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种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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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天使广场。
那天，阳光普照，浮云舒卷。天使广场的游人稀稀落落，天使广场的白鸽昂首阔步。
他就静静地坐在广场一边的长木椅上。干净的制服，一道紫边，三中高二的制服。
三中耶，名校中的名校。伊倩咋舌。手拿着数码相机，不由自主地向前。
淡淡的笑容渲染着他的面孔。淡淡的忧郁充溢着他的眼瞳。
挺矛盾的，不是么？但伊倩就这样觉得。
淡金的阳光暖暖地融入他的周身。就像……伊倩歪着头，拼命想词。天使？对了，就像天使!一个不小心跌落人间的天使。伊倩笑了，非常适合他的词。
“忽啦——”
一只白鸽掠起，飞向他，单脚落在他的右肩，从容地埋头整理羽毛。他有些惊诧，随即弯起嘴角，柔柔地一笑。
“咔嚓——”
几道白光。镜头被永远定格。等伊倩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按下了快门。吐吐舌，再看向他。
也许是被刚才的白光吓了一跳，他也抬起了头，看向这个拿着相机的女生。
四周的白鸽以及那只胆大的鸽子惊飞，忽啦啦地在两人之间飞来掠去。阳光温暖得让人恨不得融进去。广场的人流仿佛在刹那哑声。
在对上那双温柔忧伤的眼睛时，伊倩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然后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僵立。无法思考。无法移动。周身的空气带着微热的温度四处蔓延。
只有短短的几秒，伊倩却觉得有地久天长那么遥远。
他也愣了一下，又扯开淡淡的笑容，温和地望着她。伊倩像是中了盅，双脚不由自主地移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微低头，很轻地：“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因为，这画面太美了，所以我就情不自禁地……”到后来，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悄悄从眼前的刘海向外探视。
他看着她，声音清淡如水：“没关系，我并不介意。”说完这几个字，他收回视线，转向悠闲的白鸽，转向流动的人群，转向尽头的远方。忧伤又开始散漫。
伊倩站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委屈了自己，于是小心绕过他修长的腿，在长木椅的左边坐定。他没欢迎也没阻止。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把弄着手中的相机，双眼却不时地觑着右方的脸。
浓密的睫毛。漆黑的眼瞳。坚挺的鼻梁。微弯的嘴角。
淡淡的微笑。淡淡的忧伤。
真的是一个天使呢。伊倩不止一次地暗暗赞叹。有点嫉妒呢，一个男生竟比身为女生的自己还漂亮几倍。
阳光有点热情过度了。应快中午了吧。他还没起身。伊倩也乐得继续待下去，虽然产生了汗珠就要渗出毛孔的感觉，但舍不得这幅暖暖的画面。
应该找点话聊聊。伊倩在把相机外套的黑色带子第九次缠到手指上时再一次对自己说。一个女生就这样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搭话，真的有点厚脸皮的感觉。但若两人就这样保持沉默，岂不是很尴尬？那要找什么话题呢？天气？太老套了吧。心情？喂，你们还不熟咧。理想？未来？搞什么鬼啊。她歪着脑袋，又一次看着仍凝视着天际的侧脸。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开口：“你在看什么呢？”
他的脸倏然僵了一下，垂下头，带点栗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伊倩看不清他的眼神。许久，正当伊倩要放弃时，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缓缓地：“生，命。”
刹那间，伊倩被那双眼睛惊住了，漆黑的眼瞳，转化为深深的忧伤，浓稠得似乎弥漫了整个季节，浓稠得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在伊倩还沉浸在震惊的时候，他站起了身，顿了一下，走了。
“等一下！”伊倩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脱口而出。
他停下，回头。
伊倩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住他。两只手一直绞在一块，好一会都没出声。
“有事么？”清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伊倩连忙回神，有点局促，“那个，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下你的名字。”
“……文榛。文章的文，榛树的榛。”
文章的文，榛树的榛。文榛。
嘴角有淡淡如薄雾的笑容的文榛。眼瞳有浓得化不开的忧伤的文榛。
这几天，伊倩的脑袋老是冒出这么些个鲜明的字，还有这么些个鲜明的画面，怎么也压不下去。
“生命”？“生命”怎么能看呢？“生命”该怎样看呢？他为什么要看“生命”呢？
看着讲台上正在眉飞色舞唾沫四溅讲着课的老师，突然感到一阵烦躁。从抽屉翻出张纸，用笔在上面无意识地画来划去。
同桌兼好友叶琼好奇地凑过来，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文榛’，一个名字吗？男友？”
伊倩这才惊觉从笔尖刚触到纸张，就自动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又一个“文榛”，一张纸的空间都被填得满满的。瞬间脸微热，匆忙把纸拿起揉成一团。
“有了男友也不告诉一声，重色亲友！”叶琼调侃。
“才不是！你再敢胡说？”伊倩双手插腰，气势汹汹。
“呦呦，倩倩，你好凶哦，当心嫁不出去呦。”
“没关系，嫁不出去还可以赖着你。”
“哇喔，我好怕怕哦。”叶琼揪住自己的衣领，作发抖状。
“哼哼，知道就好。”
没多久，叶琼又巴巴地凑过来：“说真的，这个‘文榛’是不是你男友？”
伊倩竖眉：“喂！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小心我封你的嘴。”但微红的脸透露出她的少女情怀。
“呀，难不成是单恋？”叶琼贼兮兮地问。
“……才见到过一次面。”伊倩有点郁闷。
“嘿嘿，那就是一见钟情喽。”叶琼贼笑。
“懒得理你。”伊倩整个人趴在桌上。“一见钟情”么？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
还是学校外的空气好啊！伊倩拎着书包挎着数码相机，站在学校后们的围墙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敬爱的老师，伊倩又翘课了。
去哪里呢？伊倩东游西荡。蓦地，一个词蹦了出来，“天使广场”。
夕阳下的天使广场，被涂成了一层淡澄的模糊色调，中心的天使雕塑缀着恬怡的微笑，四处的白鸽自在闲趣地啄食散步。
伊倩张大眼睛四处张望后，一抹微笑不自觉地溢出唇边。轻快穿过广场，来到另一端的长木椅，“嗨，文榛，我们又见面了。”
木椅上的男生抬头，微怔，随即想起了这个前几天拍照的女生，微微一笑，“你好。”
伊倩绕到左边坐下，“你怎么在这？翘课？”
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呢？”
“嘿嘿，我们下节课是自修。”
“翘课就是翘课。”文榛一副了然的神情。
“哼，你自己也不是？”伊倩扮了个鬼脸。
文榛被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
“咔嚓——”
几道白光。镜头又瞬间被定格。文榛看见身旁的女孩举着相机，正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不起，我又……”
“没事。”文榛一笑，“你抓镜头的动作真快。”
“那是当然，我的梦想可是当一名一流的摄影师！动作迅速可是基础的基础。比如，你要拍张烟花，等你慢悠悠地拿出相机按下快门，恐怕只剩下满天的硝烟，然后编辑主任拍拍你的肩：‘既然你这么喜欢拍硝烟，那就去战场拍个够吧，怎样，我够朋友吧？’那时你除了乖乖地被宰还能怎么样呢？”
文榛大笑，“哈哈，没错没错。”顿了顿，“摄影师？你为什么喜欢？”
“摄影可是一门艺术中的艺术呢。画面的唯美，情感的真实，光照的适度，角度的完美，等等等等，都要有很深的研究呢。当用双手把一幅非常唯美非常震撼人心的画面在瞬间永远定格下来时，真得很有种满足感呢，就像拥抱住了世界，拥有了她的一颦一笑。非常非常有成就感！”
一说到摄影，伊倩一脸灿烂，淡褐的眼瞳现出熠熠的光芒，被淡澄的夕阳氤氲得如梦如幻。文榛有些怔住。
最后伊倩伸出手做了个拥抱的动作，然后转头，“你呢？”
文榛回神，“什么？”
“你的梦想啊。”
文榛的神情顿了下，漆黑的眼瞳有点黯然，皱眉，半晌，才歉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伊倩惊讶，“那怎么行？没有梦想，你的生活一定会黯淡无光。我正是靠着‘我要成为一流的摄影师’不断地努力努力再努力。看摄影展，找素材，找灵感，参赛，我从没感到无聊过。”
“参赛？你参加过比赛？”
“是啊是啊，好几次呢，不过从没高中过，最多不过是参与奖或是安慰奖。”伊倩沮丧道。
“参与奖和安慰奖也不错啊，至少也是个奖。”
“喂，哪有这样安慰人家的？”
“那该怎样安慰？”
“嗯，你应该说是那些评委没长眼睛，看不到本姑娘的天才光芒。”
“虚伪。”
“哼，不管你怎么说，我反正是会冲上去的！成为世界一流！”
文榛笑着看着女生挥着拳头发誓，眼睛却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伊倩正巧转眸，撞进了这双漆黑的眼瞳。属于他的忧伤在眼里肆虐，湮没了整个季节。伊倩不能回神。
好久，她开口：“第一次见到见到你的时候，你在一边微笑一边忧伤。我就觉得很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边微笑边忧伤呢？你……”
“……是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当时看到你，我想到了一个词。”伊倩故作神秘地一笑。
“什么词？”
“天使。”
“天使？”有点惊讶。
“是啊，天使，真得很像呢。那时，你就坐在这里，有一瞬间真得以为你会展开翅膀飞走了呢。”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说的是真的啦。不过，现在你看起来没那么悲伤了，上次的微笑都带着忧伤，但现在有点不同了，带了点阳光的味道。”
文榛无语，只是微低头，神色凝重。
夕阳渐红，近血色的光色渲染着世界。白鸽扑闪，喧嚣地飞过季节。
许久，男生抬头，漆黑的眼瞳闪着几许迟疑，“你能教我摄影么？”
“耶？你要学？”伊倩讶道，随即欢跃，“放心吧，有本天才在，保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就期待着吧！”
“你不怕鼻子会长长么？”
“鼻子长长？为什么？”伊倩摸摸自己的鼻子。
“匹诺曹的故事啊。”男生的笑容中掺入了些调皮。
“匹诺曹？”伊倩皱眉，随即明白了，噘嘴，“哼，你，你不相信我，好啊，那就另请高明。”
“胆小鬼。”
“什么？你凭什么说我是胆小鬼？”凶巴巴地。
“你不敢教我啊，这不是明摆着的？”男生的眼睛闪动，嘴角绽出诈诈的笑。
“谁说我不敢了？教就教！”伊倩很不淑女地叉腰，“什么时候？”
“由你定，随时都可以。”
“哇，你不上课不吃饭不睡觉？”
文榛不置可否地一笑。
“那就这个星期六吧，九点？”
“哪里？”
“就这里好了。可别迟到噢，我可是很严厉的。”伊倩眨眨眼。
“明白。”
终于到了星期六，等待的郁闷全被灿烂的阳光蒸发。伊倩的笑容一直咧到嘴角。八点二十七分，到了天使广场，抬手看了看手表，早到了三十三分钟呢。不知道此时文榛在干什么，应该还在赶路吧，不知道当他知道我早就到了会有什么表情，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哼着歌，慢慢荡到老地方，正要坐下却先看到了一双脚，属于男生的脚，诧异地抬头，竟是那张淡定的脸，渲着些许淡淡的笑，“你来啦。”
“你，你，哪时候到的？”有点可恶，竟比自己还要早。
“比你早就是了。”带着促狭的笑容。
不能就这样失败!脑袋一转，嘿嘿一笑，“咳咳，我好像记得我是叫你九点到的，是不是？”
“嗯。”文榛不知道女生要干什么，有点迷惑。
“那现在几点？”笑意越来越深。
“应该快八点半了吧。”还是一头雾水。
“是啊，现在是八点三十分，而不是九点零零分。你无视我的要求提早了一千八百秒。”
“小姐，这也太……”文榛啼笑皆非地说不出话来，“你自己也不是早到了？”
“这又不是对我的命令，我是你老师，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是是，老师，学生知错了。”
“好，那我可要惩罚你哦。”
“老师请说。”
伊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开心地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我要吃冰淇淋。”
长木椅上。
女生神采飞扬地讲说着，并不时地舔舐几下手中的冰淇淋。
男生安静认真地听着，唇边溢着淡恬的笑。
阳光变叠。
斑驳细碎的树影倾洒在两人身上。
文鸟迁徙。
带着几丝轻风漾动温恬的画面。
快乐的时间总是飞逝得很快的，星期六就这么过去了。不过，现在每天放学，伊倩都到天使广场报到。文榛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静静等着，唇边的微笑融入了更多的温暖，少了许多的忧郁。然后伊倩跳上后座。自行车驶向大街小巷。我们是在找素材找灵感呢，伊倩这么对自己说。
第一次坐在车子的后座的时候，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先是搁在自己的腿上，但挺危险的，车子一晃，人作势要滑了下来。于是紧紧抓住车子前座底下的支架，时间长了感到些许酸疼，只得松开，车子轻微一晃，又差点摔下来。瞪着前面男生宽阔的背，不觉有些微微的懊恼，自己在苦恼着怎么不让自己掉下来，他却没事似的闲定地骑着车，再一次望了望男生的背。脸没来由地一红。伸出的双手不自主地围向男生的腰。在指尖快要触碰到的一刹那，手顿了下来。我在干什么呢？
似是察觉到什么，文榛转过头，车子没把稳又是一晃，紧接着伊倩咚的一下掉了下去。文榛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一手把着车一手扶起女生，满是急切：“有摔伤么？”
“痛死我了。”伊倩抓住他伸过来的手，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文榛微微勾起嘴角，带着些许嘲虐：“从车上掉下来当然痛啦。”
“还不是你害的。”伊倩弯腰揉揉脚，不满地嘀咕。
“我害的？”有些不解。
“是啊是啊，我根本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又不能抱住你——”伊倩突然顿住，脸顿时通红，怎么给自己说出来了。
男生也明白过来，脸也微红，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带动着嘈热的空气席卷而来。
最后。文榛骑上车，开口：“走吧。”
伊倩点点头，坐上后座。手又抓住前座底下的支架。
文榛踩起踏板。继续前进。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如果抓不住，可以抱住我。”
一怔。随即脸红。扬起一抹笑。伸出手慢慢环住男生的腰。十指在前方紧紧交缠。尽量往外张撑着的手臂在微晃中还是不时触碰到了他的腰。于是心也跳得有点急了。虽然隔着层衣服，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皮肤，冰凉的。想到了他扶起自己时的那双手，也是这么的冰凉，似是没有一点温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上学。放学。坐在自行车后。拍照。回家。挺简单的，伊倩觉得很快乐。虽然两人只是默默地骑默默地看，偶尔遇到什么值得的画面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然后一起感动。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情感。只是知道和文榛在一起时觉得很快乐，没有任何的烦恼。伊倩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样的日子会永远蔓延下去。
接到业余摄影大赛的比赛通知，有点惊喜也有点慌乱，这可是个大赛啊。更加用心地抓着相机和文榛四处跑。文榛似乎比自己还要热心，比自己还要慌张呢。思及至此，笑容又溢出了。但没多久又感到沮丧，到底用哪张呢？翻着数码相机里储存着的照片，有点头痛，这都是这些天拍的但总觉得太平常了，一点都没什么吸引人的光芒。眼看大赛的截止期快到了，很急，真想放弃，也许自己真得没这份天赋吧。画面一直往前翻。夕阳，林荫，天空，老人，女孩，气球，彩虹，喷泉……突然眼睛一亮，嘿嘿，竟还有这么一张，自己都忘了呢。好，就决定是它了。
几十天后，大赛的结果出来了。伊倩拉着文榛去看结果。“你到底用哪张照片的？”文榛曾问过好几次，但伊倩就是不回答，只是神秘地一笑:“你到时就知道了。”
伊倩越走越忐忑，最后在展厅门前停下来，文榛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我有点害怕。”伊倩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哀求，“你，你先帮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好吧。”
文榛走进展厅。满墙的照片，大大小小，或鲜明或暗淡。搜寻着照片底下的名字。突然惊觉，还不知道女生叫什么名字。从没问过，她也没提起，仿佛应该早就知道的。转身想走出去问她。
在转身中，文榛怔住了。墙的另一面，只挂着没几张照片，正中的那张，被放大了好几倍。
暖煦的阳光。细碎的树影。悠闲的白鸽。
一个男生静静地坐在长木椅上。干净的制服，一道紫边。他侧着头，看着单脚立在右肩上的白鸽。
淡淡的笑容，如同天使般干净，渲染了孤单的岁月。淡淡的忧伤，在眼底肆虐，湮没了整个季节。
照片的上方，金奖。
照片的下方，《天使来过》——伊倩。
照片下的人慢慢聚集在一起。
“好漂亮的一幅照片呢。”
“是女孩子照得吧。”
“这个男生也好漂亮哦。”
“这个‘伊倩’和这男生应是恋人吧。”
“呀呀，那就好可惜呢，没机会了。”
……
“怎么样？怎么样？”伊倩在门口紧张得踱着步，一看到文榛出来，立刻上前问道。
“嗯，这个嘛——”文榛卖起关子。
“是不是铜奖？”伊倩期待着问。
“不是。”可没在说谎哦。
微许的失望，“那是优秀奖么？”
“不是。”忍住笑意。
光彩失去了不少，“纪念奖？”
“不是。”快忍不住了。
脸顿时一垮，“又壮烈牺牲了。”
文榛最后还是笑了出来，“你没壮烈牺牲，是金奖。”
“什么？真的么？没骗我？”伊倩不敢置信。
“不信自己去看看。”
伊倩看着放大的照片，看着照片底下的六个字，看着照片顶上的两个字。
怔了很长时间。
然后泪水涌了出来，喃喃地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然后抹掉泪水，开心地转头对文榛说，“喂，你要请客哦。”
男生的视线一直在照片上。照片上的自己很恍惚。很遥远。该到时间了吧。该放手了吧。该走了吧。不能再留恋了。没有资格再留恋了。
照片底下的两个字灼着他的眼。伊倩。伊倩。伊倩。无声地一笔一划地镌刻在永恒的尘粒之中。
路上，女生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蹦蹦跳跳的，没安静过。
身后，男生默默地看着女生，许久不曾出现的忧伤又开始蔓延。肆无忌惮地蔓延。
突然一辆车子失控地飞速驶来，冲着伊倩，伊倩愣住，脚不能移动。
眼看就要撞上，伊倩被人抱住迅速退了几步。
回头，文榛的眼满是惊慌。他紧紧地抱住女生。
伊倩的脸烧了起来，她有点不自在地推了推男生。男生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冰凉的身体，没有什么温度。伊倩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陡然升起一种惊慌。虽然感受到紧紧抱着自己的男生的力量。却恍惚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他将化成空气，化成尘粒，消散于无垠的宇宙之中。轻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奇幻故事看得太多了吧。于是女生也抱住了男生。
时间在空气中凝结成块。喧嘈在遥远处被冻住。
伊倩感到一滴泪落入了自己的衣领。
“对不起。”清淡如水的声音压抑着太多的内容，沉重得不能被空气托起，直直坠落入心中。
“对不起。”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从昨天到现在，伊倩都在想着这句话，越想越糊涂，文榛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他又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啊。算了算了，等下去天使广场找他时再问个清楚。
这是门铃响了，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两个人，两个陌生的中年人，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衣。
“你们是？”
“你是伊倩小姐么？”女人开口。
“是的。请问？”
“我们是文榛的父母。”男人开口。
文榛的父母？
连忙请进。泡茶，端水果。
待坐定后，文榛的母亲递来一封信，“这是我在文榛的枕下发现。”
疑惑地接过信，信封的正面是两个字，伊倩，干干净净，很符合他的风格呢。
“这是？”
“文榛昨天晚上走了。”文榛的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文榛的母亲的眼泪渗出。
“走了？离家出走？”伊倩不解。
两个人有些吃惊。他们对视了许久，文榛的母亲小心地问：“你，你还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文榛的母亲有些犹豫，然后开口：“文榛他一年前出了车祸，虽然抢救了回来，但变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里躺了一年。昨天，昨天晚上，他走了。”
手一松，信飘到了地上。
“怎么会？不可能的！我昨天还和他在一起的！植物人？走了？不可能！你们在骗我，是不是？”伊倩不敢置信，这一定是谎言，一定！
“什么？你是说你们昨天还在一起？”文榛的父母也很吃惊。
“是的是的！我们一起去展览馆的！我们去看照片！他还，他还抱住了我。这些都是真的！”
“昨天，我们一直在医院守着他，是不是？他虽然是植物人，但他的确在病床上的呀。”
三个人都很震惊。
“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这两个月来，我都见着他呀，他就在我的身边，这根本不是幻影！”
“昨天，前天，大前天，这一年我们都在病床旁守着，没有一天中断。”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铃铃铃——”
电话铃骤然响起。
“喂，请问是伊倩伊小姐么？”
“是，我是。”
“这里是业余摄影大赛的主办方。伊小姐你的作品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犹豫：“嗯，是这样的，你的照片里的人，消失了。”
暖煦的阳光。细碎的树影。悠闲的白鸽。长木椅。单脚站立的白鸽。
都在。
只是少了熟悉的面容。只是少了支撑着白鸽的肩。只是少了淡淡的笑容。只是少了淡淡的忧伤。只是少了一个叫做文榛的男生。
阳光硬生生地定格在木椅上方。树影绕过木椅散落在四周。白鸽单脚站立在凝结的空气中。
不可思议的诡异。
怔怔地望着被放大几倍的照片。许久。伊倩转身跑出了展厅。文榛的父母在背后喊叫，她没有听见。只是一刻不停地向前跑。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找出相机，拼命翻着那些和他一起定格下来的回忆。
夕阳，林荫，天空，老人，女孩，气球，彩虹，喷泉。一切都在。唯独少了他。偷偷拍下来的。正大光明硬逼着他当模特的。骑车的。喂鸽子的。陪老人聊天的。帮女孩找妈妈的。拿着七彩的气球的。侧面的。正面的。只是一个背影的。微笑的。忧伤的。一切都没了。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在沉重的空气中。
跌落在地。浑身无力。
突然想起他们送来的那封信。急急捡起，颤抖地打开。掉下一张纸，一张照片。
“伊倩，
对不起。
我只是一具有灵魂却失去生命的尸体。我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旁。谢谢你这么多天陪在我的身边。也请原谅我这么多天自私任信地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一直在观察‘生命’，老人，中年人，青年人，孩子，白鸽。觉得其实它也没怎样。只不过会说会走会跳会跑。然后我遇到了你。对我而言不再只是‘生命’的你。我贪心地看着你贪心地跟你聊天贪心地寻找着你的存在。我陷入了。我知道我不可以这么自私任信。‘就今天，今天再看你一次我就走了。’可每次我都会把‘今天’改成‘明天’。‘你需要我。’一次一次地把它当成借口留在你身边。
今天我看到你的那幅作品，很棒。真得很棒。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伊倩，很好听很适合你的名字。我想我该走了。没有理由再霸占你的生命了。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我只是一个死人。你的梦想已实现了小半。我可以走了。
死人怎能有资格拥有梦想呢？所以你第一次见到的我没有梦想。但是现在的我，拥有了梦想，我想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这一世它实现不了了，那么，就让下一世来实现吧。
再见。
我不是天使。我不能带给任何人承诺，我不能带给任何人幸福。忘了这位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吧。去寻找真正可以带给你幸福的天使。
文榛”
凝视着照片里那双漆黑的眼瞳，没有忧伤的笑容。
心似是被无形的手给揪住，痛得不能呼吸。伊倩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一颗又一颗的泪砸在信纸上，大片大片，浸湿了纸张，模糊了字迹，氤氲了世界。
文榛，谁说我不需要你了？文榛，谁让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文榛，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没有你的荒地哭泣？文榛，你回来啊！我求求你回来啊！我想要再看看你的笑容。我想要再坐在你的自行车抱着你一起寻找梦想。我想告诉你我现在的梦想是永远地陪在你身边。我想要跟你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天使！”
文榛，回来，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种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