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不想破镜重圆》望屾

5、第 5 章

　　餐厅在酒店的顶层，可以俯瞰整个绿云市，夜晚的城市布满了各色灯火，周围一圈的山丘像手臂一般环抱着这颗夜明珠。周志安作为绿云市最负盛名的企业家，在这片璀璨的土地上诞生，也在这样的夜色中陨落，成为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追思或是猜测。

　　宋辞此时坐在餐桌前，却无意于刚刚还占据他全部头脑的周志安。久违的和顾枫单独吃饭，宋辞的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万青山应该在西北方向吧。”宋辞三根手指拎起玻璃杯，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似乎是在辨别方位。

　　“不清楚，我对方位向来不敏感。”顾枫头也没转，还在慢条斯理的夹菜。

　　“是吗？”宋辞浅喝了一口果汁，含笑转过头来，“我还以为来过一次的地方，应该容易辨别一点呢。”

　　“来过？你不是说没有来过吗，那我也没有。”

　　宋辞从顾枫的话里听出了不满，可他太想知道为什么了，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又在他顺应逃避而撒谎的时候挑破，于是他不管不顾的继续问道：“你不是都戳破了，说我和别人来过嘛。害得我被王卓嘲笑。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宋辞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得又慢又柔，像钩子似要钩出顾枫的实话来看一看。

　　“我只是不忍大好青年受你蒙骗。”顾枫依旧不为所动，轻飘飘的游过了宋辞的直钩。

　　宋辞目光流转，撇了撇嘴，“你躲着我，我还以为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在委屈的外表下，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刀锋。

　　没料想，顾枫听到这句话竟猛然呛住：“咳……咳咳……”等平复下来，整张脸都变得通红，“我没有躲着你，可能是事情有点多，有点顾不过来。”说完还捏了捏小手指。

　　他在撒谎，宋辞在一副讨要说法的委屈皮囊下有点慌乱地想，“而且我说了，如果你不在意，我无所谓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这句话是真的。宋辞更疑惑了，他在躲着自己，却不是因为避嫌或是讨厌过去之类的原因。

　　“我可能有点无法处理这样的久别重逢。”也许是食物太芬芳，也许是夜晚太浓郁，总不会是宋辞委屈纠结的神情令人心软，顾枫半遮半掩地还是将真心放到了宋辞的鱼钩上。

　　宋辞确定了这句真话的重量，好像其他的纠结也都不重要了。只要顾枫没有推开他，他会一直向顾枫走去的，像过去一样。如果有一天，顾枫发现了他想要的并不是同学关系，或是朋友关系，如果顾枫说无法处理这样特殊的情感的话，那个时候他再退出也不迟。

　　得到了想要答复的宋辞有点飘飘然，心脏一下一下地强力跳动，深吸一口气，看向在暖光中显得格外温柔的顾枫“我是喝醉了嘛，怎么好像有点头晕，你待会可以送我回房间吗？”

　　“你喝的是果汁。”宋辞一僵，上一个和他真心换真心的顾枫是假的吧，这种时候怎么又突然冷漠回去了，说好的温柔呢。

　　“呃，可能是这个环境太适合喝酒了不是吗，我去拿一杯。”宋辞再次被对方辩手戳穿，胡乱找个理由，车上不能逃走，在这里总可以了吧。

　　“你的手还没好，不能喝酒。”顾枫更冷漠的制止。

　　宋辞终于偃旗息鼓，用果汁挡住发红的脸颊，仰头大喝一口，却顾此失彼的露出了洁白的脖颈，和红到透明的耳垂，也没有看到对面的顾枫轻笑着举起胜利的酒杯。

　　*

　　早上七点的绿云市太阳还没出来，整个城市雾气弥漫，顾枫和宋辞已经踏上了去往市郊殡仪馆的路上。车开了四五十分钟，太阳还是没有半分要出来的迹象。越往郊区越靠近大山，湿冷雾气大团大团的出现在路上，偶尔看见几盏通红的汽车尾灯透过雾气闪烁，不知道是不是也同他们一样去参加这场告别。

　　仪式九点整开始，两人到殡仪馆还不到八点半。下车才发现，除了阴冷，空气中的水汽也浓厚到几乎要凝结成实体落下，门口满是黑色西装或套裙，在雾里影影绰绰，只有门里偶尔几声低声交谈和压抑的哭泣。顾枫在下车前递给了宋辞一个白色信封，上面写着“奠仪——思远集团”，黑色的字体苍劲有力，颇具风骨，宋辞知道这是顾枫的字迹。顾枫手里还拿着一个，只是写思远集团的地方换成了顾炳春，思远集团的真正掌权人，也是顾枫的父亲。

　　顾枫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却也没有要大张旗鼓的意思，于是宋辞就假装自己和其他同事一样，对此毫不知情。

　　收白包的地方除了负责收取和记录的佣人，还站着一个颇为年轻的青年，中等体型，从衣着看应当是家世不俗，每个人递交完白包，从他手里接过糖果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节哀。轮到宋辞，他也依照前面的人说了一声节哀，可是面前的青年人脸上除了肃穆，却实在看不出什么悲伤。

　　宋辞对此颇为疑惑，趁进门的间隙，拉住走在他前面的顾枫的袖子，靠近耳语道：“门口的人难道就是周珏吗？”

　　“不是，是周志安的哥哥——周志远的儿子，周璋。不过周志远老来得子，周璋比周珏还小一些。”在周家门口讲周氏八卦，顾枫便和宋辞凑的额外的近。等顾枫讲完走进向大堂，宋辞跟在后面搓着耳朵想，顾枫对他像是没有安全距离一样。

　　厅内已经站了不少人，正前方的大屏上循环播放着周志安的辉煌生平，灵柩前只一位六七十岁的男人抚棺哭的伤心，在门外听到的哭声也是他发出来的。男人周围围着男男女女四五个人，皆是弯着腰满脸哀容地或劝阻或搀扶着男人，这位必然就是周总的哥哥周志远了。只是宋辞分不清那另外的男男女女中，谁是周琼，谁是周珏，便又靠近了顾枫。

　　顾枫感到了热源的靠近，没等宋辞询问，提前开口介绍道：“被周志远左手攥着的就是周珏，其他几个都是周家的远亲小辈。”

　　宋辞再仔细看过去，见周志远确实右手按着棺木边缘，左手却主动拉着一个瘦削苍白的青年男人，将男人拉的弯了腰，只是人多挤在一起，看着倒像是青年男人主动搀扶着他了。不过脸上哀伤做不得假，这种小细节也就无人在意了。

　　“周琼呢？”宋辞看着面前的景象总觉得不对，忽然想到周琼竟然没在人群中。

　　“不知道。”顾枫眯起眼打量了一番，语气里也流露出不解。

　　时间终于要到九点了，周志远在劝阻下直起了身，在众人的拥簇中走到了第一排正中央。告别仪式在默哀下正式开始了。

　　默哀结束，周志远此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在众人面前站定，开始回顾他弟弟的荣光的一生。从两人儿时趣事讲起，比他小五岁的弟弟总豆丁似跟在他后面，一路哥哥、哥哥的叫着长大，转眼却成了肩负一个家族，甚至一个集团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说到动情处，周志远抑制不住的又哽咽了起来，那一众小辈又想上前安抚，周志远挥了挥手打住了。

　　周志远正要继续，沿着墙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气质不俗，一身黑西装，头发利落地盘起，走到离周珏两三米外的位置站定了。和周珏站在一起的小辈们有的跟女人点头示意，周珏却连头都没转。宋辞看向顾枫，顾枫轻声嗯了一下。看来这就是“夺嫡之争”的另一位主角了，周琼。

　　周志远也注意到了周琼的到来，不过同周珏一样，他也没有多余的表现。

　　周琼的姗姗来迟，周珏的视若无睹，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都难掩裂痕。宋辞更头大了，顾枫此时到还是气定神闲，仿佛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来送周总一程。宋辞叹了口气，强迫大脑将项目的一切暂时清空。

　　周志远讲完弟弟商界奋斗的一生，话题一转，转到了子女身上，称赞周志安一生培养出来如此优秀的一对儿女，“小琼和小珏，无论谁继承周氏，我相信另外一位都会祝福，我们周氏家族也都会为了集团更好的发展而鼎力支持。”

　　场下总有人是为了获取消息而来，今天过去定然也会出现新的八卦猜测。周志远的一番话至少明面上给了大家一个好听的说法。

　　仪式结束后开始绕灵瞻仰遗容。宋辞心里有点打鼓，他从十七岁以后就有点难以直面死亡特征，案件解说或者恐怖电影都能令他心慌手抖，但是既然来了，他也不想没有礼貌的中途退出，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可以接受了。手心里被糖硌出来的疼让宋辞稍稍冷静了片刻。

　　前面的人正在一个一个的走向灵柩，有人稍稍站定默哀一小会，有人还轻声低语，逝去的人才接收不到这些呢，只是活着的人一遍遍的安慰自己罢了，宋辞无法控制地想，手又开始轻微的颤抖了，宋辞加重了握着糖的力度。

　　终于到了顾枫和宋辞，拿着花走到灵柩前，顾枫从进门开始一直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动容，宋辞看了一眼躺着的人，实际上在化妆的处理下像睡着了一样，没有血迹，没有痛苦的表情，正当宋辞以为自己已经克服障碍的时候，一阵反胃感涌了上来。宋辞连忙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更失态。

　　为了赶快结束，宋辞赶在顾枫前，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花，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宋辞大脑一片空白。

　　一只手直接拉住了宋辞的手腕，热度从手腕传到了心脏，宋辞一个激灵恢复了理智，顾枫继续用轻柔的力道引导着宋辞往家属方向走去，越走越近，宋辞挣了挣，却又不想真的挣开，不过还好，顾枫也没有真的放开。二人就这样走到了周氏一家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