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迹》苏界

1、素衣

　　“牡丹又开过一季了。”
　　素衣坐在青石板台阶上，花圃里的牡丹谢了大半，衬着月色泛着白霜。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他出征前，自己变作喜鹊模样掠过他的背脊，却差点叫副将射下来的时候吧。

　　素衣闭上眼，浑身冰凉。

　　他是妖。
　　再多的衣物也暖和不了他。

　　从来，愿意拥着他，为他蓄暖的，只有涅窅一个。

　　涅窅，我等了很久，久得连时间都忘记了，人间的岁月，真的好漫长。
　　涅窅，我在等。
　　等着你说，素衣，我回来了。

　　素衣修长的手指在地上勾勒出涅窅的模样，一头黑发缎般泻下，随风飘扬。

　　蓦地。

　　“素衣。”
　　“……涅，窅？”
　　“我回来了。”
　　“……小妖精。”
　　脚下是新收养的小竹妖，一句句学着他的腔调。
　　竹妖没有心，却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小竹妖栖上他的膝头。
　　“素衣，”竹妖撒娇道，“你现在在看什么？”
　　“那条路。”
　　“路上有什么？”
　　素衣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小竹妖乐得在他怀中打滚，“对呀对呀，我都知道，素衣在等着涅窅。呵呵，等了好多好多年了呀。可惜啊，见不到就思念，见到了，只能灰飞烟没。好苦恼……”

　　素衣并不辩驳，孤寂而沉默。

　　“素衣。”
　　“嗯？”

　　竹妖窜起，化作花圃间一株青竹,竹上栖着一只翠绿的蝴蝶。
　　竹妖说：“他回来了。”

　　素衣站起，眼见着涅窅穿过稀稀落落的残败花株，到了他跟前。

　　“素衣。”涅窅开口，“我……”
　　“你老了。”

　　近十年的征战，磨出了他脸庞的尖削棱角，粗糙了昔日的年华。

　　素衣伸手，抚上男人已显粗犷的脸庞。
　　素衣闭眼，指尖在其上游走着。
　　触过他的唇，厚了。
　　继而滑过他的鼻梁，再旁边是眸子，往上是眉毛。

　　最后贴着他的额头。

　　那株竹子该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细听，竟像是在说，“不要”。

　　两行清泪自素衣苍白的脸颊滑下，
　　“涅窅，对不起。你，忘了吧。”

　　记忆销蚀所幻化出的光亮过素衣的湮灭。

　　竹妖静默地看着，安分地做好一个看客。

　　竹妖没有心，却总能看透别人的心事。

　　涅窅的心说，
　　“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想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