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谁先忘》夜七沐

1、相忘谁先忘

　　壹°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风吹拂着一片片洒下，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在日光下反射着莹莹的白光。莫迹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姐，下雪了呢。”婢女凌儿走到莫迹犹的身后为她系上一件披风，“您身子刚好，大夫嘱咐过不要着凉了。”

　　“是啊，下雪了……”莫迹犹喃喃道，目光却透过眼前的雪景不知落在了何处。

　　凌儿眸光一闪，心知莫迹犹定是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得开口道：“小姐，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

　　“但愿如此吧。”莫迹犹转身向内室走去，凌儿上前关上窗户跟在她的身后。

　　“凌儿，我累了，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小姐。”凌儿恭敬地欠了欠身，然后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已经躺下的莫迹犹，心里祈祷着那个人早点回来。

　　欧公子……欧明。

　　贰°

　　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

　　当时尚且年幼的莫迹犹随着父亲回府时看见了晕倒在莫府门前的穷困书生欧明。小迹犹央求父亲救下他带回家。直到欧明醒来，莫迹犹一颗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从那以后，欧明就在莫府住了下来。莫迹犹从他口中得知他原本是准备进京赶考，可是由于盘缠不够，又冷又饿的他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了下来，然后……就遇到了莫迹犹。

　　在有欧明的那三年里，莫迹犹觉得那是她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三年的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一颗心已经遗落在了欧明身上。

　　这一遗落，就是一生。

　　莫迹犹至今还记得一年前欧明临走前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深情却又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决。他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说，莫莫，等我回来。

　　等我考中功名，就回来娶你。

　　欧明喜欢揉着她的头发用无限宠溺的声音喊她，莫莫。而不是莫小姐，亦或是迹犹。

　　睡梦中的莫迹犹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入乌黑的发间了无痕迹。

　　叁°

　　莫迹犹愣愣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容。

　　从早上起来心跳就一直不受控制，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凌儿推门而入，拿起梳妆台上象牙白的玉梳为她打理那一头青丝。发觉莫迹犹有些不对劲，

　　凌儿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莫迹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凌儿的手一顿，没有说话。替莫迹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素雅的桃木簪。

　　轻叹了一口气，凌儿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小姐，奴婢去准备早膳。”

　　“嗯。”莫迹犹应了一声，仍然坐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有走到厨房，凌儿与迎面跑来的一名小厮在走廊里擦身而过。那人满脸通红，虽是严冬季节，汗水还是沿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凌儿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径直往厨房而去。

　　可是等到她回来，眼前的情景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莫迹犹坐在主位上满脸泪痕，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佛失掉了语言，她如同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刚刚与凌儿擦肩而过的小厮此刻正跪在下首瑟瑟发抖。

　　凌儿快步走向莫迹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可是有了欧公子的消息？”

　　肆°

　　欧明死了！

　　这个消息盘旋在莫迹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击溃了她一直以来心里坚定不移的信念。

　　欧明一定会回来的，他说过他要回来娶她。

　　可是她等了一年，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凌儿不禁有些慌乱，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莫迹犹。将目光转向那名小厮，凌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凌儿姑娘，是这样的。今早有猎人进山打猎，发现了山崖下掩在雪中欧公子的尸体，只是……死亡时间是半年前……如今尸体已被火化，莫老爷让小的来告知一声。”

　　半年前！

　　晴天霹雳。

　　凌儿怔了怔，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莫迹犹，轻唤道：“小姐……”

　　座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动静，开口却是异常嘶哑的声音：“凌儿……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小姐……！”她怕莫迹犹一时想不开而做傻事。

　　“放心吧……我不会自寻短见的……”莫迹犹缓缓起身，一步步地走向内室。

　　伍°

　　莫迹犹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一整天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凌儿立刻转身，却看到莫迹犹穿了一件白色长裙，俨然一副梳妆整齐要出门的样子。

　　“小姐，你这是……”凌儿疑惑不解。

　　莫迹犹反常地笑了笑，说：“凌儿，陪我去个地方吧。”

　　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积雪尚未融化，却隐约可以看见褐色的地面。

　　莫迹犹突然停住了脚步。凌儿探头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小小的墓碑，上面刻着六个字。

　　【吾夫欧明之墓】。

　　尾声°

　　再也没有人见过莫迹犹。

　　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