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林小赖

9、伪君子

　　之后的几天里，璎珞都默默地跟在影陟或者赫连身边，不敢再乱来，偶尔帮着凡特多做些晒收草药之类的工作。

　　西娅从里迷谷带出来的那些草药中，夹杂着一种叶子古怪，从未见过的藤本植物，叶子呈鸡心形，在叶子的尾端有一条长长的，往回卷曲的须。
　　黛阿朱说这是这几年刚开始种植的草药，他们的巫医研究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发现它还有其他的的药用价值，所以
　　族人开始在山里种植。
　　凡特多早年的时候在一些边远的国家见过这种植物，并且认为那些死亡植物的死亡就是这种植物造成的。
　　这种植物生长期是两年，其幼株无毒，生长两年后植物开始孕育花苞准备开花，只有开花的期间是有毒的，一旦过了花期，又会失去毒性，而且花的毒素会释放，毒害在它周围的其他植物。所有这种植物当地人戏称为“伪君子”
　　——一开始容易因为其无毒便对其失去戒心，最终结果却是致命的。
　　周围的植物被毒死后，就会在周围腐烂，变成其肥料。一般有种植这种植物的话都会将它跟其他的植物分开种植。
　　如果不小心吃了吸收了这种植物毒素的东西的话，轻则头晕腹泻不止，重则致命。
　　黛阿朱对照了一下情况，发现凡特多之言并不是胡诌，终于答应让他进入那个真正的药材谷查看植物——那些药民进来的地方不过是里迷谷的最外围，能找到的药草不但少，其价值与真正在药材谷里面的那些根本完全不能相比。难怪一开始的时候对药民的举动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黛阿朱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外面的人，所以原来不喜欢外界的阿娘也便渐渐地不再多管那些琐碎的杂事。
　　由于凡特多的能力被认同，黛阿朱解了那些药民家属身上的邪术。那些已经得了失魂症的人们在凡特多的治疗下终于慢慢恢复了精神。

　　期间，凯里沙出谷和影陟见了一面，表示已经和那边沟通好了，如果凡特多所言属实，并且证实事情确实和这些药民偷药无关的话，他们自然会放人。
　　但是凯里沙还不准备回去，以这件事情还有一些疑点为名，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影陟允了。
　　凯里沙决定留下来一事让伊尔提很不开心，直至得到凯里沙的再三保证，确定他绝对不会被困在这个地方之后才退让了。
　　几日后，除了阿里留下照顾凯里沙，其他本来跟着他们来的人也都回去了。
　　影陟因为王都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只能匆匆地又准备回都。这一趟的名目是为玖华王寻找珍贵的药材，不过这一看就只是个顺水推舟的名目。药材什么的，凡特多自然会张罗，找个人带回去也就是了。
　　其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放心不下璎珞，本来让安放在璎珞身边是侍从每天传来的边境情况是为了安心，结果真实的情况是不听的话也许反而还比较安心。
　　最后便干脆地亲自过来了，恐怕她在这杂乱的环境中发生什么意外。
　　——他当然不会承认是随行的侍从每天汇报的，关于璎珞和赫连路上的一些小事令他感觉烦躁，所以才在厥丹公主抵达王都，举行过接风的晚宴后便也匆匆启程。

　　凯里沙住在寨子里，开始觉得很不习惯，无论是吃穿住行，如今慢慢也习惯了。
　　在这里的闲暇时间比较多，他平时没事就让黛阿朱带着在寨子里能走动的地方走走，研究下这儿的一些文化习俗和图腾，负责照料他的，正是那个长相秀气的小奴隶。
　　在偶然的询问中，凯里沙知道这个小男孩的名字是盖里亚，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孩子居然会认汉字，但是对自己怎么到的这里，以及自己本来是个什么人等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会认字的，只是偶然看到凯里沙写在纸上的汉字，突然发现自己看得懂一部分。
　　于是凯里沙的兴趣又多了一项，没事便将盖里亚抓来问话聊天，有时也顺便教习汉字。
　　玖华虽然有自己的预言文化，但是没有自己的汉字，这些年跟大唐来往较密切，所以使用的一直都是汉字。后来百里升到玖华当了少师，又将汉字推广了，不但贵族要修习，民间的汉字学习也开始兴起。
　　不过也有时候，仅仅是将盖里亚抓来当个伴，自己便在一边发发呆，想些自己的事情。

　　“像这种植物应该生长在遥远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凯里沙端详着手上的“伪君子”，也不知道是在问盖里亚还是在自言自语。
　　盖里亚摇头说：“我不知道呢，有药物种植的山我们是不许进出的，除非是专门负责采药或者照顾药材的奴隶。”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蓬头垢面，现在的他被凯里沙收掇得整整齐齐的，连脸都洗的白净——凯里沙自己喜欢漂亮整洁的东西，对下人们的要求也是如此。如果不是那身旧衣裳，说不定这孩子还能让人错觉是哪家的公子。
　　盖里亚此时正在啃一只烤德香脆的兽腿——这本来是凯里沙的晚餐，但是凯里沙吃不了那么多，而盖里亚正在发育，应该多吃点。看着他一脸单纯认真地啃着兽腿的样子，凯里沙只觉心中的某种久远的感情被挑起，不由得又怜爱得抚摸着他的脑袋。
　　这孩子长得好看，根骨也不错，说不定将来能跟黛阿朱要了带回王都去。
　　正想得出神，小楼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那位英气的女子便出现在门口。

　　凯里沙抬头，只见黛阿朱身上穿着略微宽松的衣物，白天扎成一把的长辫已经解散了来，披散成一圈的小辫子，那些繁琐的饰物几乎都卸下了，只留下脚腕和脖子处的银环。她光着脚丫踩在兽皮铺就的地板上，左脚腕上的一对银环一走动碰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辚辚声。
　　黛阿朱睨着他道：“想知道的话做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凯里沙笑道：“少主您贵人事忙，哪有空理在下这种闲人。”说着提起茶壶到了杯茶道：“请坐。”
　　黛阿朱想笑，心说还真的当成自己家了似的，便在他面前坐下来。盖里亚见她来了赶忙站起身将食物藏在身后，见黛阿朱都没说什么才低头抿着嘴走出去，顺手关上门。
　　与刚开始见面时那个傲气威信的少女不同，现在的她在凯里沙面前展露出来的情绪可以说是作为女孩子最真实的一面，镇日都笑语盈盈的，一旦得空，便往凯里沙这边跑，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宝贝都往这儿搬。凯里沙这个情场老手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心思？只是无可无不可，始终没有什么表示。
　　对于少女的示爱，他也拒绝得干脆，理由是在这种地方和女孩子不清不白的话很容易就会着人家道。
　　黛阿朱却没有生气，反而很坦白地跟他说他又猜对了，她确实有过这个打算。

　　“你为什么想知道那些草药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很多看起来不经意的事情背后很可能都是有内幕的。”凯里沙说。
　　“嗯……这个应该没有。因为里迷谷会种植这种植物纯属偶然。”黛阿朱说：“因为我阿爸和舅母都是外来人，舅母由于早年生过病，对这儿的气候很不适应，所以常年生病，我阿娘听说这种草药可以治她的病就买了来。后来族里的长老发现这种草药有其他的药理作用，所以我们就自己在药材谷培植了。”
　　似乎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黛阿朱想。
　　凯里沙却警惕道：“听说的？听谁说的？”
　　黛阿朱一愣，“我不知道这个，要知道的话，还得去问阿娘。你想知道么？”
　　凯里沙点头，又说：“而且，既然药草是外头买来的，那么，卖药给你们的人必然知道这植物的习性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没有将植物有毒性，又需要分开种植一事告诉你们？”
　　黛阿朱愣了一下，马上理解了凯里沙的意思。
　　“其实……我们当初买草药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是要自己种植的。”
　　凯里沙也理解了她的意思，但是他依然感觉事情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

　　黛阿朱看他较真的样子，突然凑近他，低笑道：“好吧，如果你还是很介意的话，我明天帮你去问好了。不过，如果我帮你问到的话，我有什么好处么？”
　　凯里沙与那双灵动的眼眸对视，魅惑地笑道：“那要看少主想要什么样的好处了。”
　　黛阿朱娇嗔地看他一眼，“真是不懂风情，你可知道这族里的男子有多么嫉妒你？多少人跟我求爱我都没瞧人家一眼呢。”说着有些委屈地缓缓挪向凯里沙，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胸前，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黛阿朱感觉凯里沙胸前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猛被捉住了。不禁满意地一笑，“真的不要么？我发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纠缠你。我知道你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但是我很喜欢你。我会让你走的。就依我一回，可以么？”
　　凯里沙漂亮的眉头蹙着，漆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女如花的笑靥。由于领口比较松，这样的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一点少女妙曼的身材。
　　凯里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微热的身躯慢慢冷却下来，放开手道：“你会后悔的。”他黯然轻推开身上的少女，有些失神。
　　黛阿朱却不甘心地反欺上身来，从侧面抱住他道：“我不会后悔的。我们卡塔尔一族和你们不一样……我们的男女如果互相爱慕，就会直接在一起，即使后来没有感情了，想分开也是直接分开就可以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负责的问题，如果有孩子了，孩子是都是归女方的。也不必你担心养育的问题的。”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我的孩子。”凯里沙说。
　　黛阿朱微微吃惊，“为什么？”
　　“因为……”凯里沙沉默了半晌，始终说不出来，只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脸颊。但是黛阿朱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看的不是她，这也不是对情人的举动，而是对妹妹的举动。
　　黛阿朱不开心地遮住他的眼睛，“不要笑给我看，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笑容，我也不喜欢你这样摸我的脸。”这样的笑容还不如没有，看着没来由地叫人心酸。
　　“因为……那个人给不了我……何况，我也要不起……”凯里沙说着，双手抓着黛阿朱的手，却并没有将她的手拉开。

　　黛阿朱脑海中突然闪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凯里沙将璎珞抱在怀里的情景，在那个胆小的女子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情况下，他总是将她带在身边，小心呵护着，唯恐她有半点不如意。
　　那个样子……才是情人的样子。
　　黛阿朱惊讶地看着凯里沙，张嘴正要说话，凯里沙就抢白说：“不是她，不要乱想。”
　　黛阿朱更加诧异地放开手，“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凯里沙难得绽开笑颜，说：“因为我会读心术。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黛阿朱才不信他，又感觉这句话有那么点调情的意味，不禁有些心绪紊乱，脸颊微红道：“油腔滑舌的，肯定骗了不少女孩子吧？”又道：“真的不是么？你是不是不敢承认，因为她是那个什么太子妃之类的？”
　　“不是。”
　　黛阿朱看着凯里沙漂亮的面容，妥协道：“不肯说就算了，只是怎么可能呢？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女子能够抗拒呢？”

　　凯里沙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出解释，只是默默地看着黛阿朱，浑然不觉人家女孩子已经被看得脸红了。
　　突然他伸手将少女揽进自己怀里，低头向她光裸着的颈部吻下去。没料到凯里沙会突然抱住自己，黛阿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双手勾住凯里沙的后颈，放任地感受着对方在自己身上流连的唇舌，任由理智与身体被对方所给予的火热浪潮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