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赴黄泉》阿彦

11、第九章·空桑山

　　一连几日下来，我同拂渊皆没说什么话，他倒未没回三十五天，成天肩头躲着一只黑毛蜘蛛晃悠来晃悠去。上午，我在书房看折子，因疑心有蜘蛛，又想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加之近日许是那晚受了惊吓，以至于这几晚都没有休息好，身子一直有些难受，心心念念等墨华回来。折子倒是越叠越多。中午时分，我曾犹豫着是否要为拂渊也做一顿饭，想到后来想得头痛了，也就没有亲自下厨了，全由阿衡阿若代劳。我特意将吃饭时间同拂渊错开，省得饭桌上看到那只黑腿长毛蜘蛛，恶心了我。

　　我莫名地心里有些气，也不知是在气些什么，心想，要等着拂渊亲自来认错。可是仔细想来，拂渊又没什么错，他来认什么错？我愈发觉得我是不是上了年纪，开始无理取闹了。还是因为看拂渊整日同那只黑毛长腿母蜘蛛在一起难受了？

　　某天中午，我在书房批折子，坐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万不能耽误了吃饭的时间。这几天总与他错开时间，若是晚去了，怕他是已经到了罢，还捎着那只蜘蛛，让我瞧见了多不舒服啊！

　　我站起身来，没想到头一晕，又给跌坐在了凳子上。约莫是这几天神神叨叨过头了，弄得现□□力如此不济。我忙又站起身来，甩了甩头，理清了思绪，然后走去了大堂。

　　前脚刚踏入大堂，就定住了，只瞧见桌上有一只黑腿长毛的蜘蛛，我蹙眉，忙问站在大厅里的阿衡，道：“他人呢？怎的留了一只破蜘蛛在这里？”我四下张望，身怕他此时也在大厅里。

　　“唔，拂渊殿下老早就在这儿等着了，说要等司上来。不过，正巧刚才云琇殿下来了，说要寻拂渊殿下去喝酒，才刚出去呢！”阿衡说道。

　　“是吗？”我伸出食指，将那只蜘蛛凌空腾起。本来，听阿衡说，拂渊一早就在这里等我，我心中也消了些气，不过等听到她说，云琇寻他去喝酒，我就不高兴了，喝酒吗？喝的什么酒，花酒！我就知道和拂渊厮混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人，哪怕是天界太子，也当真是世风日下，有伤风化啊！

　　待我走出院落，只闻得一阵花香，漫天夭夭桃花瓣，一卷轻薄丝巾在花雨中落下，正巧落到我手中，上面带着些许花香，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讲的有些肉麻，但交代了他同云琇去喝酒的事情。他们没有走远，我隐隐看到了一团祥云。

　　我扯了扯嘴角，花瓣丝绢着实让人很感动，只可惜我现下心情不好，特别还有一只不应景的大蜘蛛跟在身后，若是现下天时地利人和，必然会感动地一塌糊涂，我对天大喝一声：“拂渊殿下，你的宠物。”约莫拂渊和云琇都听到了，我这才脱手，隔空将那只蜘蛛扔了出去，“我幽冥司养不起殿下这等尊贵的宠物。”

　　太子殿下云琇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笑问：“什么宠物？泷恪上神说话倒是颇为凌厉，莫不是刚成夫妻就闹别扭了？”那只黑腿黑毛的蜘蛛正巧扔在了云琇殿下的脸上，云琇殿下的笑容僵住了，然后整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那只黑腿长毛的蜘蛛精不想掉下云头，偏偏就黏在了太子殿下的脸上。

　　拂渊笑得愈发欢畅，道：“是，是啊！我的宠物啊！你先帮我收着。它若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唉，若是将来长成了一个美人儿，我定会将它赠与你，省得养在家中，夫人会生气的。”

　　云琇殿下扯了扯嘴角，他觉得他用手碰一碰这只蜘蛛就是对他的玷污，无奈，他还是得亲自将这只蜘蛛从脸上扒下来，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畜牲这么大的胆子，敢玷污我的脸。原来是这么一直恶心的蜘蛛，拂渊兄倒是好兴致啊，养起了这么一只宠物。”云琇一把将蜘蛛扔向拂渊，拂渊也没接，这只蜘蛛只得孤苦伶仃地为了不掉下云头，而死命抓着云角。

　　太子殿下回来了，这就表示在二十八天，伽南苑的那场宴会已经结束，这也就表示墨华也要回来了。

　　“哟呵呵，席间装醉跑了，倒是躲到幽冥司来逍遥快活了，怎么不见拂渊殿下？他人在哪里？”墨华笑嘻嘻得，摊了摊手，“喏，我还给你弄了几块喜糖吃！”

　　我白了一眼墨华，冷笑一声，道：“人家现在正在跟太子殿下你侬我侬，一起喝酒，醉看良辰美景呢！”

　　“呃，真想不到司上吃醋竟吃到太子殿下身上了。唉，虽然青渊是朵好桃花，但这桃花也忒风流了些，男女通吃啊！”墨华笑哈哈道，我忙将一块糖果塞入她的口中，道：“您老能少说几句吗？”

　　墨华嚼吧了几下口中的糖，然后笑嘻嘻道：“司上安知，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瞧见了谁？”

　　“谁？我对你那些八卦可不感兴趣。”我斜睨了她一眼。

　　“嗯，此人我应是与你提过，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墨华拉长尾音，笑道，“胜雪莲心，墨玉谪仙，姬容澈。”

　　“哦？我自然记得，你说他曾同拂渊在一起。我也还见过他一次，倒真是担待得起胜雪莲心，墨玉谪仙。他怎么了吗？”我虽问得平淡，但心里也确实很想知道。

　　“他啊，我以为你会在三十五天的，便到三十五天来看你，只是在缪云殿前，瞧见了他。”墨华笑得贼嘻嘻得，“司上可要当心了，当心哪天拂渊殿下成了别人的口中肉，到时候，您老后悔也来不及啊！”

　　我弹了弹墨华的脑门，道：“吃着糖还能说话，嗯？对了，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折子也看不见，我得靠你了，整个幽冥司都要靠你了，幽冥司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回头会为你记一功的。”

　　墨华愣住了，呆呆地问道：“司上……你呢？”

　　“我？”指了指自己，“不是都说了嘛，我身子不舒服啊！头昏脑胀的，我
　　琢磨着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说罢，便踏出走出门槛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墨华一脸苦瓜，为什么，攒了这么几天的折子都是要她批？

　　本来只打算在一十三天随处晃晃的，谁知道最后走着走着就招来了一朵云，然后腾上了云，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不大敢正视内心，其实我想去三十五天，但我连想也不敢想。

　　三十五天尚未到，便在云端某座云桥上，遇到了胜雪莲心，墨玉谪仙，姬容澈，我只能说，他一直都有一股子忧伤的美人儿样，到现在依旧如此。

　　我轻咳一声，笑哈哈道：“真巧啊！上次，听拂渊说，你便是胜雪莲心，墨玉谪仙，容澈上仙。刚才听司命星君说，你到三十五天寻拂渊？”

　　姬容澈点了点头，嘴角一直都挂着一丝笑容，道：“嗯，东荒的上岩雪芽已经可以采摘了，殿下素来喝上岩雪芽。前几年，殿下有意在重明宫后花园开个茶园。这次，我顺道要去一趟空桑山，本想着要不要捎些茶叶、茶种回来，谁晓得殿下不在。”

　　我抿了抿唇，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我竟然还不如眼前这个姬容澈了解拂渊来得多。我知道他爱喝上岩雪芽，却不知他打算开个茶园子。前几年吗？这姬容澈同拂渊在一起多久了？如此想来，什么胜雪莲心，什么墨玉谪仙，真是伤风败俗。

　　“赶巧，本上神也独钟爱空桑山的上岩雪芽，不如同仙君一道去罢，我替拂渊捎些回来。”我笑道。

　　姬容澈似乎斟酌了一阵，说道：“司上，唯恐这样不好罢。”

　　“怎的不好了，你可去得，本上神就去不得吗？”这姬容澈莫不是在得寸进尺了，“允得你采茶，却不允我采茶，这是何道理？”说出这些话来，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今日我确实是在抽风。

　　姬容澈“扑哧”一声，扇掩笑颜，眼角挽起，颇有魅人之势，半晌，才道：“司上一同来采茶，真当是小仙的荣幸啊！”

　　不知为何，今日头头昏得更厉害了，脚步也虚浮得很。我扶了扶额头，险些载个跟头掉下云端。

　　“司上身子不舒服吗？”容澈微笑着问道，顺便拉住了我。

　　“呃，也不是罢，就是有些头昏脑胀，脚步虚浮罢了，不碍事，估计是近日未休息好罢！”我揉了揉太阳穴。

　　容澈将我拉到他的祥云上，道：“司上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还为殿下出来采茶，当真是痴情呢！”

　　我哑然，被他这么一说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想着我已然是有妇之夫了，实在不好同其它男仙共腾一云，可是想想自己身子又不舒服，万一自己着腾云，给掉下了人界，也不是个办法。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同姬容澈谈些什么，姬容澈也就这么扶着我，看他唇边浅浅的笑意，泰若自然，以至于现在我俩就这么腾着云，完全沉寂了。我微微蹙眉，思索了一阵，心中似有个心结未解开，鼓足勇气，好不容易才问了出来：“容澈仙君，恕我有个不情之问。”

　　容澈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问罢。”

　　“那我可就问了，你莫要生气，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而已。”我看着容澈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微微侧头颔首，示意我问，“你和拂渊是什么关系？”

　　容澈眯了眯眸子，微笑道：“我若说是挚友，司上信吗？”

　　我摸了摸下巴，半晌，才开口道：“你若说你说的是真的，我就信。”

　　“如此看来，司上还真是一个好忽悠的人啊！”容澈笑了笑，伸手拦住了一小撮云团，“只是挚友，仅此而已。”

　　我“哦”了一声。很快，我们就到了东海畔，然后就这么到了空桑山，我们直接落在了空桑山顶，那里是一片茶园，一望无际的碧绿，茶园前蹲着一只东西，我似乎在上古诸兽图鉴中看到过，仔细一想，这是一只鬣羚兽。

　　“这是空桑山神养的一只鬣羚兽，负责看管这片茶园。”容澈微笑着解释道。

　　“哦，那么，我们可以进去吗？这只鬣羚不会拦着我们吗？”我拽了拽容澈的袖子，已经做好了干架的准备，如果真的要干架，就好像在偷东西一样。

　　只见容澈上前，摸着这只鬣羚兽的脖子，鬣羚就舔了舔他的手，容澈转过身来，笑道：“小仙不才，今日正是亲自到茶园中来采茶，司上还是在这阴凉处等等罢，约莫等我采完茶，山神也该出来给茶种了。”

　　“其实我也可以来帮忙的！不用把我想得这么较弱，我又不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

　　“嗯，我也并非是那个意思，司上今日身子是真的不好罢，若是把司上累坏了，青渊殿下可就要心疼了。这头鬣羚兽颇有灵性，只要司上不去招惹它，它只知安分守己看茶园。”

　　“嗯，你倒当真是体贴了！”我点了点头，心想我今日身子的确不舒服，不要跟去一起踩茶，中个暑，又给人添麻烦就那就不好了，也就由着他去罢。

　　本以为看看空桑山的碧色茶园，绿色古墓，蓝色天空，这头晕的毛病约莫会好些罢，想不到在这树阴底下站了大半天，头愈发地昏了起来，脚发软，又在抖。我甩了甩脑袋，快要站不稳了，随后往旁边一抓，抓到了一根细长的东西，勉强是站住了脚跟，却听到一声啼叫，没想到竟抓到了这头鬣羚兽的尾巴。

　　我被它的蹄子踹了一脚，然后向后踉跄了几步，靠着一棵树木，我才停了下来，低头咳嗽几声，着实把我吓到，竟然咳出血来。没想到鬣羚兽竟转头，看着我，喘着粗气，还在啼叫。“鬣羚，羚儿，有话好好说，看，我都被你踹出血来了，今儿我身子不舒服，以后你若要打架来寻我，我绝对会奉陪，也可以掺水。”我翻开手掌，示意给它看。

　　想不到他看到我手掌中的血，愈发来劲儿，后脚开始摩挲地面。我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撒丫子就跑，它一边啼叫，一边追上来。我打算筑一个结界，或者招一朵祥云飞走，或者从土里遁走，都是好方法，头却越来越晕了，还有隐隐作痛之感，全身的关节都酸痛着。

　　终于，我觉得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被绊倒在了地上。眼看这鬣羚的蹄子就要活生生地踩在我生上，我急中生智凝集灵力在掌心，挡住了这一蹄子，其实我应该在手上唤出一堆火，也许就可以直接把蹄子烤了，估计还能闻到香味儿。

　　稍微用了些灵力，我的眼前直发黑，想来神仙的血是很多的，这大概就是人类贫血的感觉罢。“司上。”我听到有人在唤我，还是容澈的声音，总算缓了一口气，可以放心地睡去了。容澈同青渊差不多大小，五万来岁，也是一个上仙，对付这么一头鬣羚兽也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