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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离别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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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可以变成人,我并没有怀疑。但是妖怪真的可以一直以同一个人的样子存在吗?而且作为除妖师的珊瑚似乎也没有发现阴刀有什么不同。我呆呆地坐在湖边,可是为什么我却从阴刀身上闻出了妖怪的味道呢?
虽然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可是最近我从住在城堡里的一些老人那里听说很多有关妖怪的传说却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回放。
妖力高强的妖怪也是可以变成类似人类的样子,只是人类还是能够看出他们是妖怪。阴刀应该不属于这种情况。还有的妖怪会利用人类临死之前还有心愿没有达成的怨念和他们交易竟而霸占他们的身体以人类的样子出现。最后一种情况就是趁人类没有注意的时候,进入他们的身体,吞食掉人类的内脏,这样也可以霸占人类的身体了。后面两种妖怪,除非是遇到法师或者巫女,否则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
如果,我的眼神开始不断闪烁,只是如果的话,现在在我身边的“阴刀”真的是个妖怪,是个占据了阴刀身体的妖怪,我究竟要怎么做呢?
“千夜,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阴刀从背后把我拥入怀里,“跟你形影不离的佳罗呢?”
“我让她去拿点心了。”
我闭上眼睛顺势靠在他的身上,我的后背紧紧贴在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这种感觉似乎比以前的阴刀给我的更加真实。我以前和阴刀相拥的时候,总是隔着衣服就能够感觉到他的清瘦,虽然没有到达皮包骨头的感觉。但是在我的印象里,男人瘦成那样,确实是久病不愈的结果,而且他身上还有浓重的草药味。而现在拥我入怀的这个阴刀呢?他是在我的见证之下恢复健康的。感受着身后人胸膛的厚实,我还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草药味,虽然已经很淡了。
我觉得自己的压抑已经到达了底线。我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我真的,…… 真的很想把他按在地上,问他到底是不是妖怪?问他把以前的阴刀怎么样了?
这真的只是我的想法吗?可是为什么我跨坐在他身上,而他被我压在草地上,我看见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眼睛里只剩下挣扎。随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我开始觉得很害怕。我的双手虽然压在他的手臂上,但是我能够感觉自己浑身在颤抖,从里而外的颤抖,从心灵到身体,我似乎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
恐惧之外只剩下矛盾。我会这么问他,难道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回答吗?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在为了这个问题困扰。现在终于把问题摆到明面上了,我为什么还要犹豫?虽然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但是我心里又很怕看到他的嘴动,越是害怕,越是移不开自己的视线。我甚至害怕听到他的回答。
终于,当我发现这种恐惧更加胜于死亡的时候,我在心底生出了退却的想法。就在我想把双手收回来时,他却抓住我的双臂,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了他的身下。如果说刚才我还有位置上的强装出的气势,那么从现在起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能努力睁大双眼,面对现实,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似乎还是那个阴刀,但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是陌生的,阴狠,邪气,眼睛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红色。他的嘴果然没有动,但是我还是得到了答复。也许我在心里早就有了判断,所以才会害怕得到他的回答。我很想表现得更加坚强一些,所以无论我有多恐惧,我都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但是我的眼角有了凉凉的感觉,好像是水滴滑过皮肤的感觉,开始还只是一两滴,然后我就感觉有源源不断的水流过我的眼角,顺着我的头发,流到头皮上。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睁大眼睛,也无法让眼泪停下来。
我并不怕死,我并不怕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他杀掉。但是我就是很恐惧,恐惧到四肢僵直,任凭他压在我的身上,也不反抗。也许我已经习惯了他取代以前的阴刀留在我身边。也许到现在,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究竟是喜欢阴刀,还是喜欢他,又或者我只是喜欢有人喜欢我的感觉。
隔着泪水,我看见他的嘴动了动,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俯下身,越来越靠近我,……
佳罗说,妖怪是会吃人的。
老人说,妖怪会吞食人的内脏,霸占人类的身体。
那他现在想对我干什么?……吃掉我,还是占有这具美丽的皮囊?
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放大的脸,这一刻,我确实是连轻抚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能够看见他的手慢慢伸向我,可是我没有动。我仍然看着他的脸,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眼神对他没有任何威慑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依旧不愿意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终于这只手挪到我的脸上,轻轻地盖住了我的眼睛。
曾经他说,他最爱的就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比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还要璀璨。但是现在,他却盖上了我的眼睛。
也许他不希望我看见他杀掉我的样子,也许他不希望即使我死了,眼睛里仍然会留下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我似乎记得,有人说过,在人死掉的那一霎那之间,他的眼睛里会保留住他那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的脸。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是一个温润的东西压在我的唇上。……那是他的唇。我曾经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私有物品,但是现在,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尝他的唇了。
所以我们之间的这个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细腻。与其说是吻,到像是他对我的安抚。当我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子的时候,我想在那一刻,我把什么都忘了。
忘了恐惧,忘了自怜,忘了他是妖怪,忘了阴刀的死也许和他有关,忘了……
我甚至希望时间永久地停留在这里。
可是这可能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用了一个连自己也鄙夷的逃避现实的办法,在他的轻柔的吻里面我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
…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而我自己则是躺在房间的榻榻米上。
“公主,您终于醒了。”佳罗坐到我旁边,看见我醒过来,马上就抱怨起下午的事情,“您让我去拿糕点,等我拿着糕点回去的时候,您已经在阴刀殿下怀里睡着了。”说到这里,她用袖子掩住嘴笑了起来,“公主和殿下的感情真好!真是令人羡慕!”
是吗?羡慕我和他?
我茫然地低下头,“是……阴刀把我送回了的吗?”
佳罗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她的语气依然雀跃,“是啊!是阴刀殿下把公主抱回房间的。”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现在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杀掉我。我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吗?他就不怕我把他的秘密告诉其他人?人类对于妖怪应该是既害怕又憎恨的。至少城堡里面的人是这样。也许是妖怪比人类强大,而且同样有智慧,所以在人类密集生活的地方没有妖怪敢明目张胆的出现。
“公主,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把我的晚膳拿到房间里来。”我抬头看了佳罗一眼,果然从她眼里看见了不解。但是我却不能告诉她原因,我冲佳罗挥了挥手,“去吧,佳罗!照我说的做!”
解决了以前的问题,我又有了新的疑问。但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所以……我避开他。
“公主,您和阴刀殿下闹别扭了吗?刚才我说您不和他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他连原因都没有问,而且态度淡淡的,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也没有说晚上会过来看看你。可是下午的时候,阴刀殿下明明还很亲密地拥着您。”推开门,佳罗的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
“公主,先用过晚膳再吃糕点。”
佳罗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我把糕点摆放在手帕上。
“好的,我马上就过来了。”把最后一块糕点也塞进了手帕,我终于坐了下来。不得不说他是明白我的,但是我已经有了决定。
佳罗看了看正在用晚膳的我,又看了看包好的糕点,仍然犹豫着开口了,“公主,您这是要……”
没有马上回答她,直到我完全用完晚膳以后,我才幽幽地说,“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里。而且佳罗你要和我一起。”
会有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我无法确定他对我的态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以阴刀的身份出现,也许他现在是喜欢我的,但是将来呢?万一有一天他不再喜欢我了,会不会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再杀掉我?也有可能他只是在扮演阴刀的时候太过入戏,已经分不清戏里戏外,所以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我。总之这一刻,只有离开这里,我才会觉得安全。
“公主,你说过……”
我打断佳罗的话,“佳罗,不要说了,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
我知道佳罗不想离开城堡,因为她只能看到平静的假象,但是留下来可能会死。如果我更自私一点,可以不带上她,自己离开。但是,她和阴刀是我在这里最依赖的两个人,我已经失去了阴刀,所以我要带走佳罗。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自己。
终于等到了深夜,我和佳罗小心翼翼的借着月光打量院子里面的情况。好像大家都去睡觉了。就连门卫也没有一个。我的逃跑计划是先离开城堡,一般情况逃出了城堡就会直接下山,但是我打算和佳罗一起先在山上躲几天,等搜查我们的风头过去以后,我们在下山。然后就彻底离开人见家的实力范围。
但是当我们彻底走出城堡,爬上后山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我们一路走出来实在是太轻松了,没有遇到一个守卫,也没有碰到任何巡逻的士兵。似乎是有人故意让我们离开的。
这个人是谁,我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他这算是默许了我的离开吗?松了一口气之后,在我心里竟然产生了小小的失落。
夜晚的风果然很凉,我紧紧了自己的领口。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把我拥进温暖的怀里,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了。坐在石头上休息,既然他默许了我们的离开,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下山离开这里了。一想到不用在山顶上连续吹几晚上的冷风,我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是佳罗仍然不断在我耳边劝说我回去。
“佳罗,你不用再说了。我是怎么都不会回去的。”我站起来转过身,不去看佳罗的脸。
“公主,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是的。”
“那我……”
“佳罗,和我一起离开,这也是为了你好。”
“……公主,我不想离开城堡。……我想留在阴刀殿下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他也好……对不起……”
佳罗的语气听起来……,我一阵不安,刚想转过身,就感到有人在我的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没有任何防备的,我就从从山上滚了下去。树枝不断划过我的皮肤,脸上辣辣的,衣服似乎很快就破了,然后是石块对身体的撞击,再后来,我应该是掉下了悬崖。
身体像失重一样在空中不断下落,我却仍然死死地盯着站在崖边的佳罗,只能用眼睛控诉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我自问没有亏待过她。
难道就是因为我要带她离开城堡?
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佳罗以前的点点滴滴不断在我的脑海里回放。想到她会偷偷地看阴刀,阴刀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脸红。对于我和阴刀的事,她会异常紧张。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以为她是在关心我,其实她关心的人是阴刀。因为阴刀喜欢我,所以她努力让我们在一起。因为她希望阴刀幸福。
我恨佳罗吗?当然,因为等待我的结果是死亡,而这是她造成了。但是我更加同情她。即使她回到了城堡,她的结果也不会比我好多少。他是不会让她独活的!被自己喜欢的人杀掉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吧!
我果然不是善良的人!
但是至少我不伪善!
就在我以为只有佳罗一个人见证我的死亡的时候,佳罗突然被一大束黑色类似头发的东西击穿了身体。她颤抖着艰难地转过身去,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直到她倒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能够想象她脸上的惊恐一定是到了极限。
他终于还是追来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想留住我,还是想杀掉我。
但是在这一刻,我对着悬崖上的人笑了,因为我的眼里终于永远的留下了他的脸。当我的身体落入水里,激起翻天的水花时,更加强烈的痛楚终于让我回归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