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环山》草宝木

8、小巷

　　一中是每个星期放一天半多，从星期六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开始放，放到第二天上晚自习。

　　下午放学后，杏秋水回家，快到小区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在前端，马上一拐就要没入小巷了。

　　“钟—寒—山！”杏秋水认出了背影的主人。

　　本以为这次也要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结果钟寒山停了下来，还转过头与她对视，等待的意味十足。

　　杏秋水不敢耽搁，怕时间久了他就不等了，噔噔噔往前快步跑着，唰的一下跳到了他的面前。

　　“嗨，下午好！”

　　仿若陨石坠地，砸的天地动荡，钟寒山眼前都有些晕眩了。

　　“今天是什么艳福呀，帅哥竟然专门等我。”杏秋水笑弯了眼睛

　　今天是阴天，天色黯淡，四周阴沉沉的，她校服外面套了一件亮黄色的外套，下面是校服短裙，脑袋上扎着丸子头。

　　这样的突然出现仿若是漆黑的小巷突然突然亮起的路灯，整个世界都拔亮了几分。

　　“是要去体育馆打球吗？是和周茂他们一起吗？”

　　“我也想去打球，但是周围这个小巷子好复杂，你可以带着我一起去吗？”

　　钟寒山没有回答杏秋水这一连串的问题，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走，只是站在原地等杏秋水把话说完。

　　安静的像是一块不通人性的石头。

　　杏秋水慢慢收起来嬉笑的神色，有些局促的说：“钟寒山你怎么不理我呀？”

　　“你说句话啊。”

　　愚钝的石头似被感化，钟寒山终于大发慈悲的发出声音。

　　“本来还准备上学的时候碰见你再和你说的，既然今天就遇到了，那我们就把话说开。”

　　杏秋水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一，杏秋水你不感觉自己很烦吗，自从上个星期我碰见你开始，你就像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如影随形。”

　　“你每天上演相同的戏码，说类似的台词，你不觉得累吗？我并不想每天都见到你，听你说那些毫无营养的话，你很吵，正常人在被拒绝要微信或者表白之后，都懂得识趣。”

　　“而你，你并不值得嘉奖的勇气，给我了很多负担。”

　　杏秋水有些不知所措了：“抱歉，我……我只是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

　　“难道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你喜欢我我就得和你做朋友吗？你未免太自私了。”

　　“我如果喜欢一个人，我绝不会拿我自私的喜欢去绑架她，知道她看见我不高兴也要天天跟着。”

　　“最后，我们最多只能算不熟的邻居，要问路，找手机导航，我没有义务带你走。”

　　他讲话并没有慷慨激昂，从一开始看见杏秋水到现在，他情绪波动也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冷静，说的每个字都只是陈述事实，没有一点个人情绪。

　　像雪崩时候的山，只是轻轻抖动躯体，落下一身厚重雪雾，就刺的人骨子生疼。

　　杏秋水像是被大雪淹没，无助的站在原地，话也说不出来了。

　　“话已至此，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钟寒山转身那一刻，余光中只看见女孩失落的低下了头，眼中似乎有晶莹的划过。

　　再热烈的情感都禁不住接二连三的冷水，连火都望而生畏的冰山。

　　类似的眼泪，钟寒山看过很多遍，每滴泪里都藏在少女倔强的自尊心，预示着暗恋的无疾而终和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静。

　　被落在后面的杏秋水懒洋洋的抬手，揪了揪扎进眼睛的睫毛，脸上没有半分伤心。

　　还以为天天刷存在感，能让他习惯。

　　看来把人逼的太紧也不行。

　　哎，钟寒山世界第一大难题，数学物理题都有标准答案，却没有人告诉我该如何攀登一座山。

　　不过杏秋水也并不反感这种久违的挫败感，乏味的生活总要有点刺激才行。

　　不过体育场今天去还是不去，她想了一会，还是去吧。

　　她把手机掏出来导航，顺着指引走，这巷子里的道路东拐西拐的，等导航显示已到达目的地，杏秋水抬头一看。

　　嚯，一大堵墙。

　　这墙年久失修，墙皮都剥落了许多，露出内里暗红的瓦心，头顶的路灯不知道坏了几百年，挂着蛛丝摇摇欲坠的悬挂着，比起它哪天诈尸般的亮起来，还不如祈求它被风吹下来的时候别砸到人。

　　竟然是条死路。

　　难怪了，我说怎么走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

　　这小巷虽破，但是地理位置极佳，平时也有不少人走，这导航导的位置太偏僻了，一路走来连个活物都没有，静的吓人，只能听见耳畔的风声。

　　这什么破导航，专门往死胡同引，钟寒山欺负我就算了，你也欺负我，今天晚上就给爸爸打电话，把这些清朝的老巷子全拆了。

　　杏秋水给了这墙壁一脚，转身往回走。

　　夜色渐浓，杏秋水勉强看得见脚下的道路，她有些不高兴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咕噜向前滚，撞上了帆布鞋面。

　　“哟，哪里来的小妹妹啊。”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

　　路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三个人，染的统一的黄毛的黄毛，锅盖似的整整齐齐盖在头上。

　　为首的是个矮胖子，五官被肉挤得一点空间都没有，旋过眼去，只能看见一颗发酵粉放多的大馒头郑重的托举在金色翅膀t恤上面，旁边众星捧月似的跟着两个相同装扮的瘦猴，三人严严实实的把出口堵住。

　　几声下流的口哨吹响。

　　“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妹妹，穿着校服，刚刚放学啊，是要回家吗？家里有什么好玩的，要不要和哥哥们去玩点刺激的啊。”胖子嘿嘿的笑着，猥琐的目光不停在杏秋水身上打量。

　　杏秋水“喂”了一声指了指天：“天都黑了，早餐店早关门了，你还想去哪里？”

　　胖子被这句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和早餐店什么关系？”

　　她嗤笑道：“那不然和你们这群馒头油条能玩什么，急着去早餐店送人头里也得看看时间吧。”

　　饶是胖子几个再没文化也听的出来杏秋水在骂他们。

　　胖子往地上呸了一口：“看你长得好看才好好和你说话的，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骂我们！

　　“我告诉你，这条巷子，你就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别指望有人能英雄救美了！”

　　杏秋水不慌不忙的说：“谁说没有英雄？”

　　小混混们后背一紧，还以为来援兵了，赶紧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出现。

　　杏秋水扬了扬下巴：“我自己就是英雄，让我这个英雄来救救你们这群失足老人吧，啊不是，是早餐店遗失的小早点。”

　　她倨傲的说：“打你们这种酒囊饭袋，我书包都不用取。”

　　小混混们恼羞成怒了，瘦猴一号觉得老大的尊严被深深挑衅了，他走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死丫头真特么都把自己当盘菜了，老大让我来好好教训她。”

　　话语随着掌风一同扇来，杏秋水本想一脚踹上胸膛去，抬脚到一半发现今天特意穿的裙子，干脆就踹到膝盖。

　　瘦猴嚎叫了一声向前跌去，杏秋水将还瘦猴未收回的手反手一拧，扭转过来，又是一脚踹上屁股，瘦猴一号像一个青蛙一样狼狈的趴在地上。

　　“这臭女的有两下子，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她真能打，我们两个合体还打不过。”胖子又惊又怒，招呼着瘦猴二号。

　　杏秋水刚准备进攻，突然像是被吓到般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被吓到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的女生，胖子大喜，果然是个花架子。

　　他刚伸手要捉起杏秋水，脑袋忽然像被什么重物抽中般，传来剧烈的疼痛，耳边也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胖子惨叫道：“草！谁！什么东西偷袭我？！”

　　“老大，有暗器！”

　　没出息的瘦猴二号已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胖子忍着脑袋的剧痛往旁边一看，凶器是一个羽毛球拍。

　　胖子悚然回头，巷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生。

　　钟寒山微微喘着气，极高的个子使他一下子就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杏秋水。

　　粗糙的水泥地轻而易举的磨破了少女的膝盖和掌心，鲜血渗了出来，一张芙蓉面楚楚可怜，眼里的泪水泫然欲泣。

　　钟寒山打人不像杏秋水那样，还跟闹着玩似的，逗你一下。是实打实的下了猛劲，一时间只听得见拳头打在□□上的沉闷声音。

　　三个人被揍的鼻青脸肿，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是不停求饶。

　　”哥，哥，不，爷爷，我们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胖子连声音也不敢大声，怕钟寒山不高兴再来两拳。

　　钟寒山急着要去看杏秋水，最后又狠狠地踹了几个人一脚，“赶紧滚。”

　　胖子几个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

　　钟寒山粗略的扫了一眼杏秋水全身，确认她衣服整齐除了擦伤之外，没有别的伤后,也不禁松了口气。

　　自从杏秋水分开后，他的右眉头一直在跳，心里也一直平静不下来，尤其是想到崔奶奶之前说小巷里不太平，而杏秋水又不熟悉路。

　　但他又觉得被拒绝后情绪低落的女生肯定会回家，不见得还会去体育馆。

　　在隐隐听见另一边巷子传来的叫骂声后，他心里的不安到达了顶峰，连忙往这边跑过来，不论是不是杏秋水，都是需要帮助的人。

　　万幸，万幸，钟寒山紧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他伸出手问：“还能起得吗？”

　　杏秋水怯怯的将手放到钟寒山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