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十一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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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暧昧的夜色中妖娆的盘旋，似有若无的花香在密茫的林间穿梭而过，撩起枝叶沙沙作响，抖散了月影一片，斑驳陆离。
树下一个僵硬的身影，牵动着破庙外几个人的视线，相似的目光，却有着不太相似的关切。
卫唐玄在那棵树下已经坐了快一柱香的时间，一言不发的用背抵着树杆盘腿而坐，直愣愣的眼，目不专睛盯着前方某一处，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又或者她什么都没看，只是单纯的在发呆而已。
想过去说些安慰的话，可是面对那样的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合适，柯月心站在庙门外，手拂在冰冷的石墙上，神色担忧。
“哥，怎么办？”听见身后有人靠近，柯月心轻声问。
沉吟不决，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牛兽出现的消息，必须赶快禀告北帝，但是……
抬眸，透过安静的银色光芒，不安的眸子注视着树下那个僵硬漠然的身影，柯惑一保持着沉默，蹙眉。
虽然已经初春，但是夜里的温度仍然很低，特别是在北方，初春的热力不足以抵抗夜风的侵袭，随着头顶月色越来越明亮，温度也在月影中渐渐冷凝。
一阵林风从黑暗中吹来，冰冷的香味混合着树叶摇动的声音，静谥间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寂然。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走到门边，视线越过柯月心的肩看向树下，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披着月光，好像一座被时间凝固的雕像般，冰冷孤寂，死气沉沉。
为什么听说戒灵不在虚城后，卫唐玄突然像失了魂一样落魄不堪，任凭这兄妹两人说什么，她都像没听见一样，独自一人走出破庙，来到那棵大树前，她慢慢顺着粗大的树杆坐下，这一坐就像生了根似的，在也没有动过。
“不是你的错，暮姑娘。”柯惑一淡淡一句。
“她为什么一定要见戒灵？”为什么……卫唐玄为何非要见戒灵，暮风无遥即疑惑，又不安。
一声叹息悠悠出口，视线投向暮风无遥时轻轻一闪，他道：“玄不是四国人，她是为了回家才想见戒灵。”
“回家？”默默轻念，当视线再次望向那棵大树时，疑惑之间又掺杂了暗沉。
“我去和她谈谈。”脚下刚迈出步子，手臂便被柯惑一拉住，柯月心皱眉，“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啊，戒灵到底在不在虚城，我们还是应该去证实一下。”
“我没有说谎。”枕头跑了过来，在脚边来回蹭着，暮风无遥弯腰将它抱起，目光坦诚的看向两兄妹。
柯惑一微笑的打着圆场，没有松开抓着柯月心的手。“暮姑娘，月心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担心玄，你别介意。”
笑着摇头，摸着枕头柔软的毛，让它可以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肩上，目光却不自觉的飘向月光下的树边。
“我去和她谈谈，行吗？”这样恳切的话语，从这么一个看似娇小惹人怜爱的女孩口中说出，相信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朝着卫唐玄走去，每一步都有着些许的茫然，顺着裙边滑落的月光见证了她此刻局促不安的心情，暮风无遥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傻。
“我能坐下吗？”停在她的面前，轻轻问道。
沉默，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兀自坐下，靠着树杆，学着卫唐玄的样子盘起腿。
忽而，暮风无遥沉默着，听着耳畔风声自在的起伏，还有一些隐约的细碎声从林间传来，除了枝叶的摇动，还有虫鸣声，细微却很生动。
“柯公子说你不四国人，为了回家才想找戒灵，你的家在哪里？”半晌，她轻轻开口，好像怕惊动了身边这个安静到仿佛不存在的灵魂。
回答她的，仍然是沉默。
侧目，望着月光打磨而出的消瘦线条，那是一张很俊秀的侧脸，奇异的发色层叠着细碎的星光，火般炽热的色泽却在那双暗沉眼底绽放而出的寂寞悲伤中，显出一丝冰冷的漠然。
明明就在身边，却感觉她已经不在了，这样空洞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光彩，死寂阴沉的气息顺着她的眼角缓缓的迤逦散开，极慢的包围了周遭的一切，那种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可以用感觉细细体会到的可怕感觉。
“他们很担心你。”眼角瞥见庙门边，两个关切的身影站在晚风中。
“就算戒灵不在虚城，你还可以找别的方法回家。如果你现在就放弃了，那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家。”
卫唐玄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一下，极轻的。
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进去了，暮风无遥偏着头，扬起一抹恬静的笑，硬生生的夺走了月色的婵娟明媚。“如果你愿意对我说一说，我们可以一起想些办法，毕竟人多了，主意也就会多的。”
放在膝上的手缓缓动了动，仿佛血液被禁锢太久了，那个极慢的动作都显得很迟钝。半晌，卫唐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无力的开口。
“你想听什么？”
笑，把枕头放在腿边，轻拍他的肚皮，换来它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就先说说你是怎么来北武国的。”
月亮在摊开的掌心描出清晰的纹路，抬起另一只手，手指轻轻划过那些掌纹，麻麻的痒传进心里。卫唐玄沉默了片刻，缓缓的侧目，望向那张甜美浅笑的脸。
“因为车祸……”
她娓娓道来，语气沉重；她认真聆听，不时发问。
那些看似细微零碎的小问题，有些竟然连卫唐玄都没有注意到，比如……车祸的地点，坠崖前发生了什么奇特的事情，以及坠崖的瞬间她看见了什么。
听完卫唐玄的讲述，暮风无遥更加疑惑，这一切都太……诡异，脑中忽然蹦出这么一个词。
为何她感觉到有股森寒的气流爬上了背脊，好像一条全身冰凉的蛇缓缓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她甚至感觉到了那股粘腻的潮湿感，正顺着敏感的皮肤蔓延在她滞缓的呼吸间。
“你说，你护送的是一枚戒指？”
“对。”暮风无遥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染上了头顶月光的色泽，还是因为林间的夜雾缭绕在那精致的五官之上。
敛眼，沉默。
忽然，她望着她，目光流露出紧张不安。“能不能给我看一看那枚戒指？”她问的极为小心翼翼，墨色的瞳仁不自然的收缩着好似胆怯的光芒。
皱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看那个，却还是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递到暮风无遥的面前。“就是这个。”
呼吸一滞，苍白到骇人的脸色，却不及心尖猛然剧烈的抽痛更加骇人，眼神瞬间点亮，又在下一个转瞬黯淡下来……极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还有呼吸。
抬手，颤抖的指尖轻触微光下流动着灿金的戒身，暮风无遥忽然有了想落泪的冲动，却又不得不强压下眼中闪动的波光，将它禁锢在眼眶之中，化成一片反射着月光的滟潋。
暮风无遥的脸色太难看，白的几乎与地上的月光如出一辙，甚至更加苍白，能看出她在强烈控制着某种情绪，从她颤抖到拿不住戒指的手指就能看出端倪。
皱起的眉头没有打开，反而拧的更深，卫唐玄隐隐觉得暮风无遥知道一些事情，可能还和这枚戒指有关。
“这、这戒指是、是从哪里来的？”结结巴巴的开口，专注的视线如同生根一般的胶着在精美绝伦的戒指上。
暮风无遥的反应已经引起卫唐玄的怀疑，一丝暗光悄然闪过眼底，惊起一片星月璀璨，琢磨着她怪异的神色，她低声道：“这是顾主交给我护送的戒指，至于他从哪里得到这枚戒指，我并不知道。”
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目光抽离开来，身心仿佛经历一次慢长而跌宕起伏的轮回，整个人虚脱的好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背抵在粗糙的树杆上，沉默的看着卫唐玄重新将项链挂回颈间，欲言又止。
“你真要找到戒灵？”突然，她话锋一转。
“当然。”
深吸气，苍白的五官缭绕着勉强的镇定。“也许有一个人会知道戒灵在哪里？”
刹那之间来了精神，卫唐玄急急的问：“谁？”
“南雀国，镜灵。”
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在兜圈子，从戒灵到镜灵，从北武国到南雀国。这样转下去，难道要她把四灵都找一个遍吗？
抱起已经沉沉睡去的枕头，缓缓的起身，暮风无遥淡淡的低语，不带任何情绪，恢复了先前的镇定自若。“我正要去南雀国，如果你也想去，我们可以同行。”
抬头，望着明亮月光下的一袭淡色长裙，一层细腻的柔光从迎风微扬的裙裾散开，细细碎碎涟漪般晕开，带着一抹奇特的香味，似兰若烟……
“镜灵……”唇边轻念，皱起的眉头有着显而易见的质疑。
“她应该可以帮你找到戒灵，也只有她能找到。”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暮风无遥踏着如水似浪的银茫，朝破庙走去，身后一条摇曳的长影从裙边滑下，分不清那是她的影子，还是夜色纠缠在晚风中的轮廓。
★★★ ★★★ ★★★
“你真要去南雀国？”柯惑一难得用这种高嗓门说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卫唐玄，不知道她为何一眨眼就改变了主意。
点头，歉意的说道：“戒灵既然不在虚城，我也没有必要去那里。暮遥说南雀国的镜灵能帮我找到戒灵，我要去试一试。真抱歉，看样我们要在这里分手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马上就要分别，虽然有些不舍，卫唐玄还是选择了去做眼下最重要的事。
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暮风无遥，柯惑一拉着卫唐玄走到一侧的石柱边，压低的声音里充满着质疑。“你就那么相信她？万一戒灵在虚城，万一她别有用心呢？”
“她没有必要骗我们，今天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干嘛要骗我们这些陌生人。更何况，她把我骗去南雀国又能做什么，谁会做完全没有目的事情。”单手撑在冰冷坚硬的石柱上，她烦躁的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凌乱的红色短发在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下，显得更加混乱，落在发间的一层霜色月光被完全的打乱了……纷乱，细碎，莫测，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知道卫唐玄想回家的欲望极其浓烈，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说服她，柯惑一无奈的长叹，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卫唐玄的肩，已经忘记这个动作极不合礼数。男女之间原本应该保持的礼仪，似乎在面对卫唐玄这么一个比男人更加爽直的女子时，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一定要保重，你对四国完全不了解，处处都要小心为事。”语重心长的交待，柯惑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金色牌子，递到卫唐玄的面前，忽然觉得这个分别好像来的太快了。“拿着这个，进入南雀国时如果有麻烦，就用它。”
垂眸，看着这块半个巴掌大的小金属，上面镀着细致的金色纹路，借着明煌煌的月光能辨清上面端正的四个大字……北武室王。
“这……”卫唐玄不解的抬眸。
又重重拍上她的肩，他笑的嘱咐道：“玄，可要把它完整的还给我，要不然我爹一定会宰了我。”如果让柯顾知道，他把象征北武国室城城主身份的腰牌交给了别人，大概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可是……一丝难言之隐，是自己这么做的唯一理由。
柯惑一不想说，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出那些话，卫唐玄的出现可能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她如此渴望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又怎么能挡在她的面前，他做不到，即便……低头笑了笑，隐下了眼底的不舍。
“谢谢你，惑一。”感激的话她从来就不太会说，来到这里匆匆几日，柯家人对自己的照顾已经让她深感不安，现在柯惑一又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卫唐玄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其实没有想像中的差劲。
张开双臂，将柯惑一抱住，手臂用力一紧，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
怔忡的愣在当场，一捧鲜血从心脏直逼面门，就算夜色再怎么深沉，也能看见柯惑一通红的脸庞上清楚的写着震惊和……腼腆。
放开他，借着月色瞧见一张快要滴血的脸，卫唐玄蓦然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可能有些……不太符合这里人的观念，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瞄了一眼旁边的两人，她们同样也惊睁着眼，带着一丝羞怯望着自己。
“哥，我要和玄去南雀国。”柯月心突然站出来说道，让这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愣，不明白柯月心这是闹的哪一出。“月心，别闹了。在家吵着要去虚城的是你，现在你又不去了。不行，你得跟着我，万一你出个好歹，爹会杀了我。”来虚城之前，柯月心缠着柯顾非要一同前来，柯顾扭不过她，只得交待柯惑一好好照顾这个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妹妹，真搞不懂，她怎么又变卦了。
“不，我要跟着玄去南雀国，玄对四国根本不了解，我在她身边，也好照顾她。”振振有词的不让丝毫。
无奈的摇头，说道：“你照顾她？你们谁照顾谁，还说不定呢？玄聪明机智，身手又好，她不需要你的照顾，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我去虚城，哪也别想去。”
气的一张俏脸通红，咬着唇，怒目瞪向柯惑一。“你----你不讲理。”
懒得和她争，柯惑一唤来随从，让他们牵来两匹马，将卫唐玄需要的东西装上，随后转向暮风无遥，略一沉吟，开口说出的话俨然带着叮咛和一丝……警告。
“暮姑娘，玄初来北武国，什么都不了解，有劳你给她一些指点。她是我们柯家重要的朋友，也是惑一的救命恩人，惑一在这里把她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们能平安到达南雀国。”微微颔首，眼神闪烁着精光。
轻慢的欠身，不失端庄的优雅，轻声细语里藏着人人都能听明白的回敬意味。“柯公子，玄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与你一样，也会善待自己的恩人，请您放心。”
心照不宣的扬眉而笑，他更加确定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娇小的女孩，绝对不是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看似恬静淡然的笑容中，却不露丝毫破绽，稚气未脱的单薄身躯之后，一定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联想到傍晚林间的那些黑衣人，柯惑一已经开始担心，同意卫唐玄与她同行的做法是否正确了。
只要她没有存心想伤害卫唐玄，他也懒理她的身世背景，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不必非要追根究底的问个明白。
这座荒败的林间小庙，成了四个人分道而行的十字路口，头顶云聚风散，波诡云谲的月光莫测异常，黑色的云幔纠缠着风声飞散在天际，婆娑出一声声令人捉摸不透的叹息……
不同的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情，踏上了不同的道路……谁又能知道，谁的命运将在这样的旅途中改变的面目全非。
然而，命运的转轮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将无法停下，任你的脚步是慢或快，都无法脱逃最终定下的那一轮流年宿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十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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