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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银甲煞鬼勾魂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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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锏,命如霜,花家有个煞鬼狂。仙人符,镇不详,索命恶鬼挂城墙。三更到,莫开窗,煞鬼勾魂无处藏!
巷子最深处,有一二仗高的银甲无头人缓缓走来。
脖颈处的鲜血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城中显得格外清脆悠扬。
花元子从床上惊醒,对着身侧的夫人大喊:“她来了!她来报仇了!”
还没等身侧人从睡梦中缓过来,他拿起鞋子就慌忙跑了出去。
“别杀我!别杀我!”
花元子一边跑一边大喊,惊得府内丫鬟侍卫都醒了过来,三五小女孩抱作一团瑟瑟,没人敢出去寻他,大家都知道:煞鬼又来索命了!
花元子躲进贴满黄符的书房,翻箱倒柜,终于从最深处拿出了一串仙人开过光的佛珠,一股脑全带在身上,手中又拿起了一把桃木剑,嘴里喊着“急急如律令”,可耳边“啪嗒”“啪嗒”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身子缩在书案底下,拿着书卷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吱~”
门缓缓打开,那无头恶鬼黏腻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双锏在地上划出刺耳难听的响声。
“啪嗒……啪嗒……”
“找到你了。”
城墙上挂着的头颅忽然睁开眼,嘴角漏出诡异的微笑。
“啊!啊啊啊啊!”
鸡鸣三声,城中归于平静,昨日又死了三个人。
花家三当家花元子,城东桂花酒肆老板李老二,遮清观莫原大师。
黎昭昭难得在衙门口看到这么多人。
“莫原大师都死了,看来花家那恶鬼还是没有镇住。”
黎昭昭与苏立青立在衙门口,听着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神色愈发凝重。
“一年里,整整十九条人命啊!”
“花家那大姑娘,生前就不是善茬,死后更是凶煞!”
“可不是吗?谁家姑娘十岁能扛起一头死狼……”
“嘘——小声点!不怕今晚死的是你啊!”
黎昭昭微微侧首,听得云里雾里。
苏立青摸了摸光滑的头顶,低声道:“花苍梧……这名字倒不像个寻常闺阁女子。”
衙门口的人群议论纷纷,恐慌与猜疑如同瘟疫般在空气中弥漫。黎昭昭与苏立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信与凝重。
“昨日是青面长发,今日又是无头银甲,瞧瞧这恶鬼还是个善变化的,不知明日又是何打扮?”苏立青嗤笑一声,对着王良说道。
“大人,小的其实也没见过,只是听话本子上是这么讲的。”王良面色一顿,尴尬的挠了挠头:“城中好多人都见过,确实是无头银甲、丈二煞鬼。”
“既是无头鬼,又披银甲,怎么怀疑是花家姑娘作祟,不是旁的兵户子弟?本官记得民顺郡多年前也是营盘驻扎之地。”黎昭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旁几位百姓侧目。
一老者见问话的是个气质不凡的女官,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啊。花家那位大姑娘是阎罗托生的煞鬼,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这煞鬼喜杀人吃魂,所以此女生的男不男女不女,在战场上的军功比男人还高。当年仙人施法收服时,那煞鬼就是无头银甲的扮相。”
“仙人?既有办法收服煞鬼,怎么不请他来镇压这索魂的恶鬼呐?”
“哎!早死了,死的凄惨,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老人摇头叹息道。
“花苍梧……”黎昭昭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疑窦丛生。
一个在战场上立下军功的女子绝非寻常,怎么会轻易被鬼神之说害死。
黎昭昭与苏立青未在衙门口多做停留,径直入了府衙,拜见民顺郡郡守刘珂。
刘珂正在后堂焦灼地踱步,额上冷汗涔涔,听闻巡察使与僧录司到访,强打起精神迎了出来。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癯,此刻却眼窝深陷,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下官黎昭昭,携僧录司‘清明子’拜见郡守大人!”黎昭昭拱手行礼,苏立青是方外人士,只对着刘珂点头示意。
“黎司判、僧录司快快免礼!”刘珂连忙上前虚扶一把,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下官见衙外众人集结,听闻已有十九条人命折损于此,闹得人心惶惶?”
刘珂长叹一声,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不敢隐瞒二位大人,确是如此。这接连发生的命案,死者非富即贵,从花家旁系到城中商贾,乃至……昨日身亡的莫原大师,在本地都颇有声望。如今郡内流言四起,皆言是花家煞鬼花苍梧索命归来,如今城中甚至多有搬迁者,再这般下去,民顺郡怕是……”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沉重叹息,抬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郡守大人可是身体不适?”黎昭昭见他面色发白,关切问道。
“老毛病了,头风症,一遇急事便发作。”刘珂摆摆手,面露痛苦之色。
黎昭昭见状,温言道:“郡守大人还需保重身体。不知可否让我等查阅一下相关卷宗?”
“自然,自然。”刘珂连忙引二人至旁侧书房,命书吏搬来厚厚一摞卷宗。“此乃所有命案的记录,包括仵作的验尸录,本官及各位同僚已反复查看多遍,实在……实在找不出痕迹啊。”
黎昭昭与苏立青不再多言,各自拿起一卷,仔细翻阅起来。卷宗记载详实,死者身份、死亡时间、地点、发现经过一一列明,而死状无一例外,皆是面目扭曲,双目圆睁,仿佛生前见到了极致的恐怖。
翻到验尸录部分,黎昭昭看得尤为仔细。果然如刘珂所言,所有尸体均无利器或钝器造成的外伤,骨殖完好,亦无内出血迹象。
仵作在每一份录末皆以朱笔批注:“验无外伤,腹内无毒物残留,疑为惊怖丧魂而亡。”
正当黎昭昭凝神思索时,刘珂忽地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幸得苏立青眼疾手快扶住。
只见他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已是疼得说不出话。
“快!快请陆医士!”旁边的侍从慌忙喊道。
不多时,一位背着药箱,年约三旬、面容清雅的医士匆匆而入,向黎昭昭与苏立青微微颔首致意后,便熟练地扶刘珂坐稳,取出银针,在其头颈几处穴位施针。又打开药箱,配了一剂药粉,用温水化开,喂刘珂服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对此症已是司空见惯。
待刘珂疼痛稍缓,那医士才缓缓开口道:“大人气脉平息,无有大碍,只是头风发作,近日莫要沾染荤腥,勿要劳累伤神便好。”
“多谢陆医士。”
刘珂向黎昭昭与苏立青介绍道:“陆医士把的一手好脉息,年纪轻轻就接过了陆老大夫衣钵,治病救人,是远近闻名的善心善德之人。”
“大人抬爱。”陆时子拱手回道,声音平和。
“陆医士常为郡守诊治,想必也对城中命案有所耳闻。方才我等翻阅验尸录,皆言死者乃惊怖而亡,身上无伤,腹内无毒。依你之见,人当真可能被活活吓死?且是接连十九人?”黎昭昭眉头微皱,目光落在陆时子身上。
陆时子神色不变,坦然道:“回大人,惊怖至极,确可致人心脉骤停,气绝身亡。下官虽未亲验所有尸体,但郡守曾让下官看过几份验尸录,记录详实,作不得假。小人所知与录上所载相同,那些尸体身上确实不见其他致命伤痕,腹内亦无常见毒物迹象。”
他话语冷静,逻辑清晰,却更添一层迷雾。连精通医理之人都确认了验尸结果,那这些人的死因,表面上看来,竟真的只剩下“被吓死”这一种解释。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苏立青摸着下巴,盯着卷宗上“花苍梧”的名字,不知在想什么。黎昭昭指尖轻扣桌面,眸色深沉。所谓闹鬼,她自是不信,但验尸录和医士的证言,似乎又将人为的可能性压到极低。
“听闻旁人也见过花苍梧,怎么就这十九人被吓死了……”黎昭昭喃喃道。
“或许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陆时子笑着回应黎昭昭,二人的想到了一处。
黎昭昭警惕打量着眼前温润如玉的人,他衣着干净素雅,面上坦然清明,确有一副善人善德的模样。
正在这时,一名郡守府仆从手持一份泥金请柬,快步走入,见刘珂闭眼休憩,犹豫了一下,便将请柬呈给了黎昭昭。
“大人,安国公府派人送来请柬,请郡守大人、黎司判、清明子大师明日过府赴宴。”
黎昭昭接过那做工精致的请柬,打开一看,落款正是显赫的“安国公府”。她与苏立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讶异与了然。
安国公秦方好声名赫赫,黎昭昭在长安便听闻过他的事迹。
十九岁带三千骑兵大破月阳关,二十二岁封侯拜相,功成身退时还未满三十,如今算来也才三十出头,圣人赐府宅、田地,每月俸以皇亲千岁食禄,少年成名的人总是带着意气风发的狂傲,秦方好又是少有的少年将军,脾气古怪,品性跋扈,在长安也是出了名的。
“安国公自去年长住民顺郡,在城西修了座‘鹿鸣苑’,养了不少西域传来的奇兽,什么白孔雀、金毛犬,还有会学人说话的鹦鹉……每月总要办几场大宴,邀的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陆时子见黎昭昭满脸防备,便开口解释道。
“国公爷性子豪奢,每回宴饮,必有一道压轴的‘狒狒血’,据说是从长安传来的方子,用狒狒血佐以美酒、香料,饮之可壮胆气、暖五脏,乃一绝味。”刘珂闭着眼一边砸吧嘴回味,一边接口道。
苏立青听得眉头直跳,忍不住说道:“狒狒血?腥膻难闻,怎么想到入酒的?”
“狒狒血……无头鬼……”黎昭昭喃喃,突然灵光一闪。
“志怪杂书中有记载,狒血可通灵。长安很多达官贵人为求乐欢愉,会共饮狒血,戏弄鬼神,被称为‘血乐宴’。”
“通灵?难道说见花苍梧的鬼魂是因为喝了狒狒血?”刘珂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