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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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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帮水鬼之事了结，运河复通，漕粮物资得以顺利抵京，褚星微师徒三人虽未张扬，但此事在漕帮内部和某些消息灵通的衙门里，已然传开。玄微阁的名头，在寻常百姓间或许仍属隐秘，但在涉及水陆运输、消息往来的特定行当，以及密切关注京城异动的某些势力眼中，已是一块沉甸甸的招牌。
褚星微对此心知肚明，却依旧深居简出。缀锦轩内，修炼、授徒、研读《幽冥录》，日子仿佛回到了之前的平静。但无论是她还是石磊、赵清荷，都能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幽冥宗的刺杀未能得手，耗费心血培养的水鬼大军又被连根拔起，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石磊的驭鬼之术愈发纯熟，已能同时御使三五个较为清晰的游魂，在夜间巡视缀锦轩周边数条街巷，形成一道无形的预警网络。赵清荷的破邪剑法则渐趋凌厉，将烈阳元气与剑招完美融合，一剑挥出，灼热的剑气能轻易斩断阴气，等闲厉鬼难近其身。褚星微自己，则在《幽冥录》的阵法篇上投入更多精力，开始尝试推演更为复杂、威力更大的“九宫锁魂阵”与“阴阳逆乱阵”。
这日，褚星微正在静室中尝试以灵石布置“九宫锁魂阵”的简化模型，怀瑾郡主却一脸凝重地匆匆来访，甚至顾不得礼节，直接屏退了左右。
“星微妹妹，出大事了！”怀瑾郡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宫里……宫里又不太平了！而且这次，恐怕比上次太后之事，还要麻烦！”
褚星微放下手中的灵石，抬眸看她：“郡主慢慢说，究竟何事？”
怀瑾郡主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是陛下！陛下近日……龙体欠安！”
皇帝？褚星微眸光一凝。当今圣上年富力强，勤于政事，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欠安？
“太医怎么说？”
“太医署会诊了几次，只说是操劳过度，心神耗损，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怀瑾郡主眉头紧锁，“但陛下的症状……却颇为蹊跷。白日里尚好，只是精神有些不济，可一到夜间，便时常惊悸噩梦，醒来后冷汗涔涔，有时甚至……甚至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厉声呵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而且，陛下寝殿内的烛火，近来也时常无风自灭，值夜的太监宫女，好几个都莫名其妙病倒了，症状与陛下有些相似，只是轻得多。”
夜间惊悸，幻视幻听，烛火自灭，波及近侍……这绝非简单的操劳过度！更像是……被某种极其厉害的阴邪之物缠上了！可皇宫大内，有龙气与历代阵法守护，寻常鬼物根本不可能靠近天子寝宫！
“陛下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之人？或是……佩戴、把玩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褚星微沉声问道。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幽冥宗，若说谁有能力、有动机将手伸进皇宫，直接针对皇帝，这个邪宗嫌疑最大。
怀瑾郡主仔细回想，摇了摇头：“陛下勤政，日常起居皆有定例，接触的都是朝中重臣与内侍，并无特别。至于器物……内务府皆有记录，皆是宫中旧物或各地贡品，经过严格查验的。”
这就奇怪了。褚星微沉吟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亲自入宫，查看陛下龙体与寝殿，方能确定。”
“这个自然！”怀瑾郡主连忙道，“只是……经过上次太后之事，宫中对此类事情讳莫如深，尤其涉及陛下……恐怕不能像上次那般直接。需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最终，由怀瑾郡主出面，以“寻得一位精通调理心神、善治疑难杂症的隐世医者”为由，禀明了忧心忡忡的皇后。皇后虽半信半疑，但见皇帝状况迟迟不见好转，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同意让这位“医者”入宫为陛下“请脉”，但要求必须隐秘，且需有怀瑾郡主全程陪同。
次日傍晚，暮色四合。褚星微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色衣裙，扮作怀瑾郡主的随行医女，再次踏入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
皇帝的寝宫“乾元殿”，位于皇宫中轴线之上，气势恢宏，守卫森严。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那股汇聚了天下权柄、万民信仰的煌煌龙气，如同无形的烈焰，灼烧着一切阴邪。寻常鬼物在此，只怕瞬间便会魂飞魄散。
然而，在褚星微的通幽之眼下，这至阳至刚的龙气之中，却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灰黑色扭曲气息！那气息并非从外部强行侵入，而是仿佛从龙气内部滋生出来的一般，带着一种侵蚀、腐化、令人心智混乱的邪异力量！
问题果然出在内部！
在皇后的默许和心腹太监的引领下，褚星微得以近距离“为陛下请脉”。龙榻之上的皇帝，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青黑，虽强打精神，但眉宇间难掩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在通幽之眼下，他眉心处笼罩着一团不断蠕动、试图侵蚀其神魂的灰黑色怨念，与整个乾元殿内那扭曲的气息同源！
而更让褚星微心惊的是，她在那团怨念的核心，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那面“煞镜”以及“水鬼鬼将”同源的、属于幽冥宗的独特邪力印记！
果然是他们在搞鬼！而且手段更加高明隐蔽！并非从外部强攻，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一股极其阴毒的怨念，如同种子般，种在了这皇宫龙气汇聚的核心之地，或者说，种在了皇帝本人的身上？这怎么可能？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皇后和怀瑾郡主微微摇头，示意并非寻常病症。
“陛下并非身病，乃是……神扰。”褚星微斟酌着用词，“有外邪侵入龙体，侵蚀心神，故而有夜惊、幻视之症。”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外邪？怎么可能？乾元殿有祖宗阵法守护……”
“此邪非比寻常，其力阴毒，似能……寄生于龙气之中。”褚星微语出惊人。
皇后与怀瑾郡主皆是大惊失色。
“可能驱除？”皇后急问。
“需得找到其根源，方能彻底拔除。”褚星微道，“民女需在乾元殿内仔细探查一番，尤其是陛下日常起居、批阅奏章之处。”
皇后此刻已方寸大乱，只得允准。
褚星微在乾元殿内缓步而行，通幽之眼仔细扫过每一寸地方。殿内陈设奢华而庄重，多为金玉之物，阳气充沛。然而，当她走到皇帝日常批阅奏章的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前时，目光猛地一凝！
问题就出在这张御案上！
并非御案本身，而是御案之上，那方皇帝日日用以批红、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朱砂御印！
在通幽之眼下，那方看似鲜红正气的御印内部，赫然隐藏着一缕极其隐晦、几乎与朱砂本身融为一体的暗红色邪气！那邪气如同活物，正通过皇帝每一次使用御印批红，将一股扭曲、怨毒的意念，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神魂与那代表着王朝法度的朱批之中！同时，这股邪气也如同一个坐标，不断吸引、汇聚着皇宫深处某些积年的阴私怨念，反过来滋养壮大自身，并污染着周围的龙气！
好毒辣的手段！竟将邪术下在了皇帝日日使用的御印之上！这绝非寻常宫人所能为，必定是位高权重、能近距离接触御印之人，且精通邪法！
“根源……在此印之中。”褚星微指着那方御印，沉声道。
皇后和随侍的大太监李德全闻言，皆是骇然失色。御印乃国之重器，竟被人动了手脚？！
“可能……清除？”皇后声音颤抖。
“可以，但需极其小心。”褚星微神色凝重，“此邪气已与御印灵性及龙气有部分交融，强行拔除，恐损及御印根本，甚至可能引起龙气反噬。需以温和手段，徐徐图之。”
她让李德全取来一个玉盘，将御印轻轻置于其上。随后，她取出一张空白的金色符纸——这是她以特殊材料炼制，专用于承载净化之力。她并未使用攻击性的符箓或法诀，而是双手虚按于御印上方，运转《幽冥录》中记载的一种名为“清源化怨咒”的高深法门。
此法门并非强行驱散，而是以自身精纯平和的灵力为引，如同清澈的泉水，缓缓冲刷、溶解那暗藏的邪气，同时安抚御印本身受扰的灵性，并引导被污染的龙气逐渐恢复纯净。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费心神的过程。褚星微闭目凝神，周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那白光如同月华般，笼罩住御印，一丝丝地将那暗红色的邪气从中剥离、净化。御印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其上的龙气与那邪气激烈对抗着，又被褚星微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疏导、安抚。
时间一点点过去，褚星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渐渐发白。那邪气比想象中更为顽固，与龙气纠缠得太深。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那方御印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般的轻响！印身上最后一丝暗红邪气被彻底逼出，在白光中湮灭！整个御印变得通透润泽，散发出纯正堂皇的浩然之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龙榻上的皇帝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平稳有力。乾元殿内那股若有若无的扭曲气息，也随之消散一空。
“成了……”褚星微收回手，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显是消耗巨大。
皇后见状，大喜过望，对着褚星微便要行大礼，被怀瑾郡主连忙扶住。
“娘娘不必多礼，此乃民女分内之事。”褚星微缓了口气，道，“邪气虽除，但幕后黑手尚未揪出。此人能接触御印，身份定然不凡，且精通邪术，恐与近日京城诸多异事背后的‘幽冥宗’脱不了干系。还需陛下与娘娘暗中详查，尤其是能接触御印的内侍、官员，近日有无异常。”
皇后与李德全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怒与后怕。
“仙子放心，此事，本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皇后凤目含威，语气斩钉截铁。
离开乾元殿时，夜色已深。怀瑾郡主看着脸色苍白的褚星微，担忧道：“妹妹，你没事吧？”
“无妨，休息片刻便好。”褚星微摇摇头，望向皇宫深处那依旧灯火通明的殿宇，目光幽深。幽冥宗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皇帝身边，甚至试图污染龙气国运！他们的图谋，远比想象中更大，也更疯狂。
这次虽然化解了危机，但也等于彻底站在了幽冥宗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风雨，真的要来了。
回到缀锦轩，褚星微将宫中之事简要告知了石磊和赵清荷。两人听闻竟有人敢对皇帝御印下手，皆是又惊又怒。
“师父，这幽冥宗，简直无法无天！”赵清荷愤然道。
“他们所求，恐怕非是寻常权势。”褚星微声音低沉，“操控边军大将，污染皇宫龙气，搅乱漕运命脉……他们所图甚大，或许……是这江山社稷。”
石磊和赵清荷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那我们……”石磊看向师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褚星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们既然敢掀桌子，那我们就把桌子掀得更彻底些！从明日起，你们修炼加倍。磊儿，你尝试沟通更强大的灵体，甚至……可以开始涉猎《幽冥录》中的‘炼尸’篇基础，以备不时之需。清荷，你的破邪剑法需尽快大成，我会传你一门‘燃血秘术’，关键时刻可短暂提升修为，但后患不小，非生死关头不得动用。”
“是！师父！”两人齐声应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使命感。
褚星微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皇宫内的邪气虽除，但留下的谜团和危机却更深了。那个能接触御印、施展如此阴毒邪术的内鬼，究竟是谁？幽冥宗在朝中，究竟渗透到了何种程度？
她知道，接下来的，将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捉鬼驱邪，而是一场可能席卷整个王朝的正邪大战。
而她玄微阁，便是这风暴眼中，最先亮起的那柄斩邪之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