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之凶神》CT澄棠

12、1.12

　　监控屏其中一格，迎来一个咖啡杯。
　　72层落地玻璃窗外，夜灯璀璨，藉着薄雾如倒映繁星点点。
　　明月投在红酒杯中，田薇薇晃荡摇匀，品尝于唇舌之间。
　　手机显示白衣手下发来的信息，“任务完成。”
　　昏暗的办公室里，只有屏幕透出微光。
　　面部泛起光影，随李雪移动而变奏。

　　李雪每晚打开冰箱，都能发现新鲜食材。
　　这是她每天早上睡觉前，写下的采购清单。
　　贴在冰箱门上，厨房的隐藏摄像头不远不近，正好能拍得一清二楚。
　　番茄、百香果、小米辣、柠檬、香茅……
　　番茄和小米辣切粒，百香果和柠檬榨汁，翻炒后，加入香茅和清水熬煮。
　　“我这次做得够慢了吧？不记得就看回放，以后按这个方法做。”
　　李雪每一步都加入讲解，糖和盐的比例、水要倒多少、面条要什么时候放。
　　“这就做好啦，你爱吃的酸辣汤面。”她把汤面怼到厨房的摄像头前，“你这么聪明，一看就会了吧？”

　　漆黑的办公桌，酒瓶东歪西倒。
　　田薇薇面无表情盯着屏幕，红酒和心底两种酸涩相会口腔。
　　“要是你不想自己做，就把视频交给黄伟龙，让他给你做。他这么疼你，肯定愿意学的。”
　　李雪大口大口吸溜面条，嘴巴被食物填满，哽咽就逃不出喉咙。
　　屏幕里传来温馨叮嘱，昏暗的办公室却气氛紧张。
　　左臂抽动，一条深紫色筋脉凸显，田薇薇不得不放下酒杯。
　　娴熟地单手持针，药液逐渐填满针筒，3ml，5ml，15ml。
　　“对了！我这次做的是素版的，你以前就爱吃菜，我都习惯了。”摄像头被李雪强行按低，监控屏对着面碗，只剩下她的声音，“也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改变，不过黄伟龙肯定知道，他会按你口味调整的，我瞎操心什么……”
　　针管扎进紫色筋脉，手掌缓缓推压。田薇薇抬头凝视着面碗，把空针筒扔进垃圾桶里。
　　按着止血棉签，冷眼深邃，握紧左拳，用生理疼痛硬控精神衰弱。

　　面碗在洗手盆泡着，16个屏幕，有一半都在穿插李雪的身影。
　　她用浴巾盖住床头柜上的迷你摄像头，从抽屉拿出一个白色药瓶。
　　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绷紧肌肉，快步走进洗手间，那是全屋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一粒绿色胶囊空口干噎，颤抖的双臂撑着洗手盆，两排牙齿不受控地互相碰撞。
　　胸口由内而外被刺破，是子弹碎片剐蹭的痕迹。
　　闭上双眼，每一口呼吸都在跟痛苦搏斗。心肺遭遇千刀万剐，连骨头都遍体鳞伤。

　　盖住浴巾的监控，把田薇薇带回和李雪共同生活的时光。
　　各睡各的房间，但浴室只有一间。
　　她们都在各自领域忙碌，说是两个人同居，更像室友合租。
　　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习惯家里只有自己一个。
　　裹着毛巾在家里晃悠，成为李雪的常态。
　　有一次，田薇薇在她洗澡时回到家。
　　湿哒哒的长发滴了一路的水，田薇薇顺着水渍正要当面谴责。
　　“桐桐，你洗完澡擦干再出来呀，你看地上全是……水。”田薇薇扭过头，遮住眼睛的手指蠢蠢欲动，“你怎么直接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雪吓得一激灵，僵在原地，“我以为你不在……”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田薇薇带着羞红的脸蛋，关上房门。
　　李雪换上一身睡衣，田薇薇已经把地都擦干了。
　　“谢谢你！”
　　“我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很脏的。”
　　李雪凑过来，被田薇薇一手推开。
　　“那你快去洗澡，田薇薇。”
　　“我等会就去，你别催。”
　　“等啥呢？等我帮你是不是？”
　　“别搞！痒……哎……”
　　两个小朋友加起来不够10岁，在沙发上互相挠痒痒。

　　“我要回一趟浮泉国。”
　　“什么时候？”
　　“今晚的飞机。”
　　“你可以直接坐荣曜的。”
　　“留给你备用吧，我不是什么急事。”
　　黄伟龙和田薇薇，日常都是靠简单的文字传达消息。
　　“几点？我去送你。”
　　她的主动，让他喜出望外。
　　“10：38起飞，我9点去到机场。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
　　“可以。”
　　田薇薇放下手机，背着黎明晨光，离开办公室。

　　李雪回到别墅，习惯性检查冰箱，并列出一份清单。
　　今天睡得特别香，因为中途没有被吵杂声打扰。
　　清单还在冰箱门上，要购置的食材也没有按时出现。
　　手机收到一张图片，是黄伟龙的航班信息，发件人是个服务号。
　　黑色SUV停在荣曜集团大楼，停车场出口，斜对面。
　　红色跑车如约而至，逆风驰骋。

　　跟着跑车，来到一家古堡式餐厅，的马路对面。
　　李雪进不去，黄伟龙和田薇薇陆续进门之后，门口便拉起围栏，四名白衣手下守在门外。
　　“你不是一直很抗拒坐窗边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坐窗边吗？”
　　餐厅包场，没有选中央主桌，反而落座最容易被行人看见的窗边。田薇薇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冷冷地瞥了一眼窗外的SUV。
　　“让她选吧。”黄伟龙伸手示意。
　　“我不饿，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田薇薇掀开酒水单，在单支价格最贵的一页，随手指了一瓶红酒。
　　黄伟龙压不住高悬的嘴角，“这还是我们今年第一次私下吃饭。”
　　“你回浮泉国是什么事？”
　　“之前把芯安的资料都传到科研中心，他们在拆解数据的过程中卡住了，我得回去看下是什么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回来会跟你交代清楚的。”
　　田薇薇全程注视着窗外，“哦。”
　　这也吸引了黄伟龙的注意，“外面一个人没有，你在看什么？”
　　透过墨色窗膜，李雪躲在车里监视着，黄伟龙面对窗台东张西望，田薇薇却安静地看向自己。
　　餐厅四方框的窗户，像一台电视机，上映彩色默剧。
　　黄伟龙生动地比手画脚，牛扒滋滋冒烟，他边吃边傻笑。
　　酒杯在窗前晃漾，田薇薇冷脸品茗，不时盯着窗外发呆。
　　一动一静，一热一冷，田薇薇在向李雪暗示，却只换来李雪对她婚姻的忧虑。

　　“你笑一晚上了。”
　　田薇薇在登机口，为黄伟龙整理衣服。
　　“你陪我吃饭，还送我登机，我睡着都开心得笑醒。”
　　不争气的嘴角又泛起桃花，“等我回来，可以再邀请你吃饭吗？”
　　“看情况吧。”
　　黄伟龙的心情还没来得及下坠，又被田薇薇提了起来。
　　她双手抓住他的大手掌，指纹在掌纹上划圈圈。
　　“你……”
　　毫无预兆，她双手揽腰，他两臂箍紧，上一次紧密互拥，还是三年前的婚礼。
　　目光冷冽飘向远处，李雪露出半个身影。
　　子弹碎片形成小旋风，把心脏当作刀削面的面团。
　　“小田，看到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她在机场留下一抹悲凉，记录在田薇薇眼里。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相对于黄伟龙的三步两回头，五步一招手。田薇薇径直离开，目光锁定在李雪消失的方向。

　　李雪每晚都会出门，穿梭在深夜无人的大街小巷。
　　田薇薇每晚都会在办公室陪着她，隔着屏幕，喝着红酒。
　　李雪明显在找东西，翻烂了地图，磨平了轮胎。
　　田薇薇从来不考究她在找什么，就这么陪着。有时候会空投点宵夜，有时候会留下两瓶水。眼前这只云养小黑豹，就是活生生的镇定剂，让她不再需要每天吃止痛药。

　　李雪的地图画满红色交叉，“唉……都不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到底在哪？”
　　她想直接问谢雪，或者直接问田薇薇……但她不能离开尚励国，回来一趟实在不容易。她也不想让田薇薇知道，她已经背负太多了。
　　如果可以，李雪希望自己就能让家长会废除“人口清除计划”。这样，四大家族就不用跟家长会对抗，田薇薇也不用殚精竭虑，腹背受敌。
　　李雪躺在车椅上，外面下起小雨。雨滴击打窗外，像是敲打心房。
　　无人机受风雨干扰，被迫停止工作。
　　田薇薇躺在办公椅上，瞥向落地窗外，乌云遮天，像在蒙蔽心田。

　　“方便见一面吗？”
　　李雪实在没招了，决定找外援帮忙。
　　虽然没有共事的交情，但过去这三年，她们也互相帮衬了不少。
　　而这一切，都源于铓锦国的网络通缉令。
　　世界黑客Top1，却因得罪苍元五国之一，只能藏匿在尚励国警局。
　　但她的家人还在铓锦国，随着悬赏以倍数叠加，家人被各地黑客群起攻之。人肉搜索演变成开盒行动，多次搬家仍未能躲避线上线下的骚扰。
　　李雪得知后，主动前去帮忙。当知道她的家人都无法离开铓锦国，李雪只好选择斩断他们的对外连接。手机、电脑、电视机等，一切与外界相关的用品，都焚之一炬。她以自己的名义，买下一辆车，载着他们去往一个偏僻的畜牧小镇，在那里置办了一处农场。农场不大，但足以支撑他们日常生活，帮他们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而她跟家人唯一的联系方式，便是透过荣曜集团私有卫星，构建的一条专属连线。
　　“雪雪紫啧！”
　　她们约在旧工业区附近的茶餐厅，李雪等她坐下，才从车里现身。
　　“10点还喊你出来，不会太晚吧？”
　　“不会啦，我也才刚下班。”
　　“商罪科还是这么忙？”
　　“来来去去都是她们，你懂的。”
　　“警局还揪着四大家族不放？”
　　“她们商业版图太大了，随便一家企业，都能跟她们扯上关系。”
　　闲聊之际，平板电脑已经忙起来。
　　“找到了。”电脑屏幕里出现一个闪烁红圈，张子璇嚼着口香糖，翘起得意的嘴角。