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欧阳少恭]平生意气》钟离陌

3、第 3 章

　　“看，星星！”晴雪遥指天际，回眸处顾盼生辉，笑得无忧无虑。她捋一捋额发，坐在溪边。一双脚儿一荡一荡地，脚趾轻点水面，激起层层涟漪，碎了一溪月光。她侧过头，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就羞红了脸，站起来淌过小溪，向林子深处跑去。少恭伸手去拉，却抓了个空。他猛然惊醒，四下张望，原来自己正躺在青玉坛居室之内。身边被褥里余温未散，却没有人。他脑子“嗡”地一下，披衣起身，夺步而出，却见巽芳一人站在屋外廊坊之下。夜凉如水，繁星点点挂满苍穹，微风拂过她轻纱织就的衣袖，在月色下飘摇。少恭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巽芳。原来我一次次渡魂，熬过漫长岁月，都只是为了遇见你。刚才醒来不见你，我几乎以为你又……”

　　“让夫君担心了，是我的错。大约是睡觉是压着了，腕骨疼得厉害，醒了就再睡不着。”

　　腕骨痛？少恭心头疑虑。然而任何疑问在爱人之间都不会长久停留，很快便被巽芳温软的话语盖过。“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你一人坐在琴川石桥的扶手上——那时还没有九霄环佩琴呢——吹口哨，吹得正是那首古曲。脚下水声叮咚，泛起波光鳞鳞。你的眼神，一如我第一次遇见你时那般苍凉。那绝不是一个未谙世事的五岁孩子所能有的神色。也只有你我这样两地相思之人，才会在城邑灯火熄落之后，独自徘徊、彻夜不得眠吧？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否则，天下之大，巽芳穷一生之光阴只怕也寻你不到。后来你深夜里再出去，我每每悄悄尾随。就喜欢……看你默然的身影，看你沉静如水的眼眸，听你悠远从容的曲调——你的琴声本来就应该有人聆听的。”

　　“你呀，明知我想的那么苦，却狠心不相认。自己说吧，该如何惩罚？”

　　巽芳低眉浅笑，行到开阔处，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舒展玉臂，翩然起舞。月光映着她皎洁的肌肤，面颊上一抹飞红，轻纱抚动，裙摆翩翩，看的少恭不由得痴了。四野空旷，只听得流水淙淙，夏夜蝉鸣，微风过处，木叶间唦唦泉响，万般天籁，仿佛都为她伴奏。那日蓬莱一别之后，杳无音讯，而今洞天福地，方看清绝。天资灵秀，意气高洁，浩气菁英，仙才卓荦，人间下土绝难一睹。

　　一曲舞毕，巽芳似有些累了，叠膝坐在少恭脚下，说道：“如此，夫君就饶了我吧。”

　　少恭也坐下来：“巽芳一舞，宛如帝子下凡，便因此大赦天下也不为过。”

　　二人相依相偎而坐，不知过了多久，巽芳才小心翼翼地打破这美好的宁静：“看，星星！”

　　少恭忽然想起什么，扶额道：“说来奇怪，这几日我常常梦见晴雪，梦里她也叫我看星星。以前同行之时，我总是很……怜惜她。她跟你一样天性善良，因而能说几句体己话儿。但毕竟隔了一层。可梦里我与她相对，心底竟是一片澄澈，全无他念。她看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带着令人不屑的同情和怜悯，而是……呵，就像你的眼神。”

　　“哦？”

　　“我本想将她化作焦冥，长久留在身边做个念想。而今不需要了。何况夏日炎炎，尸身早坏了罢。一向担心你毒发，别的事都不管不顾了，噫，千觞、小兰、百里少侠，还有红玉、襄铃，亦敌亦友，亦爱亦憎，多么美妙的感情，我可不会将你们忘记！只是，不知你们的魂魄如今飘荡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