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深海之下的智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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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风裹挟着沙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擦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广袤的沙漠在眼前铺展开来，无边无际，金色的沙丘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巨浪，在毒辣的日头下蒸腾起扭曲的空气波纹。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风声和马蹄陷入沙地的闷响，愈发衬出这片天地令人心悸的空旷。
林遣被厚重的斗篷包裹着，骑在一匹温顺的母马上，由一名沉默的亲卫在旁边骑着马牵引着缰绳。颠簸、炎热、以及灵魂尚未完全愈合的隐痛，让他脸色苍白如纸，斗篷下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仿佛随时会从马背上滑落。
他低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其中并非全然是痛苦的神色。
意识深处，【观测之笔】正以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悄然运转着。
离开了乌鲁克城那相对稳定、却也充斥着人造规则壁垒的环境，置身于这片古老、原始、规则更加接近于世界本源的沙漠，【观测之笔】仿佛鱼儿回到了大海。
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吸收和解析那些被载体记录的规则碎片，而是开始主动地、贪婪地“呼吸”着这片天地间流淌的、原始而庞大的规则气息。
沙粒流动的轨迹蕴含着“变迁”与“掩埋”的法则；灼热阳光中带着“净化”与“毁灭”的意志；甚至那看似虚无的风，也编织着“侵蚀”与“传递”的脉络。这些规则粗糙、原始，却无比宏大，如同世界的基石。
【观测之笔】的笔尖幽光稳定地闪烁着，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黑洞，将这些散逸的规则气息一丝丝汲取、提纯、烙印在笔身之上。林遣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支笔正在发生一种本质上的蜕变，它对规则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副本设定的“剧本”，而是开始触及更底层、更接近“潘多拉系统”构架本源的东西。
【剧本价值：155.9/1000】
这种成长速度，远超在王宫之中。
吉尔伽美什骑着神骏的战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并未催促速度，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但他的注意力，至少有七成，始终萦绕在身后那个脆弱的身影上。
他能看到林遣在马背上细微的摇晃，能看到他偶尔因为颠簸而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即便在斗篷遮掩下，也依旧显得过分苍白的唇色。每一次看到这些，他猩红的眼眸深处都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一种更为强烈的掌控欲。
他时不时会勒住马缰，让队伍稍作停歇，亲自将水囊递到林遣唇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艰难地吞咽，看着他被水滋润后依旧缺乏血色的嘴唇，看着他抬起湿漉漉的、带着感激与依赖望向自己的眼眸。
这种将绝对强大与极端脆弱并置的画面，奇异地带给吉尔伽美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他是这片沙漠、乃至整个乌鲁克的主宰，而身边这个少年，是他最珍贵、也最需要他庇护的所有物。这种关系，在此刻危机四伏的旅途中，被无限放大。
“感觉如何？”在一次停歇时，吉尔伽美什伸手，用指背碰了碰林遣冰凉的脸颊，触感细腻得让他指尖微颤。
林遣微微瑟缩了一下，不是抗拒，而是一种习惯性的、仿佛受惊小动物般的反应。他抬起眼，水色的眼眸在沙漠刺目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脆弱，轻声回答：“还……还好……谢谢王关心。”
“能感觉到那个‘饥饿’的方向吗？”吉尔伽美什更关心这个。
林遣闭上眼，做出努力感知的样子，意识却与【观测之笔】紧密相连。笔尖微微调整方向，指向沙漠更深处，那片规则扰动更加混乱、同时也隐隐传来玩家微弱生命气息的区域。
他睁开眼，伸手指向那个方向，声音带着不确定：“……好像……是那边……感觉……比之前……清晰了一点点……”
吉尔伽美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更加荒凉、沙丘更加巨大的区域，传说中连最富有经验的商队也不敢轻易深入。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激起的、属于英雄王的悍勇。
“很好。”他翻身上马，语气斩钉截铁，“那就去那边看看。”
队伍再次启程，向着沙漠深处进发。
越是深入，环境越是恶劣。狂风卷起的沙尘暴时不时袭来，能见度急剧下降，温度也骤降。亲卫们训练有素地围拢起来，将吉尔伽美什和林遣护在中心。林遣被风沙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呛咳不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被风干，留下淡淡的盐渍。
吉尔伽美什见状，直接策马靠近，伸出强健的手臂，几乎是将林遣从母马上半抱半捞地转移到了自己的战马前鞍上，用自己宽厚的披风将他整个裹住，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
“抱紧。”他低沉的声音在林遣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终于将珍宝彻底纳入掌控的满足。
林遣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炽热而坚硬的怀抱，鼻腔瞬间被属于吉尔伽美什的、混合着汗水、皮革与淡淡血腥气的强势气息充斥。他僵硬了一瞬，随即顺从地伸出纤细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吉尔伽美什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借此躲避外面肆虐的风沙。
隔着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内心脏有力而沉稳的搏动，以及那具身体里蕴含的、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这是一种绝对的安全，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
吉尔伽美什低头，看着怀中蜷缩成一团、乖巧依赖着自己的少年，看着他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后颈，在风沙中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心中那股暴戾与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他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圈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缕窥见真相的幽光不会熄灭。
在风沙与颠簸中，林遣的意识却愈发清晰。【观测之笔】在如此近距离接触吉尔伽美什这位史诗核心人物，且处于对方毫无防备的庇护状态下，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它不再仅仅吸收外界的规则，更开始隐隐解析从吉尔伽美什身上散发出的、那属于“王者命运”的独特规则线，以及……缠绕在其上、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影”污染的痕迹。甚至，它还能感觉到，在吉尔伽美什的灵魂深处，那与恩奇都深刻羁绊所留下的、纯净而悲伤的印记，正在与笔身中，源自恩奇都的能量产生着极其微弱的、跨越时空的共鸣。
这些发现，让林遣对【观测之笔】的能力有了新的认知。它不仅能观测外部规则，似乎……也能窥探并连接与那个人气息相关的“命运之线”？
不知在风沙中行进了多久，当肆虐的沙暴终于渐渐平息时，天色已经近黄昏。残阳如血，将无垠的沙漠染成一片悲壮的暗红色。
“王，前方发现痕迹！”一名在前方探路的亲卫疾驰回来禀报，声音带着凝重，“有战斗的迹象，还有……人的脚印，很杂乱，似乎在逃命。”
吉尔伽美什精神一振，猩红的眼眸中闪过厉色：“带路！”
队伍加快速度，翻过一座巨大的沙丘。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片相对平坦的沙谷中，散落着破碎的衣物、几件闪烁着微弱系统光芒却已黯淡的武器碎片，以及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凝固、呈现出诡异黑紫色的血迹。沙地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和一种……仿佛巨型蠕虫爬行过的、令人不适的粘稠痕迹。
空气中，残留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以及一种……空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力的扭曲规则余波。
正是林遣之前感知到的，“空洞的饥饿感”的来源！
那支玩家小队，在这里遭遇了不测！
林遣从吉尔伽美什的披风中微微探出头，看到眼前的惨状，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下意识地更加攥紧了吉尔伽美什的衣襟。这恐惧半真半假，眼前的景象确实触目惊心，而那残留的扭曲规则，也让他灵魂深处的旧伤隐隐作痛。
吉尔伽美什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手臂收得更紧。他目光阴沉地扫过战场，最后落在那粘稠的爬行痕迹延伸向的、沙谷更深处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一个被流沙半掩埋的、黑漆漆的洞口，如同某种巨兽张开的口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冰冷，“不过，‘它’应该还没走远，或者说……它的巢穴，就在下面。”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林遣，猩红的眼眸在夕阳下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害怕吗？”
林遣仰起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用带着颤音的声音回答：“……有王在……不……不怕……”
吉尔伽美什看着他这副强撑勇敢、却又全然依赖自己的模样，心中那扭曲的保护欲与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沙谷中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狂妄。
“很好。那就随本王一起，去看看这散发着‘饥饿’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翻身下马，依旧将林遣牢牢抱在怀中，仿佛他是一件轻若无物的珍宝，对严阵以待的亲卫们下令：
“守住洞口。本王亲自下去。”
说完，他抱着林遣，无视了亲卫们担忧的目光，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走向那个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漆黑洞穴。
追寻永生真相的旅途，在这一刻，踏入了最为凶险的篇章。
而被王者紧紧禁锢在怀中的“观测者”，将用他含泪的眼眸，记录下这深藏于沙漠之下的、残酷的“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