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已死》天明若草君

2、第 2 章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停了下来，不停地喘着气，记忆还在刚才与少女相遇的一刻，如同梦境一般……我、与并非人类的“少女”……相遇了……
　　这是梦境吗？
　　如此不可思议的事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了吗？
　　不，也许只是因为太寂寞了吧……祈求着能发生些什么的我，于是遇见了在深夜中同样孤单寻找恋人的她。
　　想到这，我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个笨蛋，事到如今还希望能改变什么吗？是朋友，还是家人？甚至是恋人？想要拥有的太多，到最后只能失去一切重视之物——人生只能依靠自己去拼搏，那些寄求安慰于他人的人，在我看来，是格外的悲哀啊。
　　因为……越是重视，就会越无法割舍，这样的人生才是最失败的。
　　——总之，今晚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虽然如此打算……第二天晚上，少女却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口。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正躺在地上沉重呼吸的她，苍白美丽的容颜，乌黑娟丽的长发，娇小虚弱的身躯，嘴里依旧呼唤着“雨树”这个名字。
　　“雨树……不要死……”
　　……“现在马上，就可以一起拥有幸福了。”
　　令人悲哀的言语从少女的双唇中传出，而她却一脸幸福。
　　甜蜜的笑容，让人眩晕。
　　“我也……疯了吧。”
　　很遗憾的，这次是我的良心战胜了我的理智，所以我认为，那个毫不犹豫地抱起少女的人绝对不会是我，对了，也许我又产生幻觉了吧——眼前这个同情可怜少女的男人，是我的另一个幻觉吧。
　　结果，等我清醒时，少女已经安稳地躺在了床上。床头刚放置的风铃草散发出阵阵幽香，在哪令人心安的花香之下，她也睡得很踏实。
　　真是奇怪啊，幽灵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
　　眼前熟睡的她，与传闻中的可怕幽灵不同，是弱小的存在，需要人来守护，就像并不合时令的人工花草一般，即使这一刻还在怒放，下一秒也许就会死亡。
　　“嗯……”
　　在我发呆的时候，少女慢慢睁开了双眼，蒙眬的双眼在看到我之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啊……是你，救了我吗？”
　　对于一脸开心地询问我的少女，我可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啊……也是，什么救不救的，对于幽灵来说，不是没差吗？
　　“……算是吧。”
　　听到我的回答后，对方露出一脸歉疚，“对不起，到最后也还是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发现你已经离开了，我在想，是不是生我的气才走了呢？所以……所以，就自作主张来找你了，因为想要向你道歉来着。”
　　“哈？”
　　居然是为了这种理由，才拖着那么虚弱的身体来找我吗？
　　“你……你是笨蛋吗？明明是动不动就会晕倒的身体，还这么乱来啊！”
　　“没关系啦，”少女灿烂地笑着，“反正，我也已经是死掉的人了嘛。”
　　——“虽然是连名字都记不得的记忆，但是，为何别人会看不见我，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哦。不，是我一直都不想承认而已吧。从我苏醒的那一天起，所有人的眼光就都不一样了。他们无法看到我，简直就像是透明的一样被人无视……”
　　“……”
　　“我对自己说，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不起眼了吧，所以大家会无视也很正常……”
　　说到这里，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瞳中滚落，我不禁深深地，被少女不甘心却无限悲伤的情绪所吸引。
　　“小实是特别的呢，因为，看见了啊。”
　　在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一点了。
　　听到了她摇晃秋千声音的我，当时也一定露出了相同寂寞的表情吧。
　　“所以，也许小实就行……小实说不定可以帮我找到雨树吧。”
　　“原来你把我看得那么伟大啊……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浪费精力来帮助一个幽灵寻找所谓的恋人？更何况……你的恋人，雨树，说不定也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你还是赶快成佛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他了。”
　　“我只是希望，能在离开前再见他一面。”
　　低落的少女已经停止哭泣，面对“自己已死”的事实，她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坦然，“想与雨树今生厮守的约定，已经不可能实现了，至少，能相互道别一次。”
　　“小实，能帮我吗？”
　　“……”
　　我的沉默让少女燃起的唯一希望逐渐熄灭，于是，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果然，是我太勉强了吗？帮助只是幽灵的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啊，并没有什么财物能给小实，也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以身相许……实在是……太差劲了。”
　　说完，少女便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做出要下床的动作。
　　“喂，你身体还没有……”
　　“已经坏掉的东西，你认为还能修好吗？”
　　“好起来”三个字，被少女的话打断，吃惊的我张着嘴巴，无言以对。
　　为何非要做到这一地步不可？你的愿望还未与身体一起破灭吗？明明只是已经失去生命的灵体罢了，为什么却会拥有连活着的我都不曾有过的执着？
　　【“现在，雨树会很孤单，很害怕，所以，我必须快点找到他才行！”】
　　……然后，再次承受与所爱之人分离的苦痛，一个人死去吗？
　　少女慢慢踱到房门处，相比起昨天，身体似乎多了一份透明感……这就是，即将逝去之人的最好证明了。
　　“为什么一定要道别？如果对方已经死了，你们不久就会相遇了吧？如果雨树没有死，他还能不能看到你呢？即使看到了，他该如何承受再度与你分开的痛苦？呐，你有想过吗？”
　　我对着对方的背影大声说着，以往努力克制情绪的我此时已无所顾忌，只是想要让她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你只是一个幽灵而已，很快就会离开，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了。”
　　“不，你错了小实。即使是幽灵，既然我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就是上帝对我的恩赐，我应该利用这残留的时间来完成最后的愿望，而不是等待大限的到来。”
　　“别傻了，那样只会更难过吧！”
　　“……”
　　少女转过身，温柔地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不是真正地爱着雨树。”
　　“欸？”
　　“爱上雨树的我，并不贪求与他一起度过的时光，仅仅是爱着他，就能让我幸福……对雨树的告别，是为了能让他也获得幸福的事——让他好好活下去，连我的份也一起好好活下去。”
　　——如果小实有喜欢的人就好了，那么，一定可以明白我的话吧。
　　于是她这么说了，说了一堆我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的东西……
　　“无论如何也要做吗？”
　　“嗯，回答是肯定的。”
　　“那么，我会帮你。”
　　——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个约定能守多久，只是，在少女离开之前，大概会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