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时》眠山月

6、第六章 神识初显

　　这高原上的风终究是刚烈，林晚眯着早已睁不开的眼睛看着远处的山峰出神。自从失去了整日看屏幕的时间，她的眼睛比以前看的更清晰了，那些连绵的山脉之后，是不是自己的世界呢。
　　白芷似乎很难被环境影响，依旧静静坐着。只有那头银发时常被风吹的张牙舞爪。
　　时间在狂风的叫嚣中流淌着。
　　白芷猛地睁开眼，站起身向着捕猎队消失的方向看去，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不对......”他低声自语着焦急起来。
　　几乎是同时，林晚捂着被一阵心悸刺痛的胸口跪倒在地。随后脑海中闪光似的出现了一些杂乱的画面，与此前裂缝不同，她看到很多翻滚的雪浪和一群惊慌失措的岩羊群，在那雪浪之下隐隐可见一股升腾的墨绿色雾气。
　　“啊！”此时那种刺痛的感觉已经蔓延开来，脸色发白，“我看到......那山谷里......有不好的东西。”
　　白芷闻言猛地回头看向林晚，他满是震惊的脸上显然已来不及想更多了。他当机立断，一把拉过林晚的手腕，声音里满是急切：“指给我看！”
　　林晚还未缓和的被他拉扯着踉跄起来，她勉强站定感受呢股力量的来源，随后指向偏东北的一处山谷中：“那边......好像在那边，不，就是那里。”
　　随即白芷周身白光一闪，一只巨大的雪豹形态立刻现身。他低头用嘴叼起林晚，在她惊恐的喊叫声中白芷一跃而下，将她甩到背上。
　　林晚还未来及抓住他的后颈，已经被上下摇晃着要掉下去了。过山车似的失重感时不时让她屏住呼吸，狂风也一并呼啸着灌入口鼻。
　　随着地势稍有平缓，林晚立即贴紧白芷的后颈顺势抱住，死死的闭上眼睛，不敢看让她产生心悸感飞速放大的地面。白芷的速度极快，在峭壁上也能如履平地，不愧是雪上之王的雪豹呀！
　　林晚时不时的指着方向，终于在听到一阵混乱的声响时，他们到了。参杂着野兽惊恐的吼叫声、高处雪山不断崩塌的轰隆声，期间隐约还能听到方术气急败坏的叫嚷声。
　　只见下方这片狭窄的雪谷中，四散逃窜的岩羊早已失去方向感，在峡谷间没头没脑的冲撞着。捕猎队的队员们也被岩羊群冲散，迷失在雪雾中不辨方向。
　　林晚怔怔的看着这情形，看到雪浪之下不断搅动雪崩的邪祟，如同一条狡猾的毒蛇般，趁着混乱正冲着石羽的方向游走。
　　此时的石羽并不惊慌，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到处乱窜的捕猎队员们。他半化形的状态显得威风极了，双臂化为巨大的羽翼，试图卷起狂风吹散雪浪露出真凶，但是混乱的现场让他无从下手。
　　方术则狼狈地抱着一块凸出的岩石，避免被雪浪冲走，嘴里还在不停喊着：“哎哟喂！我的鼠兔干全掉了！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搞的鬼？！有本事出来单挑啊！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呸呸呸！”话没说完就被灌了一嘴雪。
　　此时白芷早已将林晚放在相对高一些的岩石后面，确认安全后才对林晚低吼道：“呆在这里，别动！”随即化作一道白光，冲向谷底。
　　一个猛扑用利爪撕开雪浪，在他所能感知到的邪祟气息区域不断地拍击。那邪物似乎极为忌惮白芷的灵力，躲避着那股力量缩回雪层深处试图逃窜，只是他的感知力有限，此时已无法探知了。
　　林晚见石羽的位置最适合发力，鼓起勇气朝他大声喊道：“石羽！在你左前方雪坡下！”
　　石羽闻言毫不犹豫的扇动翅膀，让那藏在深处的邪祟无处遁形。他立刻发动羽箭精准的射向林晚所指的位置，像下了一场厉雨一般无数的羽箭结结实实的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闷响！
　　似射中了要害一般听得一声尖锐的嘶叫后瞬间变得悄无声息了。没有了邪祟的搅动，雪崩也一并停止了。
　　混乱终于平息，像是逃出一劫的众人拍打着身上的积雪，灰头土脸的面面相觑。那些受惊的岩羊群此刻也在他们灵力的安抚下安静下来。石羽变回人形，走到被他的羽箭射穿的地方仔细的查看，只见一滩正在消散的墨绿色污迹还留在那里。
　　方术连滚带爬地从雪堆里钻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满地找他的鼠兔干，哭丧着脸：“全完了！都沾上那鬼东西的味儿了！不能吃了！我的心血啊！”
　　此时的白芷也已变回少年模样，在林晚藏身的岩石后找到她。林晚则是一脸的惨白，发丝里渗出细密的汗珠。此间她的情状，显然让白芷的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依旧不敢确认罢了。
　　石羽大步走过来，照例对着白芷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虚弱的林晚身上，眼神里此前那股厉色早已替换成了认可，随即生硬的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我的脑子里......不对，是眼睛，不，我也不知道......”林晚虚弱的摇着头。
　　方术也凑了过来，忘了他的鼠兔干，小眼睛瞪得溜圆，围着林晚转了一圈，鼻子使劲嗅了嗅：“哇！你真的只是个凡人吗？你这比猎犬还灵啊！不对，比石羽的鹰眼还厉害！那玩意儿藏得那么深...”
　　白芷打断了方术的喋喋不休：“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
　　林晚依旧在白芷的背上贴着，不使用神识让她恢复了不少精神，想来是这刚开启的神识并未与她完全融合。捕猎队的众人没有了起初的冷漠，看着这个虚弱的人类充满了好奇。
　　方术更是叽叽喳喳地围着她问东问西，虽然大部分问题都让人哭笑不得。
　　石羽则是沉默的在队伍最前方领路，时不时的看向林晚这个突然来访妖族的凡人，眼神里深邃了许多。
　　石羽的洞府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开阔了，简单的陈设就和他的性格一样，没有多余的弯弯绕。这里是一处冰崖的边缘，可能是为了方便飞行选择的地方。
　　洞府外几人热闹的围着一堆篝火，架着今日猎到的岩羊腿，正烤的滋滋冒油。方术贡献出了他不知从哪儿“换”来的（很大概率是蹭来的）一种散发着清甜果香的汁液。他啃着羊腿，嘴巴依旧不停，吹嘘着自己当年如何智斗恶霸抢回洞府（版本与他早上说的截然不同），又抱怨族里规矩多，修炼枯燥。
　　石羽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听着，经历了今日的惊险，此时对方术也暂时的也没有那么厌烦了。
　　林晚咬下一块肉，一边喝着果饮听着方术的喋喋不休，忽有兴致的问道：“你们以后都会干什么啊，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打算。”石羽的声音显得非常有力量，“守护这里，狩猎，变得更强。”
　　方术则咂咂嘴：“我啊？我就想哪天修为大成了，去把那群占了我好洞府的家伙都揍一顿！然后找个最舒服的窝，天天躺着都有鼠兔自动送上门！”他说得眉飞色舞，尾巴尖晃啊晃。
　　白芷并没有回答，也许他心中所愿景亦是如此，那就是守护这里。
　　听到这里，林晚看着跳跃的火光，脸上已不是方才的愉悦。
　　许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我......好像一直走在一条早已铺好的路。读书，考试，工作，结婚生子...就像沿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轨道滑行。父母告诉我哪里该转弯，哪里该加速，却从未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去看看轨道之外的风景。”
　　她的声音更轻了，“有时候觉得，一眼就能望到几十年后的自己，那种确定感，不是安心，而是......绝望。”
　　她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星空继续说着：“可是......离开了‘轨道’，我又能去哪里呢？连方向都没有。”
　　她的话让热闹的气氛沉淀下来，虽然说的大部分语言难以理解，但几人都看出了林晚心中的无奈。
　　几人陷入了沉默，心思各异，看着火光愣了神。
　　林晚偏过头，试图掩饰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目光落再更远处的黑夜中，那些黑着脸的山峦中一个金色的光亮忽闪着
　　“那是什么？”
　　“什么？”方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漆黑的山影什么也没看到，一脸茫然。
　　石羽也皱起眉，仔细感知了一下，摇头：“那边是禁地边缘，就算是我的鹰眼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唯有白芷，猛地转头看向林晚，眼中满是少有的震惊，“你看到了什么？！”
　　林晚被他吓了一跳，“我看到那里有个光。”随即催动神识：“那里有一棵金色的树，很亮。”
　　“不可能。”方术叫起来，“那边我去偷...呃，去看过好几次了，除了冰就是石头，毛都没有一根。林晚你是不是白天吓出幻觉了？”
　　白芷显然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的，所以才有如此反应，那是一处鲜有人知的秘密所在，是关乎妖族存亡的机密之地。此时的白芷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之中，只是一介凡人......
　　他立即站起身，若无其事的说道：“是你疲劳过度了，不必多想，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快步走向洞府内的传送阵——此前在长老冰厅门前见到的那种蓝色冷焰，在此处修为较高的妖族洞府内都有一个这样的小型传送阵。
　　林晚不可置信的看着匆匆离开的白芷，心里满是困惑，但是秉承这现代人牛马的觉悟，她决定不再提及此事。
　　而在冷焰传送的短暂过程中，白芷的耳边，清晰地响起了一个直接传入识海的声音，那是长老的传音。
　　“白芷，不要乱了阵脚。既然她看得到自是她的缘分，说明禁制已然对她发生改变，你我皆无力改变，静观其变即可。”
　　传音结束，白芷也已出现在长老所在的冰厅之外。他站在原地，回味着长老的话语，脸上的震惊和紧张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思量和了然。
　　“原来如此......”白芷此刻心中已有了思路，一个凡人能够到访这里，已是不易。眼下，林晚莫名开启了神识以及她能看到禁制以内的上古神树......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没有踏入大厅，而是转身，再次融入了冷焰之中。
　　机缘已至，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