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尘如梦 ...
-
五圣教，地处西南群山之中。教中绿草芬芳，四季如春。几百年来，鲜少有人打扰。索奇卡从这儿出生，也从这儿长大，凶狠可怕的守护圣兽是他的朋友，毒虫毒草是他的玩具。像中原人向往着圣教般，索奇卡向往着有一天能够出去看看。
“孙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呀？”索奇卡有时会拽拽孙飞亮的裤脚，这样问他。
这时候曲娘娘就会温柔的把他抱起：“不要急，等到下次七秀坊来人时，我就叫他们带你去水乡看看。”
索奇卡知道七秀坊，那是曲教主的故乡。他知道那儿有许多许多的水，不像教中到处是山。
何时能去七秀坊？他带着这个疑惑，等了一年又一年。
可是七秀坊一直都没有人来。
索奇卡十五岁了，在一年一度的武功考核中，他成为同辈中第一个召唤出双色灵蛇的人。
索奇卡十七岁了，毒虫试炼中，他被验出是极稀少的不畏毒体质。
索奇卡一年一年的苦修着蛊术和医术，他记得孙叔叔对他说过的话，他知道七秀坊的医术非常高超。
如果有天我能够去那儿，我决不能给圣教丢脸。索奇卡这样想着，更加努力的练习着各式各样的笛曲与蛊术。
然后，那天终于来到了。
“吴眠拜见教主，师兄。”一身粉装的少年利索的跪拜在曲娘娘与孙叔叔面前，黑发飘荡，眉间的一点朱砂夺去了索奇卡的呼吸。
“秀坊距圣教甚远，你辛苦了。”曲云微笑着俯身扶起吴眠，“索奇卡，你不是盼了很久了么，这位贵客便由你来招待吧。”
“是。”索奇卡望向吴眠，却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眼中是温柔的笑意。
走出大厅没几步，吴眠攀住了索奇卡的肩膀，“曲教主说你盼了很久，是什么意思？”
索奇卡正在考虑如何开口向吴眠打听七秀坊的事，被吴眠一攀肩膀，不由脱口而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去七秀坊看看，所以教主才会……”
“原来是这样。嗯，秀坊与此地确是不同，可没有这么多山……”吴眠一路走着，一路向索奇卡介绍七秀的景色，甚至将吴眠送至客房后，索奇卡还红着脸跟了进去。那天直聊到别的树屋都熄了烛火，索奇卡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此后数天，索奇卡与吴眠形影不离，每天早晨，索奇卡去吴眠房中唤他起床，两个人在教中四处游览，有的教中妹子大声喊叫，笑他们好像谈情的人一般形影不离，索奇卡年龄稍小，听到脸上就红了，而吴眠对着那些姑娘大方一笑，倒是笑的他们都羞了。
五毒再大，也有逛遍的时候，索奇卡天分高，开始对七秀的功夫好奇起来。
“吴大哥，咱们比划比划吧~”索奇卡抓住吴眠的胳膊撒娇摇晃。
“哈哈，比划是可以，不过你跟个孩子似的，可不要打不赢就哭鼻子。”
“哼，还说不准谁输谁赢呢。要是你输了，可得教我样七秀的功夫！”
“原来你是想偷师？好小子，要是你输了又怎么办？”
“我是不会输的！”索奇卡话音未落，已操起虫笛，唤出风蜈，“宝贝，去！”
风蜈在吴眠脚边绕行一圈，将他定在原地，跟着风蜈回到索奇卡身边，邀功似的摆动了几下触须。“好孩子。”索奇卡摸摸他的头，然后慢悠悠的走到吴眠跟前，“大哥，如何？”
吴眠微微一笑，背上双剑不出鞘，足下却忽然生出千只彩蝶。索奇卡只觉眼前一花，唇上忽然有了温暖的触感。“还不错。”吴眠双手将他箍在怀中，”我指的是你的味道，还不错。“
索奇卡以前不理解为何曲娘娘比孙叔叔大那么多岁，也不爱孙叔叔，孙叔叔却愿意陪在她的身边，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最近，他渐渐开始明白了。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就觉得心跳得很快，看到他的笑脸就觉得世上没有任何困难的事，感受到他的体温就觉得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要跟他在一起，一直这样下去。
教里的妹子看到他们出双入对还是会大声调笑他们，而看到吴眠对着妹子们露出充满魅力的笑容时，他第一时间就会把吴眠拖走。因为他居然觉得很嫉妒。
“吴大哥，你之前到底是怎么挣脱的？“索奇卡从吴眠的背上探出头问他。
“阿索想学么？“
“想想想！“索奇卡疯狂的点着头。
“想学可以，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穿上衣服比较好。“吴眠忍着笑从床上坐起来。
“臭大哥！”背后飞来一只靴子，吴眠特地蠢蠢的没有躲过。
五圣内功乃七秀传人曲云所创，算是有所相通，索奇卡天赋又高，没多久就学会了这招蝶弄足。
“圣教的功夫带毒，需要从小调理身体，我虽然想教大哥你几招功夫，但是怕伤到你身体。”索奇卡认真的说道。
“无妨，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天涯海角，我就不需要学五毒的功夫了。”吴眠依旧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笨蛋大哥！我跟你说正事！呐，这个给你。”索奇卡害羞的掰开吴眠的手，“红色的是枯残蛊，黄色的是眠蛊，蓝的是迷心蛊。没有五毒的功夫引发毒性虽然是差些，但好歹能派些用场。”
“都说了用不着了，还给我这些干吗。”吴眠将蛊虫塞入前襟，“阿索，我后天就要启程回坊了，你跟我走吧？”
索奇卡心中一惊：“我……是愿意跟着大哥，可是娘娘也许不会放人……”“你放心，我去说。我会求教主要你跟我回坊，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过了门的媳妇，当然不能常回娘家。”索奇卡这才明白吴眠是在向他求婚：“笨……笨蛋大哥！谁是媳妇！”“不就是你咯。阿索，跟我回去吧？”索奇卡沉默了半天，还是小声的答了一个好字。
这天夜里，索奇卡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离开家乡再也不回来虽然让人不舍，可是跟吴眠共度余生的甜蜜想法又让他激动非常。天涯海角。索奇卡轻声念着。
树屋外忽然传来惨叫声，索奇卡惊起出门，却看到圣教中已遍地火光，圣兽与圣兽对峙着，昔日的姐妹与兄弟在血与火中互相残杀，敌人中亦有黑衣蒙面人。是唐门！索奇卡来不及佩好衣衫装饰，抓起虫笛冲向吴眠的住所。
远远看到吴眠树屋平台上已围了四五个人，而他背靠屋门，双剑挥舞拼命斩杀。
“吴大哥！”索奇卡心急之下出声呼叫，右脚却忽然被绳索套住，飞在空中的他骤失平衡，被倒吊在了树屋的枝桠之上。
“哈，抓了个五毒的小子！”放出绳索的黑衣人怪叫道，声音很是兴奋。他的声音马上变成了惨叫。
索奇卡勉强转头看去，只见他的脑袋已被削去了一半，不远处的吴眠剑尖仍有余光闪动，“吴大哥！”索奇卡高兴的叫道。只见吴眠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接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方才直指敌人的剑尖已撑在了地上。召唤双蛇咬断脚下的绳索，索奇卡赶忙爬起向吴眠跑去。“吴大哥，你怎么样了，我为你医治！”谈话间，一支飞镖贴着他的脸飞过。
“不用治了，你们今天都会死在这儿！”不远处的敌人怎会由得他们喘气，已经攻了上来。
索奇卡见吴眠受伤，愤恨交加，转起虫笛驱使双蛇与虫蛊，几招便让剩余的三人见了阎王。“大哥，咱们走……”
索奇卡背起吴眠，跳下树屋，刚要前行，身前却又出现了十几个人。“混蛋……”他操起虫笛刚要出手，听的吴眠在耳边说：“阿索，打不了的……走……”吴眠的声音断断续续，索奇卡知道他受伤极深，只得听他的话，转头跑起来。
“他们想跑！走！干掉他们！”对方穷追不舍，索奇卡不敢回头看，只拼命向前跑去。只是身上有个人，索奇卡越跑越是疲惫。喘气声越来越粗，头上的汗珠淋漓如雨。“阿索，放我……下来……”
“不要！”
“放我……下来……我希望你能活着……”
“不，大哥！你说过让我保护你！我一定会带你出去！”肩上的人轻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一直逃入仙踪林中，追兵才渐渐散去。索奇卡不放心的向林子更密之处又跑了几步，却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劲。
背上的人好像变轻了许多。
他赶忙寻了块空地将吴眠放下：“大哥，你还好吗！”他轻轻拍了拍吴眠的脸，看到吴眠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放心的松了口气。
“大哥，你忍着点，我这就帮你疗伤。”吴眠翻起随身的小包，开始寻找医病用的冰蚕。
吴眠的手缓缓的搭在了他的手上：“我们，逃出来了吗……”“逃出来了大哥。”“这里……真黑啊……一定很安全……”黑？索奇卡看了看被外面火光照得非常明亮的树林。
“大哥……你的眼睛！”索奇卡忽然发现吴眠的双眼正冒出几不可见的黑色烟雾。他惊恐万分的伸手去抓吴眠的手，却发现在他的一抓之下，吴眠原本完好的手整个干瘪下去，只剩外皮。“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阿索你怎么了……我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吴眠费力向索奇卡的方向转过头，但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我……吃了你给我的……蛊……”他拼命扯出一个笑容，“我想……我死了……就不会拖累你……”
“大哥……你为什么……”索奇卡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是大哥……犯了蠢……早知道你能逃出来……我就不……会吃了……咳咳……”
“不……是大哥救了我……是大哥救了我……”索奇卡的眼泪不停的涌出，滴在吴眠的脸上。
枯残蛊入腹，蛊虫会噬人血肉，代谢繁殖，被种蛊人七窍中将冒出黑色烟雾，是死去蛊虫的尸身与新生蛊虫褪下的外壳。人的五脏血肉会在短短时间灰飞烟灭，只余一具外壳。任世上多高超的医术，也无法医治这枯竭之病。
“阿索说……我救了你……那就好……没有白费……”吴眠想举起完好的那只手抚摸索奇卡的脸颊，手却渐渐瘪了下去。
“不能娶你……真是遗憾……啊……”
“大哥……天涯海角，阴曹地府，我都会陪你……”索奇卡擦擦眼泪，摸索着身上制蛊用的小刀。
“索奇卡！”吴眠忽然大喊，“我不需要你陪……我要你……活着……”
“大哥，没有你我没法活……！”索奇卡也失声大叫起来。
“那就去找……”吴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找……让我活过来……的方法……”
“枯残蛊……无药可医……”索奇卡嗫嚅。
“我相信……阿索……找的到……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等着……”
半响，索奇卡抓住吴眠已然干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好，大哥，你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前尘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