后抓紧时间逛商场，在男装区碰到了杨风。两人一起又逛了一会儿。

　　正是中午，天气好的没话说，冬天的阳光都有了晃眼的感觉，照在呼出的白气上，茫茫蒙蒙就跟起了雾一样，面容都看不太清楚。

　　“四嫂，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走不动了。”

　　丁涅看看她和杨风手里满满的手提袋，大气地一挥手：“马上。我给你四哥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到。我们去咖啡厅坐一下......”

　　话音刚落，丁涅就觉得肩头一重。本以为是杨五撒娇，谁料一偏头看到的不是她故意撅起的嘴，而是嘴角刺眼的鲜红！

　　现实与梦境梦幻般地重合，丁涅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那个人喊的“丁丁”总是和周围人的语气不同，让她分辨不出是谁。因为她喊的根本就不是“丁丁”而是“鼎鼎”！是跟她在游戏里认识的，在现实中同样熟悉的人。

　　丁涅立刻伸手抱住杨五下滑的身体。

　　丁涅都不记得是怎么call的救护车，又是怎么到的医院。

　　医院门口，医生护士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把杨风推进手术室。

　　“怎么回事？”余二来看老婆，居然接到丁涅的电话说小五吐血晕倒。真把他吓的不轻。

　　“不知道。逛完街刚打算去咖啡厅坐会儿,她就晕倒了。太突然了，我只你和邯郅打了电话，别人还没来得及通知。”

　　余佩之冷静地摇头：“不用通知了，他们肯定收到消息了，估计快……”

　　“丁涅！怎么回事？”邯郅从半路转道，一路飞车。

　　丁涅摇头。

　　“不知道。”余二开口。

　　一听这口气邯郅就知道，这是要等丫头从手术室出来了。邯郅搂着丁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余二说话，彼此都有不好的预感。

　　问答间沈六，卫三，陆大，余七，叶子，西眉也陆续到了，没人再说话，“手术中”的红灯鲜艳，气氛一时沉重。

　　“五小姐需要输血，血库的血不够。需要RH阴性……”

　　“我来吧。”那人没有说完就被人截断了，众人看向卫三，卫名恪罕见的面无表情，跟着护士去抽血。

　　后续的手术没有出状况，很快就结束了。杨风被送进普通病房。

　　丁涅西眉留下，陆离邯郅余佩之还有刚下手术台匆匆赶来的赵思思去了医生办公室。

　　回到病床前，三个男人面色铁青，赵思思脸色雪白。

　　卫三本来在走廊里，现在正站在病床里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陆离没有指出问谁，不过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卫三：“她刚回国的时候。”

　　陆离也问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门外走，沈六抱臂倚在门上，专注地看着杨风，神色难辨。明明依然肩宽背阔，身姿挺拔，可是疲惫却分明写在眼中。

　　“你也知道？”谁也没想到陆大有此一问。

　　更惊讶的是沈六居然点头！

　　陆离大步走出病房，路过沈六时狠狠给了他一脚！沈漠顺势靠着墙滑下，慢慢地坐到在地。

　　一屋子人都摸不清状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西眉给丁涅使个眼色，匆匆出门去追陆离。丁涅如梦初醒般去扶沈六。

　　没有扶起来。沈六的脑袋埋在臂弯里，一齐架在支起的一条腿上，发出的声音沉闷无比：“四嫂......你就让我坐一会儿吧。”

　　声音动作,绝望至极。

　　余七接电话回来，看见这情景也不由心头一颤。许久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余二：\"胃癌，晚期。\"

　　麻醉效果持续的时间比预想中短了很多，杨风傍晚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就是：“你们都知道了？”

　　这时就只有西眉和赵思思守在床前，听见这话二人都有一种感觉——这几个人天生就是兄弟，不然怎么说话的用词语气都一样呢？

　　西眉点头。杨五反倒轻笑着劝她们没事的，看开点，言谈间一贯地旁征博引风趣幽默，语气一如往常，像个天真的孩子。连见惯生死的赵思思都忍不住转过头大颗大颗地掉泪。

　　她的精神好的很，一点看不出之前打过麻药。见陆离进来，还挣扎着起身，陆离急忙把她揽进怀里。

　　风五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拉长调子甜甜地叫了声：“大哥——”

　　余七努力想，以前碰到这种情况，他应该奉上白眼，再来一句“少恶心”。他试着张嘴，却发现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反而弄得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陆离要守夜，而且不让其他人留下，不一会儿就把人都往外赶。几个人都不是闲人，也不愿意跟他抢杨风的时间，没有异议，退出了病房。

　　丁涅走在最后，趁陆离下去送他们，病房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推门进去。

　　杨风正在玩手机。

　　“跟周容打赌的那天，枪里有子弹是不是？”

　　杨风手一僵，放下手机抬头：“是。你怎么知道？”

　　“我临走的时候听见你拆子弹的声音了，只是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丁涅说得平静，可声音里还是带了哽咽。

　　在她家里的时候，风五的嗜睡明显不正常，那天晚上她肚子疼，一定是犯了胃病。一杯热水的效果能有多好，她是趁她倒水的时候吃了药——“她吃药的时候会把指头也伸到嘴里，老大也治不了她......”邯郅明明说过的，为什么她没有上心。

　　沈六第二天就急着接她回去，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在会所那次......

　　“那天......你开枪的时候......是想死......吗？”

　　杨风没有说话，半天才认真地说，带了浓浓的疲倦：“四嫂，我太累了......”

　　“我不想死在他们身边，所以在外面跟生态打交道，不常回来......我以为我会死在外面，哥他们收到的消息会是我失踪......而不是现在眼睁睁看着我死......”

　　这下换丁涅不说话了，嗓子哽着，想要吞咽口水润润，才发现嘴里尽是干巴巴的苦涩。“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们......不要放弃......你哥他们，还有嫂子......一定会想到办法......”

　　风五笑了一下：“......好。”

　　丁涅跌跌撞撞出门，这才看见门外一个笔直的身影，沈六。

　　刚刚她们说的事，他知道得更彻底，丁涅也不问他听到了多少，只说了句：“大哥快上来了，我们走吧。”

　　她在前面走，沈漠在后面一动不动，只有声音传出：“四嫂，帮她保密。”

　　丁涅回头看他，他的面容都陷在夕阳照不到的阴影之下，一点不像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六。

　　“......我会的。”

　　后来才知道，当晚陆离在病房里守了一夜，沈漠在病房外守了一夜。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