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禾与风

1、第 1 章

　　沈砚还记得第一次和陆时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平凡的下午，由于早上还没完成的外送工作，他不得不推迟新学校新学期的第一天。中午快要到午餐的时间，他才姗姗来迟。新的班主任简略介绍了一下他的名字，就让他坐上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沈砚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位置上，这才清楚地看见旁边座位上的人。

　　沈砚见过美其名曰帅的人还真不少，但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之前没见过的好看。即使顶着锅盖头，遮挡住了部分眉毛，依然可以看出他的眉骨很高，深邃的眼藏在浓眉之下，嘴唇不厚不薄，此刻正微抿着。

　　沈砚一时看得出神，没注意到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直到这位同桌抬头看向自己，做了个“请”的眼神，沈砚才回过神来，坐上了座位。

　　不知道是不是沈砚的错觉，刚刚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幽深的森林，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

　　不过这人不冷不淡的性格让人有点厌烦……

　　由于某些原因，他转到了这座城市的高中部，母亲则陪着他一起。

　　有一天夜里，口干舌燥的沈砚起床准备找口水喝，却看见母亲的房门散发着暖黄的光。沈砚轻轻打开门把手，看见母亲背对着自己，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母亲微微耸动的肩。

　　她在哭。

　　沈砚扶着门把手的手瞬间起了一层青筋，血管清晰可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了冲上去抱住母亲安慰母亲的想法，而是轻轻把门关上了。

　　心中的烦躁更甚，沈砚紧握双拳，青筋再次暴起，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全力诉说着手主人的怒气。

　　一个月前，他还过着少爷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父亲事业有成，母亲温婉贤淑，即使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丝毫没有懈怠，不吃喝嫖赌，相反的，沈砚做事进退有度，有礼貌有涵养，学习成绩十分优异。

　　如果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的男孩找上家门，沈砚觉得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至少在一个月之前，他是这样认为的。

　　命运真会捉弄人，谁会知道在家里是好爸爸的沈诚，在外面是人人尊敬的沈总，会出轨呢？

　　那是沈砚第一次见父亲真实的一面，从前对这位父亲，谈不上感情多好，但可以说父慈子孝、相敬如宾。而那天，那对母子找上门的时候，自己尊敬了多年的父亲撕掉了多年隐藏的面具，露出尖锐的獠牙，咄咄逼人，不给母亲留一点后路。

　　那也是沈砚第一次见母亲歇斯底里的一面，一向最讲究仪态的苏婉仪再也不顾什么纲常伦理，直接给了那女人一巴掌，那女人被打懵了，眼眶沁出眼泪来，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沈诚。

　　“婉仪，不要闹了好么？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念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就当作还你当初支持我，给我提供的资金。

　　“当年你为了嫁给我和家里断绝关系，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是这么多年，你没工作，家里的钱都是我挣的，我总是还清了吧？这些年我拼命地赚钱，不就是为了你们吗！还有，你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

　　苏婉仪冷笑着打断，“为了我们？也包括这两个人？沈诚，我该说你厉害，还是说我傻呢……当初不顾家里人反对，宁愿断绝关系也要跟你走，给你介绍资源，现在你有资本了，就是这么对我的？”

　　沈诚摘掉金丝框眼睛，犹如撕掉最后一层伪装的皮，摁了摁太阳穴，叹了口气，“这是离婚协议，你签了吧，我会按照协议上写的，给你一大笔钱，就这样吧……”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沈砚的脑袋都要爆炸，此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通红，表情像要吃人一样。

　　沈砚扶着瘫软的母亲到沙发上，转头给了自己喊了十七年父亲的沈诚一拳。从前幼稚喜欢撒娇的沈砚，这一刻终于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沈砚也说不清了，只记得母亲哆哆嗦嗦地签了协议，就离开了这座沈家大宅。

　　真讽刺……陪伴十几年的原配说抛弃就可以抛弃，转头就可以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甚至有了孩子。

　　这之后苏婉仪生了一场大病，浑身发烫，不断梦呓着“不要”“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想”……沈砚被吓坏了，打了120。

　　为什么成长的代价这么大，母亲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沈砚想，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好困……

　　直到亲眼看到母亲扎上点滴，沈砚再也撑不住了，直直倒了下去。

　　“小砚……”
　　“小砚……”

　　……

　　谁在喊我？

　　沈砚缓慢掀开眼皮，入眼的首先是两颗脑袋，哦，不对，是两张脸，沈砚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这两张脸一张来自母亲，一张来自父亲。

　　沈砚的脑袋有点晕，眼皮也很重，只能感受到明暗的光线的不断变化。

　　“完了，孩子不会摔傻了吧！”

　　“婉仪，别担心，这草坪是软的，不会磕着脑袋的，我们赶紧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