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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 所谓时间 ...

  •   这场仗的阵势摆了近两个月,三方谁都没有率先动手,然而谁都没有闲着。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着战场下的波涛汹涌。该部署的兵马,该搜集的情报,该准备的粮草,三个人都在用心准备。谁都知道这一仗的重要性,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白瓷一个人在乔州,小慕乔已经会模模糊糊地叫“娘”,可是他的父亲却在遥远的并州,与人为战。她本来并不太关心这天下时局,反正谁坐了天下她也只是过自己的日子。作为一个平常女人,她每天要操心的只是家里的柴米油盐,家人平安。可是她关心这争天下的人,虽然李清逸也有书信来,可只字不提局势。于是她也经常打发人出去听听外面现在的传言,比如睿王艰难的处境,比如燕南唐公子玲珑的心机,比如高昌王凌厉的手段。
      白瓷每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心中都有些忐忑,可是又忍不住要听,哪怕是一点点消息,她也想知道。这些事情本来离她很遥远,可是突然间,成了她生活的重心。

      她后来又去过一趟白家老宅附近,看着那一片繁华景象,她站了很久。没有去逛那些店铺,没有去走那条街道,没有去那家听起来很不吉利的“百花杀”,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

      十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孟子皿,那个容颜如玉,面色苍白的少年。白瓷没有兄弟姐妹,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一开始,她很不习惯,觉得他夺走了祖父的关注和宠爱,何况,他对她并不好。可是,慢慢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赖他,他开始维护她。她和他,都成为了对方很重要的人。孟子皿对谁都敬而远之,唯独对她,会生气会微笑会给她种一棵树会给她念一首诗。
      当时她还太小,还不太明白男女之情,她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看他偶尔流露的温柔,或者对她无奈的神情。
      白瓷以为,大概他们可以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无论以什么身份,他们都会平平安安和和美美。那是一种亲人般的信任和亲昵。
      直到那个夜晚,血光似箭,人声混杂,她的家人一夜之间离她而去。而她瑟瑟地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幕,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不敢哭出声。
      上一刻,他还牵着她的手,在月色下对她微笑,给她一盏花灯,说要带她去他的家乡,那里有月色大漠,也有风语如歌。灯火辉煌的街头,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微微垂首,温柔地看着小小的她,那画面,是她这些年里最美丽的回忆。
      可是美好的时刻都太过短暂,只一瞬间,这世界,就只剩下她。他离开时让她等他回来,他说他会来接她,她相信他,她只能相信他。可是一直等到那些人都离开,等到天色大亮,她终于知道,他不会来了。这个世界上,从此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哭了很久,才艰难地迈出步伐。
      白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家境一直不错,白瓷从小也是娇娇气气养大的,忽然遭遇这种变故,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看到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跟她说给她饭吃,给她衣穿,给她房子住,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她点了头,她知道这不是好出路,可是,她只有这一条路。
      她在乔州歌馆学了五年的歌舞,后来又辗转到了京城,进了绵忆楼,不红不火地唱着歌,直到遇到李清逸。他带她离开了青楼,给了她一个院子,给了她一个儿子,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人生。
      偶尔她也会想起他,她的密哥哥。想当初他为什么没有来接她,这些年他都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忘记她。
      其实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她能遇到他,也许,她会抱着他狠狠地哭一场,向他诉说她这些年的流离和怀念,也许,他们只是静静对坐半晌,一切尽在不言。
      而这么多年过去,两个失散多年的人终于再重逢,他却不再是她的密哥哥,他成了孟子皿,成了一国之君,成了李清逸的敌人。所谓世事难测,如果他不是孟子皿,或者,如果她没有遇到李清逸,他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立场,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和他,成为了对立的人——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未来。
      白瓷在那里站了很久,七年时光一晃而过,而其中的故事,却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回忆完。
      她慢慢回身,眼睛有些酸涩。过去的事情,已经那么遥远,然而有些片段,却依然那么鲜活,比如孟密手指的温度,比如分别前他印在她额上的那个吻,比如这些年,其实她也很想他——那个记忆中温柔的孟密,而不是现在胸怀天下的孟子皿。

      回来的路上,她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白瓷不知道是谁的人,她也不想知道,但她也不想被人跟踪,索性就哪里也不去,在家里安安静静带儿子。
      这天下,是男人们的,这个家,是她的。决定不了天下,起码可以决定自己。

      一天,门外马蹄阵阵,似是军队走过。白瓷把阿乔交给邓妈,自己出门去看——不知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白瓷打开门,看到远处尘土飞扬,却辩不清是谁的人马。
      耳边有人低声说着时局,“高昌王这回可是下了功夫,大军全都出动了,我看咱们还是躲躲吧,谁知道这乔州能不能守住呢。”
      “我看也是,睿王这次怕是危险,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硬拼啊。”
      白瓷靠门站着,心头一阵阵发虚,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框。
      有人快马跑近,停在桃花坞门前,扬起一阵尘土。白瓷看过去,是一脸风尘的顾语之。
      顾语之只留下一句话——王爷半个时辰内到。
      半个时辰,白瓷只来得及煮杯茶。
      而一杯茶也已经足够,李清逸只是路过,连马都没下,就着她的手喝了那杯茶,连句话也没说,就又走了。
      李清逸策马而去,白瓷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忽然觉得乱世中的不踏实。

      李清逸回来是因为孟子皿忽然抽调了他在并州和益州的人马,都集于乔州附近。以他几次和孟子皿交锋的情况和他所掌握的信息,孟子皿的目的应该不是要牵制他,而是要打垮程一普。而打垮程一普得到乔州,确实是付出大收获小。
      李清逸猜想孟子皿打乔州,私人感情居多,但他也不敢确定,孟子皿居然会为了白瓷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在他的印象中,孟子皿一向是冷静而专注的,他很少会为了其他的事情偏离他的轨道。
      所以李清逸回了一趟乔州,看了一眼白瓷,确定她和儿子还安好,又风尘仆仆地去了程一普的营地,商讨对策。他不会让出乔州,因为这里有他的女人,有他的儿子,有他的桃花坞。

      与此同时,唐宁宴半躺在大帐的靠椅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斐烟掀帘进来,“宴哥哥。”
      唐宁宴动动眉毛,“嗯。”
      孟斐烟笑着走上前,端上一碗汤,“这是我特意熬的。”
      唐宁宴看了一眼,“不用。”
      孟斐烟走到唐宁宴身边,“宴哥哥你累吗?我给你揉揉肩膀吧?”
      唐宁宴一偏身,错过孟斐烟的手,“不累。”
      孟斐烟撅了撅嘴,唐宁宴好吃好喝好脸色地对她,态度却一直不冷不热,每次跟他说话不过三两个字,这让她很为难,她不知道怎样讨好他,让他喜欢上她。
      “还有事吗?”唐宁宴伸手拿过桌上的一本书。
      孟斐烟有些低落的摇摇头,“没有了,你记着喝汤。”
      孟斐烟转身出去,大帐中又只剩了唐宁宴一个人。
      他握着书,却没有翻,只是看着桌子上精致的一碗汤。他想要的不就是有人嘘寒问暖,把他放在心上吗?可是真有人对他这样,他又觉得这似乎不是他要的那种温暖。
      人,果然是贪而不得。
      唐宁宴将书扔到桌子上,重新躺下去,盯着大帐顶棚。许久,他叹了一口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十四 所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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