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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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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咒骂、笑容、泪水、喝彩、嘘声、激越、失望……伴着九月的阳光,交织成一张绵密而凌乱的网,在球场上方笼罩着每一个极度亢奋中的灵魂。
也许欧阳宁宁是整个球场内唯一能在这样的气氛中睡得七荤八素、人事不知的。
这儿是球场,不是酒店,当然就不会提供沙发、席梦思之类的设施,有的只是座位而已,而她老人家硬是头枕双膝,两手环抱作胎儿状,并且保持此姿势至少已有一小时以上。而由她身体平稳、有节奏的极轻柔的起伏中不难看出,该生物已进入睡眠状态,此刻也许正魂游天堂。
好一个幸福的人儿!
★……主裁的哨声震天价响了起来。
接着便是雷鸣般的噪动与嘘声,以足以吓掉太白金星假牙的超高分贝噪音,将某人从梦中生生拽出。
谁?谁?谁啊?谁谁?这么缺德地惊扰人家的好梦?
讨厌!
欧阳宁宁揉着惺忪的睡眼,反手捏了捏几乎已断成两截的腰,一边试图找出那个元凶,一边在心底一千零一遍地咒骂着那个死没义气的无良同事――体育新闻组的小庄。为了参见突然从北京空投而来的未来岳父岳母,将今天这个号称国内足坛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交给了她――今天是国内第一后卫、原L队队长的“斯闻”!唉,多么搞笑的名字!斯文?如果他有个弟弟是不是会叫败类呐?宁宁暗暗笑破肚子。转会M队后,第一次回L市打比赛的大日子。原本的主场,现在变成了客场。而他一下子由L市成千上万球迷眼中的英雄,变成了不可原谅的叛徒!
有了这种种的矛盾与巧合,使得这场原本普普通通的比赛变得重要而且复杂了起来。
宁宁向左右一打听,方知是这位斯闻老兄在下半场第二十七分钟在禁区内被对方前锋给恶意铲伤了,为自己队获得了一个极其珍贵的点球,自己却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场边。
由于这是L队的主场,这样的局面自然是被L市的球迷视之为恶有恶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最佳诠释,刚才轰然而起的嘘声,一半是送给他的礼物,一半则是对主裁判罚的不满。
M市赶来加油的拉拉队的欢呼声,如沧海一粟般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宁宁站起身子,踮起脚尖,努力张望,终于找到了那位传说中可怜的“斯文”兄。
九月的阳光虽已去了大半酷夏的灼热,但仍是炫目而张扬,此刻正晶亮而透明地洒在他的身上。
宁宁有一瞬的震撼。
不是因为闪着温和柔润光泽的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不是因为大理石雕刻般完美的脸庞,不是……
只为他满脸悠然平和的神情,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了,但丝毫不影响他雍容的气度,不像身处客场满场嘘声中的受伤球员,倒像是初浴罢施施然走向自己家遍是阳光的后花园的君王一般。
走到看台前,向着观众席优雅而从容地抛出一个飞吻,唇边带着平静而温柔的淡淡笑容,在场边工作人员及队友的簇拥中离开。
“斯闻――!”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呼声把宁宁从梦游状态中唤回,惊吓过度差点摔下好几级台阶。
抚着受伤的心脏,转脸望去,原来是身边不远处的一位穿著M队球衣的小女生,稚嫩的小脸上挂满泪水,一手紧捏着球衣的下摆,一手死命捏着身边那个显然是她男朋友的男生的手,指甲都快掐进肌肉里了。一副惊心动魄且伤心欲绝的样子,看来显然是斯闻的亲卫队员了。
看球竟会看到这样子,宁宁全身汗毛倒坚了大半,心中又不解又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对一件事物的爱竟可以疯狂如斯,那也许是爱的极至了吧。
这阵惨叫骇光了仅剩的几丝睡意,也唤回了几将被扔到太平洋的“责任心”。
她今天可是代小庄来采访大――新闻的呐!再这般磨蹭下去,大人物跑没影了,她这条新闻就飞了。到时候这实习“小记”的饭碗可就咣当了,更别说指望着N年后能慢慢熬成“名记”的梦想了。
心念飞转,起身赶忙冲了出去。
五分钟后,宁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死瞪着空空如也的休息室。
不是吧!这么快就闪掉了?明明刚刚看他下场后没在场边逗留就走了啊?不在休息室会去哪儿?
难道?
“姑娘……”
宁宁一扭头,就看到了慈眉善目一脸和气的扫地阿伯。
阿伯瞅了眼她胸前挂着的相机,慢悠悠道:“找斯先生啊?”
“是啊是啊!”宁宁一把抓住阿伯的嶙峋瘦骨,“他上哪儿了?”
阿伯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显然对自己的正确判断非常的满意:“找他采访哦?”
“是啊!”宁宁急得脸都黑了,目露凶光,几乎晃断了阿伯一身脆弱的骨头,万一那老兄不见了,她就死得难看了,“在哪儿呢?”
“他呀……”老伯笑得更得意啦,想他老人家成天在这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还有什么能瞒得住他的锐眼哦!眼前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记者,而且一看就是生手,不靠他老人家的指点,怎么可能找得着道儿呐!
宁宁急得都快疯掉了,额上的汗嗖嗖地冒出来,她几乎看到了杨主任那张铁青的包公脸:“哪儿呢!”
阿伯抿住嘴唇,勉强包住漏着风的豁牙,笑得满脸慈爱:“他呀……不在这儿!”
咣!宁宁隆重摔倒!
昏啊……她当然知道他不在这儿,要不然她还急个屁哟。
爬起身,一手扶着墙,一手抚着心脏,奄奄一息:“……”
她已经气得无话可说了,但面前却偏偏是个笑眯眯的老人家,唯有咽口口水,泄气地把欲揍得对方满地找牙的愤怒一并咽进肚子。
“姑娘啊,你一定很着急,是吧?”阿伯非常怜悯地看着她:“来,阿伯告诉你哦。”
宁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等着他说下文,指关节发出清脆好听的咔咔声。
阿伯咳咳了好几声,狠狠地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将身体转了四十五度,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指向右方:“喏,他呀,早从北门那儿出去啦……”
“咻……”宁宁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阿伯好心的叮咛:“姑娘,知道北门在哪儿吗?出这个过道,走过一段楼梯,右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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