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难渡，幸得同舟。》怀里躲风

4、第四章 小雷音镜

　　小雷音寺的钟声敲响时，唐僧正望着孙悟空的背影出神。

　　那猴子蹲在悬崖边啃桃子，尾巴在夕阳里甩成一道金弧。

　　猪八戒凑过来嘟囔：“师父，大师兄的屁股有啥好看？俺老猪的更圆润！”

　　沙僧默默递上水囊，指尖擦过唐僧腕间佛珠。

　　寺门洞开，檀香混着腐朽气涌出。

　　佛像眉眼低垂，嘴角却噙着一丝诡笑。

　　“不对。”孙悟空突然扔了桃核，火眼金睛灼灼，“这佛光带着妖气！”

　　话音未落，整个寺庙坍缩成漩涡。

　　唐僧坠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三双手同时伸向他——毛茸茸的猴爪，肥厚的猪蹄，布满老茧的粗掌。

　　幻境里，他变回金蝉子。

　　灵山脚下，一只石猴正被压入五行山下。

　　佛说：“金蝉，你去送他颗桃子。”

　　他捧着桃子走近。

　　那猴抬头，眼底不是凶戾，是燎原的野火。

　　咬桃尖时，猴牙蹭过他指尖，渗出血珠。

　　佛在云端笑：“种因了。”

　　第二世，他是云游僧，遇见过天蓬。

　　那时元帅还没变猪脸，扛着九齿钉耙在银河边发呆。

　　“喂和尚，”天蓬踢着星屑，“喜欢一个人，犯天条吗？”

　　他没答。

　　后来蟠桃会碎琉璃盏，卷帘被贬下界。

　　他路过流沙河，看见那莽汉正吞吃路人，喉骨耸动如恶鬼。

　　可卷帘见了他，突然吐出半截指骨，哑声说：“高僧，你像俺小时候拜的菩萨。”

　　三世、四世……九世轮回，他总与这三个孽障擦肩。

　　直到这一世，聚成师徒。

　　“师父！”猪八戒的嚎哭撕破幻境。

　　唐僧睁眼，看见自己被绑在祭坛上。

　　三个徒弟正在互殴。

　　孙悟空金箍棒指着八戒：“呆子！刚才是不是你推师父？”

　　沙禅杖架住棒子：“二师兄是想拉师父！”

　　猪八戒鼻青脸肿地嚷：“俺老猪是怕师父摔着！”

　　唐僧突然笑了。

　　笑声惊得三人停手。

　　“别打了。”他轻声说，“我看见咱们的前世了。”

　　他讲金蝉子与石猴，讲银河与流沙河。

　　讲完时，祭坛裂缝里钻出妖王黄眉，举着狼牙棒愣住：“你们咋不按剧本来？此时该师徒反目啊！”

　　孙悟空一棒砸碎祭坛：“反你祖宗！俺老孙的师父，轮不到你挑拨！”

　　妖王溃散时，掉下一面铜镜。

　　镜中映出四人剪影——唐僧的袈裟缠着孙悟空的尾巴，猪八戒的钉耙勾着沙僧的裤腰，像株歪扭的共生藤。

　　返程夜，唐僧发烧说胡话。

　　攥着孙悟空衣角喊“石猴”，又摸猪八戒耳朵叫“元帅”，最后扯住沙僧念“琉璃盏”。

　　三个徒弟红着眼圈守到天明。

　　破晓时，唐僧清醒，见三人熬得眼赤，轻叹：“贫僧拖累你们了。”

　　孙悟空突然把桃核塞进他掌心：“师父，等取完经，俺老孙给你种片桃林。”

　　猪八戒急吼吼插嘴：“俺养猪！顿顿有肉！”

　　沙僧低头搓衣角：“我…我挑水。”

　　白龙马忽然长嘶，蹄子刨出同意二字。

　　唐僧望向来路。

　　火焰山的灰烬里，嫩芽已破土。

　　或许如来早算准了，这八十一难，最难渡的不是妖邪，是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